第109章 天照欠她一場夢
蘇白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黑暗的玄境之中，時而看見零零散散的凌霄劍氣，以凌霄劍輕輕掠過，倒也多了幾分感悟。
不愧是大成的凌霄劍氣。
這對於他的第四命斬天有著很大的好處，畢竟斬天劍意本就源於凌霄本命引以及聖皇的皇極天下，追求攻伐的極致。
萬丈高樓平地起，本命乃成道之基，對於日後的逍遙海、法相、法身都有著太大的影響，絲毫馬虎不得，能多一絲提升便多一絲提升。
這個玄境雖然看上去無限黑暗，事實上空間並不大，不一會兒便走到了中心。
蘇白能確定那是中心。
那裡，不遠處，有一塊碎片懸於空中，上下浮沉，綻放著幽深的光芒，自然而然地釋放出一種唯我獨尊的氣息，彷彿是整片天地的中心。
那是一塊黑色的碎片。
黑色碎片之下，才是一團龐大的黑氣，似乎是被鎮壓在此，有一道道黑氣正順著天際而上，不知盡頭。
「天照？」
蘇白走上前去，想了想還是用凌霄劍先行試探。
然而在這時，他遇上了一個人，擋住了他的路。
一個讓他格外意外的女子。
「你是，小蓮？」
那是在他初進照陰城時在貧民窟遇見的那個女孩兒，當時他覺得是鹿宇正在輕薄她，還因此與鹿宇略微交手一番。
小蓮款款行禮，不卑不亢道：「公子當日之舉雖是不必，但一片好意小蓮心領了，在此謝過。」
蘇白凝視著她的眼睛，盯著不放，「鹿宇他做了什麼？」
小蓮微微一笑，「鹿公子自然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好人，他能對我做什麼？」
蘇白漠然，抬手便揮出了一道凌霄劍氣，而小蓮法力涌動，竟然極為驚險地閃掉了！
「讓一個沒有任何修為的凡人在短短時間內成為如你這般的三境觀妙，縱然只是小乘，又怎是正道手段所能做到？」
小蓮輕喝一聲，身體前傾，如同獵豹一般瞬間爆發。
一掌！法力綿綿不絕！
這絕不是一個正常小乘三境的水準。
蘇白自然不會對一個小乘觀妙用太多的力，即便她超出了正常小乘三境的水準。
鏗！
手掌相接，竟然似是金鐵相擊，勁風四起。
「他將你留在這，就是讓你送死？」
說話間，蘇白便已輕易拍開她的一掌，反手一握，便將她的脖子死死掐住，凌霄力瞬息之間一擁而上，鎖住了她的所有法力，小蓮瞬間反抗不能。
「小蓮……欠鹿公子的……自當……以命來還。」
「以命……以命……你以為你的命屬於誰？」
「我自己。」小蓮倔強回復。
「所以你還是不懂……」蘇白失望地搖了搖頭，「大唐境內，人命大於天，那些嚴苛的律法就是為了告訴你們，自由是有限制的，你如此看輕自己，就為了一個邪教眾？」
這下小蓮更是反駁道：「鹿公子他雖在聖……邪教……但他是有……苦衷的。」
「我管不著他的苦衷。」蘇白漠然回應，提著小蓮便扔了出去，「這世上那麼多人，誰沒幾個苦衷……你，現在，給我滾出去，可以饒你一命。」
「前方天照，閑人……免進！」
小蓮蹣跚著爬了起來，急急忙忙跑來，依舊堅持著擋在他的面前，十分牽強地提起自己的法力。
一個曾引得自己出手「相助」的姑娘如今站在了邪教那邊以命相逼，任誰心裡也不好受。
其實她知道，鹿宇做的事確實是不對的。
但她更清楚，鹿宇幫了她太多，給了她從前從未想過的生活，她必須要還。
鹿宇幫她治好了弟弟的病，給了他們錦衣玉食的生活，帶他們去看了內城中的繁華景象，讓他們見證了平凡世間平凡人們的歡聲笑語。
笑臉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是個稀罕東西。
她終於從那個貧民窟的黑暗中爬了出來，來到了世間的一縷光明之外。
哪怕這光明，如此短暫。
「你要清楚，擋我路者，殺無赦。」
