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告別落日

我站在望天峰的頂端，遙望遠處夕陽下那座規模宏大的城市，它有個很美的名字：飄雪城。半年前，為了博得美人一笑，我帶著一萬多個手下，用了兩天兩夜將它打下來，並把它的名字改成飄雪，只因為我的新婚妻子飄雪說她很喜歡這個城市。可是就在剛剛，她給我發了個信：「既已註定分離，告別徒增傷心，相見不如不見，有緣再會，望君保重——飄雪絕筆」

三天前，《落日》遊戲官方宣布了一天消息：鑒於遊戲人數不足1萬人，決定於三天後正式關閉所有伺服器。自從《第二空間》正式開始運行后，我就知道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一個月來，《落日》里的人越來越少，朋友、兄弟們一個個都走了，現在連我心愛的人也離我而去了。

我收回遠眺的目光，手輕輕的撫摩著旁邊的愛騎追風，這匹黑色的駿馬自從我轉成騎士后就一直跟著我。我已經記不得有多少次騎著它追的仇家鬼哭狼嚎，又有多少次是它帶著我從BOSS手中死裡逃生。感覺到身後有人接近，我慢慢轉過身。來的三個人，跟我一樣，全身極品裝備光芒耀眼。其中那個蒙面的刺客見到我就叫道：「老大，我們找你半天了，你怎麼把收信頻道都關了？」我苦笑一下，沒說什麼。他旁邊法師開口了：「老大，我們是上線來向你告別的，再過一小時《落日》就關閉了。」「是啊，一切都該結束了……」我的聲音略帶沙啞，「再見了，兄弟們！」那個身材魁梧得有點嚇人的戰士大聲叫了起來：「都幹什麼呢，搞的跟生離死別一樣，老大振作點，你這樣哪裡有一代高手的風範啊，我們哥幾個一起去《第二空間》，幾個月後又是一條好漢。」

我看著眼前這三個肝膽相照的好兄弟，戰士叫修羅，法師叫我本輕狂，刺客則叫追命無聲。曾幾何時，我們四個一起對著漂亮MM流口水，一起被仇家追殺，一起創建了「驚雷盟」，又一起在飄雪城血戰了兩天兩夜。兩年來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我豪氣頓生，一翻身跨上愛騎追風，用手中的神器——拭龍之矛指向他們三個，大笑一聲說：「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好象從來沒贏過我吧，來啊，這次讓你們三個一起上，我們兄弟最後打一場，不死不休。」修羅猛地從背後拔出一把金光閃閃的巨斧，「夠囂張，不愧是我們老大，大家一起上，這次不把他打趴下，以後就沒機會了……」看著刺客隱去身形，法師開始吟唱咒語，我催動坐騎，平舉槍身，對著法師開始了騎兵的經典招數——衝鋒……

脫下了虛擬頭盔，我將臉埋進了雙掌之中，剛剛那悲壯的一幕在眼前不斷閃現：在關服的前兩分鐘，我本輕狂以自己為中心，發動了火系法師的終極禁咒——末日審判，傷痕纍纍的四人一起在漫天的火雨中大笑，相繼化作一道白光死去。

我今年24歲，是世界上幾十億失業人群中的一員，確切的說，我從接受完義務教育后就失業了，可以說從來沒工作過。不過現代超級發達的物質文明確保了你沒工作也可以富足地活到老，所以我這幾年來，除了吃和睡，就是玩遊戲了。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每年那麼多人自殺了，這種無所事事的生活確實讓人感到深深的空虛。以後做什麼呢，應該進入《第二空間》，再拚命練級，然後和朋友們一起打出一片天地？就算讓我當了天下第一又怎麼樣呢？還不是虛名而已。我有點茫然。這些年，在遊戲里經歷了好幾個轟轟烈烈的人生，也親身見證了幾個風靡一時的網路遊戲的興衰，我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好勇鬥狠的心態。真是遊戲催人老啊，我自嘲似的苦笑起來，算了，不想這些了，上街走走吧。

信步走在的大街上，看著周圍忙碌的機器人和那些與我一樣無所事事出來閑逛的無業者，我很懷疑，人類文明發展到現在，到底是進步了還是在倒退，現在的人和被圈養的豬有什麼區別？走著走著，一幅巨型的廣告畫上面的字吸引了我的目光：「你覺得空虛嗎？你覺得沒有了奮鬥目標，人生了無生趣嗎？來《第二空間》吧，我們將給你新的生命，讓你找到你的人生價值。」我湧起一種莫名的反感，靠，又是《第二空間》，又是遊戲，難道現代人真的只能在虛擬的環境中找尋自我嗎？廣告畫下面就是遊戲倉的發放中心，算了，反正沒事做，進去看看也好，我這樣對自己說著，走了進去。

本來只是抱著看看而已的心態，沒想到那個美女機器人知道我還沒遊戲倉后，充分發揮了推銷類機器人的特點，對我死纏爛打，一定要我訂一個。一個小時后，我終於受不了了，這麼聒噪的機器人，要不是樣子設計得很漂亮，我肯定一拳過去，讓它短路掉。無奈下，我給了它身份證號和密碼，訂了一個遊戲倉。

出了發放中心，本來就鬱悶的心情現在更加不爽了，最後我決定去酒吧買醉，希望酒精能化去心中的悶氣。在酒吧喝了個八分醉，我搖搖晃晃地回到家，遊戲倉居然送來了，機器人的效率就是高。本來想睡覺了，可是看到那個棺材一樣的遊戲倉，我心裡一股無名的氣就上來了，「媽的，都是那個狗屁《第二空間》害得我鬱悶了一天，還吹的跟什麼一樣，反正現在心煩睡不著，就進去看看是不是真的那麼好……」

