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雲的墳墓
顯雲的王庭忽然熱鬧了起來。
平日里訓練有素的守衛們難得地放鬆下來，唯唯諾諾的侍者們走路都輕快了不少，時不時有零碎的耳語唧唧喳喳的。
因為他們的雲王打算大擺宴席，據說是準備招待一位貴客。對於他們而言，「貴」不僅是身份，更應當代表著強大的實力。
他們放鬆但很用心。
夜晚的黑暗不濃，星星分散在整個天空，為地上成片的篝火來了一場錦上添花。
蘇白怔怔地望著所有熱鬧，學著他人的樣子，裝作這便是自己的熱鬧。
相對於蘇白而言，沐沐的想法則是很簡單，在這喜氣洋洋的氛圍中，還能出什麼事呢？
人們圍著篝火歌唱起舞，漢子們爽朗地笑著，女人們靜靜地看著，或捂嘴輕笑，或遞酒輕語。
蘇白不大適應這樣的場面，但眾人很有興緻，他倒也能隨之附和。
牛羊肉齊上，處處聞酒香。
除此之外，蘇白還看見了大漠經典——赤元蠍，他忍不住笑了，沐沐拉了拉他，問他因何而笑，蘇白不作解釋，只是說小姑娘也應該多笑笑。
此刻沒有格格不入之感。
不知過了多久，雲王自王帳而來。他的披風靜靜地垂在身後，棕色的皮衣散發出一股兇悍的氣息，眼神平靜，臉綳得很緊，點點胡茬更是增添了了一份威猛之勢。
「天池十二聖子來我顯雲作客，榮幸之至。」
他的話語有些乾巴巴的。
眾人歡呼。
雲王緊接著緩緩說道：「雲墓將啟。」
這次是萬籟俱寂。
「聖子曾於顯安庭域內與我們產生了一些誤會。」雲王率先打破沉默，「為了消解誤會，他決定親去雲墓，一探玄機，並試著為我們帶出傳說之物。」
這番話顯然不合邏輯。
無人反駁。
蘇白和沐沐並不知曉那「雲墓」究竟是什麼地方，但看眾人的反應，便知曉那並不是一個好地方。
仿若冷水入了純陽的火法，恍惚后便是不絕的沸騰。一大片歡呼聲驟然響徹於篝火周遭，擾了又擾，卻又稱道不歇。
蘇白旁邊的一個疤臉男子拍了拍蘇白肩膀，大聲稱讚：「聖子好膽識！如若不是我柯德實力不夠怕添亂，還真是想要和聖子一起去見識見識。」
蘇白暗自搖頭，這下倒是一點都不生分了。
這場露天的宴會在場的這麼多人，都曾發自內心地歡迎過他，同樣也都聽見了蘇白自己願去雲墓。雲王是想作個見證。
玄門高人大多不幹世事，天才俊傑自行對決，但沙海顯然不會如此。
天池固然強大，但自身勢單力孤，只要雲王做些表面功夫，那便再無後患。先生固然會為蘇白出手，但結局難說。
又或者……雲王本身，便是想引誘天池動手。
雲王舉杯邀飲，蘇白一飲而盡。
「此去雲墓，雲礫王子亦會同去，」雲王令人始料不及地朗聲道，「以王子及聖子為首，想必必有斬獲。」
雲王高舉雙手，聲如洪鐘：
「為聖子賀！」
此番不再提雲礫。蘇白眼眸深邃，自來到這個王庭，他便感覺到很多事情都顯得怪異。
「祝凱旋！」
「祝凱旋！」
顯雲的子民齊齊高喊，排山倒海的氣勢令人震撼無比，雲王見狀點了點頭，放聲笑道：
「聖子以為如何？」
蘇白毛骨悚然，沐沐甚至已經有些顫抖。
因為剛才的聲音，雖是篝火旁的所有人齊賀，但發出后，卻只有同一個聲音。
蘇白轉頭望向身邊那疤臉的柯德，竟發覺他的眼神分外獃滯！再往四周望去，所有人都是如此！
蘇白瞬間就按住了青珺的劍柄。
夜色仿若也黯淡了瞬間。
但並沒有什麼事發生。
雲王似乎毫無察覺，爽朗地對蘇白笑著解釋道：
「雲墓，在顯雲的傳說中便是雲之墳墓，埋葬了數千年前的出雲古國。」
蘇白平復心緒，將手放下，問道：「所以我們是去發掘古國的遺留？」
雲王伸手示意蘇白跟著他走，自身緩緩走向王帳。
蘇白領會，與身後的沐沐跟上，待走進去之後，才看見帳內還有一人，雲礫也在。.