蘇白並沒有開玩笑，因為他知道如她這般要強的女子，即便自己不殺，只要他真的過去了，她一定會自殺。
說真的，他也沒資格這樣隨意評斷旁人的人生。
終歸只是，樂意就好。
鹿宇一開始將她留在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送死。
她死的其他目的蘇白想不到，但一定有一個極為直接的目的：
亂蘇白的心。
亂一個聖者的心，無異於在阻他的道。
這個過程從蘇白遇到那個一一三七號便已開始，到了照陰城中的貧民窟依舊在繼續，隨後他遇見了小蓮，遇見了逆鱗劍主鹿宇，拿到了那塊潛龍令，從那時起，蘇白的心便已經開始動搖。
什麼是正，什麼是邪？
再到後來，觀妙盛會被大勢力牢牢把持，平民再無出路，少女熱血淋劍，槐像是一個超然物外的先知一般，坐視一切發生。
玄門在蘇白這裡的印象已經差到了一定程度。
黑暗降臨之後，槐又給他們講了一個蒼涼的故事。
那是一個充滿滄桑感的故事，天真的天照淪為三界的邪神，人族的面目在過往中似乎沒有那麼光彩。
槐有一個夢想，他將他的夢想告訴了蘇白。
現在想來，那時的他，依舊試圖動搖蘇白的心。
要是將神將傳人拉入他們聖教，最起碼相當於拉了一個聖子。
蘇白來了，槐還欠他一條命，他想還，又不願蘇白活著還能全力以赴找他的麻煩。
所以他要亂蘇白的心，他想說服蘇白。
只是可惜，他們終究不是同路人。
劍修的驕傲不會允許蘇白隨意犧牲他人來成全自己，對於他而言，這樣的事不屑為之。
槐不行，他有宏大的夢想，有很多很多的部下，有不得不去完成的目標，他們聖教存在了這麼多年，就是要達成那個目標。
他們必須做到，無論過程多麼血腥。
「不讓。」
小蓮不知想到了什麼，微笑以對。
蘇白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裡沒有別的人了，鹿宇只留你一人在此，你還不清楚他的意思么？」
「也許……小蓮生來便是為了這麼一天的吧，相對於一輩子無聲無息地死去，這樣的結局已經很好了。」
「公子也不必內疚，小蓮之死其實早已註定，亂公子心只是順帶而為。」
她寬慰著說道：「反正人不都是要死的么？」
蘇白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看了她一眼又一眼，說道：「我這人，有時重大義，有時隨心意，既然你自己想好了，那便隨你的意。」
他不留手了，凌霄劍被他握於掌中，人影一閃而過。
「殺！」
一劍刺去！..
小蓮被一劍穿心。
「我知道鹿公子他們是不對的，但我既然當初隨他走了，自然會一直走下去，哪怕這條路的盡頭，是一場空。」
她忽然便想到了鹿宇。
「是你讓我見到了光明，即便結局仍然一片黑暗。」
「我曾歡樂過，也曾像個千金之家的小小姑娘。」
「我曾喜歡。」
「那些聽琴賞舞，與君看月的日子，便都當作一場迷離的夢吧。大漠的月的樣子，原來……並不是在哪都一樣。」
「如果有一天，那些美好的過往能永久地封存，讓我一遍遍地經歷……」
「天照啊，如果你賜下了這樣一場夢，我一定是不願……醒的……吧？」
她的血肉、靈氣、靈識，這時盡皆在迅速消散，上升，去到了天照那邊，被蠕動的黑氣吞噬。
「她果然是……特殊的。」
邪教不會無緣無故幫一個人提升修為，小蓮不會是例外。她能這麼快提升到三境，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她一定有特殊之處，而她的作用，便與天照有關。
可蘇白沒有關注這些，他在想一件事。
這個可憐的姑娘，天照，是不是欠她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