在《第二空間》亞洲第1078號伺服器的監控室里，GM477大大的打了個哈欠：「真無聊啊，沒想到做《第二空間》的人工GM這麼清閑，哎，你們說，現在誰沒玩過遊戲，建號選種族什麼的還有人不會嗎？真不知道還要我們幹什麼？」旁邊的打瞌睡的GM478哼哼著：「老兄，別不知足了，現在失業率這麼高，我們能有個工作就不錯了，你看小李他一整天都戴著頭盔，比我們敬業多了。」「靠，你看那小子的樣子象是在工作嗎？」GM478打起精神，轉頭向旁邊看了一下，只見GM479戴著GM頭盔，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著，臉上淫笑不斷，嘴裡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肯定有問題，兩人使了個眼色，悄悄地走到GM479的背後，一個將他的頭盔猛地脫掉，一個架住他的脖子：「老實交代，剛剛在幹什麼？笑的那麼齷齪！」「兩位大哥，沒幹什麼啊，我剛剛在給新建號的玩家提供諮詢呢！」「靠，這小子還不老實，大刑伺候……」最終在兩人的撓癢酷刑下，GM479不得不招了。原來他花了20多天的時間，創造了一個虛擬的美女，「我剛剛把她的數據輸入主機，正要賦予她人工智慧，接著我要在《第二空間》里建一個虛擬空間，裡面就我和她兩個，然後……嘿嘿嘿嘿……哈哈哈哈……」GM477看著又陷入意淫狀態的GM479，低聲對GM478說：「這小子的愛好雖然有點BT，但他作為色狼的眼光我還是相信的，能讓他淫笑成這樣，肯定是超級美女。」「是啊，好東西怎麼能讓他一人獨享，一定要把那個美女充公，嘿嘿……」兩人交會了一個眼神，一起向還在淫笑的GM479走去，又一次的「嚴刑拷打」開始了。

在三人拉扯中，一個物體飛了出去，「嘭」的一聲砸在了那台伺服器上，伺服器上那些指示燈猛的閃了幾下。打鬧中的三人嚇了一跳，轉頭仔細一看，冷汗不由自主的從額頭流了下來，原來飛出去的是GM478手中的監控頭盔。

「不會出什麼問題吧？？那種貴族機器可不經砸的！」GM477有點心虛。

「我什麼也不知道，不要問我，我去工作了，你們看著辦吧。」GM478趕緊閃人。

「我也去工作了，那是你的頭盔，你自己去撿吧。」GM477用媲美瞬間移動的速度回到了座位。

「你們兩個混蛋，出了什麼問題，我們一個也跑不了！」看著兩個沒義氣的同事，GM479無可奈何地走過去撿起頭盔，查看了一下伺服器，確定還在正常運行后，終於放下心來，回到座位后，他戴上頭盔，繼續開始「造美」計劃。一分鐘后，GM479猛的把頭盔拔下來，「我的美女怎麼沒了，我明明把她的數據輸入伺服器了，奇怪啊！難道哪裡出錯了，怎麼會連存在頭盔里的原始數據都沒了？」他低頭想了一會，猛然醒悟：「媽的，肯定是因為剛剛那下砸的，都是你們兩個混蛋給鬧的，55555，20幾天的心血都白費了，我心目中的女神就這樣沒了，我跟你們拼了……」說完就向兩人撲了過去。

我帶著醉意登陸了遊戲，一個人工合成聲音在耳邊響起：「現在開始設定您在遊戲里人物，請在人類，矮人，獸人，精靈四個種族當中選一個。」

「獸人好了。」我略微考慮了一下回道。人族當厭了，矮冬瓜沒興趣，精靈跟個娘們似的，還是強壯的獸人最有男子漢的樣子了。

「接下來設定您的身體素質，有兩種選擇，手動和隨機，手動的話將有24點自由點讓您自行分配，隨機的話則補償3點，一共27點隨機加入您的各項素質里，請選擇……」

「煩死了，隨機好了。」我的頭怎麼暈暈的，看來是酒喝多了。

「自動分配完成，接著請輸入您的姓名。」

「十步殺一人。」我感覺頭越來越暈，懶得再想了，還是用原來的名字好了，雖然囂張了一點，不過我喜歡，而且和兄弟們說好了名字不變，以便於聯繫。

「對不起，這個名字已經有人選了，請您另外取一個。」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了，飄雪的身影不斷在眼前閃現，「飄雪，我還能再見到你嗎……」我喃喃自語著。

「人物創建完成，以下是你的各項資料：

姓名：飄雪

性別：女

種族：獸人

血統（獸人特有）：出生后將按以下的身體素質決定

各項身體素質：

力量：1

敏捷：1+9

體質：1

智力：1+9

運氣：1

魅力：1+9

悟性：？？？

接著送您進入遊戲，預祝您能夠在《第二空間》里找到奮鬥目標，經歷一個新的人生……」

白光一閃，我模模糊糊的感覺來到了一個新環境，還沒等我看清楚，一個人工合成的聲音又在耳朵邊響了起來：「鑒於玩家飄雪腦電波過於紊亂，無法正常進行遊戲，現強制您下線。」

我猛的推開遊戲倉的蓋子，爬了出來，終於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吐了出來。吐完感覺好象清醒了一點，我晃晃腦袋，慢慢的爬上床，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