雲礫向著蘇白微微點頭，道：
「顯雲八王子，雲礫。」
這便是正式的見面。
「天池劍山主，蘇白。」
蘇白還禮。
雲王坐回王座，望向蘇白，似笑非笑，「你是想對顯雲不利？」
蘇白認真答道：「所幸我未尋到真相……本以為不過是低階修行者間的小打小鬧，現在竟驚動了雲王，想來我已無退路。」
「不錯，」雲王冷笑，「要麼你入雲墓，要麼等著天池來為你收屍。」
蘇白眼神驟然犀利，喝道：「你這是挑釁我天池么！」
「至少並沒有人確認在我們部落失蹤過，你僅憑著一種香便鬧了我們的客棧，殺了我們的人，打了我們的王子，」雲王面色不變，「到底是本王錯了，還是你太囂張？」
蘇白連反駁的話都無法開口，因為一股強大的氣息自雲王的身上升騰而起。
至今的結果是蘇白毫髮無損，顯雲人馬損失。那麼那場大漠中的戰鬥，究竟是哪一方先動的手便不再重要。
自己理虧了。
雲王那天人境的氣息讓蘇白感覺身上彷彿壓了一座大山般，連呼吸都不再順暢。
蘇白喘著粗氣，艱澀地開口問道：「為何是我？」
雲王未答，雲礫卻是說道：「天池是一個創造奇迹的地方，天池的弟子是一群可以創造奇迹的人。」
雲王頷首：「你進了雲墓，見到了那樣東西，你便可以自由來去。」
蘇白至今無法向天池傳訊。
「好！」蘇白艱難地抬起頭，「只是進雲墓么？我應了。」
「識時務，」雲王眉頭一挑，「雲礫會帶死士與你一同進入，你身旁的小姑娘同樣也得進入，你必須找到雲墓傳說中的那件物品。」
「找不到呢？」
「找不到，你出不來。」
雲王的聲音格外冷漠，彷彿有些不耐煩了，他揮了揮手，道：「雲礫，帶他下去吧。」
雲礫稱是。沐沐被人安排到他處，而蘇白由雲礫領著。
路上，雲礫邊走邊向蘇白解釋。
「其實，顯雲最初的發跡，便是依靠著出雲古國的一些遺留。」
蘇白好奇，問道：「雲墓你們進去過很多次么？」
雲礫頷首，對路過的守衛略微示意，便繼續說道：「雲墓是個極其危險的地方，顯雲的第一代雲王偶然間入了雲墓，得了很大的機緣，一手創辦了這個後來在大漠僅次於『襄"的部落，並將雲墓所在世代相傳。但奇怪的是，關於雲墓內部的消息，那位雲王卻半分不曾留下。」
「後來的歷代雲王都曾派遣人馬前去一探究竟，但卻全軍覆沒，毫無所得，即便偶有生還者，自身也出了大問題，我們一無所獲。」
「這麼多年，唯一例外的，便是你們天池的刀山主了。」
「二師兄？」蘇白很是驚訝。
雲礫感覺有些好笑，仍是說道：「不錯，顯雲歷代趨之若鶩的雲墓，沒有讓我們再有所獲，反而讓當年一個誤打誤撞闖進去的年輕人修為大進，悟出了他的本命玄妙。」
蘇白若有所思，他現在被顯雲牢牢監視，層層包圍，無法傳訊，因此他只能靠自己。
雲墓深處，便如雲深不知處，古國逝去了，秘密被掩藏了，還剩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