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希望
薛方走後，霍起枯坐了一天，像個木偶一樣僵硬。
直到子時，他突然感覺困意襲來，靠著牢門就睡過去了。
這時，有兩名官兵悄然走來，打開了霍起旁邊的牢房。
原本攤在地上的人，突然一個鯉魚翻身，跳了起來。
「可憋死我了。」
聲音清脆洪亮，哪有一絲病態。
「別耍嘴皮子了，大人在等著你呢！」
那人換了衣服，跟著來人離開牢房。
幾人來到不遠處的一家客棧，吳敏早已等在房內。
「來的人是薛方，他們說話聲音很小，大概就是把您現在掌握的證據跟霍起說了。」
「居然是薛方！」吳敏很震驚。
刑部的主事有八人，薛方是吳敏最看好的一個，原本還想將他作為重點培養對象。
卧底又補充道：「最後，薛方說了一句什麼潰爛至骨，及時止損，會幫他照顧好家人之類的。」
吳敏一掌拍在桌子上：「這是要棄車保帥。」
「大人懷疑背後的人在用霍起的家人威脅他？」
「薛方走後，霍起是什麼態度？」吳敏又問道。
「一直枯坐，連晚飯都沒有吃。」
來人又說了薛方發現他后的反應，吳敏讓他先回牢房，靜觀其變。
他乘著馬車，看到兒子吳少傑在大門處等著他。
「正好，有事找你，跟我到書房。」
吳少傑看父親面色凝重，也不提他還未吃飯的事，只吩咐讓下人晚些送到書房。
一路上，吳敏心裡天人交接，這個案子不難查，蕭子衿已經把證據都送到他跟前了。
只是殺人動機，蕭子衿一字不露，只說不知情。
蕭子衿還特意交待，不要讓別人知道是他提交的證據。
吳敏覺得蕭子衿有所隱瞞，更覺得此案背後，有更厲害的因果關係。
這也是為什麼兩次提審，吳敏都沒有直接把關鍵人證秀芳，擺到霍起面前的原因。
因為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霍起會下毒殺害自己的父親。
到現在他也沒有找到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而今晚這一出，證明了此案背後還藏著更多東西。
一個能在刑部安插內線的人；
一個連霍起都忌憚的人；
一個連蕭子衿都不能明說的原因；
吳少傑和蕭子衿關係匪淺，吳敏想通過他了解情況，可吳少傑一問三不知。
但是，他給了吳敏一個名字——葉青。
第二天，吳敏派人去調查小葉府的情況，同時親自去了千山書院。
自從霍起被抓下獄，徐夫人就卧病不起，避見外客了。
這次不是裝的，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吳敏看到徐夫人時，她氣若遊絲，根本無法回答吳敏的問題。
殺人動機查不到，但霍起和石頭那邊，卻有了極大的進展。
石頭招了，看到秀芳的那一瞬間，以為自己見到鬼，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
而就在石頭招了之後，霍起在大牢里自盡了，旁邊還有一封悔過書。
承認殺害父親霍都，希望罪不及家人。
他是用鐵絲刺穿了喉嚨，失血過多而死，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有氣息了。
吳敏看著霍起的屍體：「確定是自殺嗎？」
仵作在一旁弓著腰：「從傷口切入的角度及死者的手勢，還有手上的血跡判斷，七成是自殺，詳細情況要仔細驗完才知道。」
吳敏捏緊了拳頭，怎麼可能是自殺！他安排了人在隔壁的。
霍起死的時候，那人被擊暈了，現在還沒有醒。
出手的人，手法很江湖，不會是薛方。
這說明，有其他人潛進來，霍起就死了。
天牢里，溫度瞬時降了幾度，大家都看出吳敏在壓制怒火。
霍起死訊傳來后，葉青也有些驚訝，卻又好像明白了什麼。
她跟葉楓一起，去祠堂給父母上香。
休養的這段時間，葉青抄了不少佛經，此時她一張一張地燒在葉司遠和林瑤的牌位前。
葉青祭奠的，不只是葉司遠和林瑤，還有她前世的家人——顧北王府的一百多號人。
剛剛她潛進天牢，親自問了霍起。
在她的針刑下，霍起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
是他用計過攔下霍都的支援軍，在顧北王軍精儘力絕的情況下，偷襲並全殲王軍。
偽造的信件和證據，是葉司重交給他的，計劃也是他擬定的。
但是大周為何會只攻甘南戰線，他也不知情，他說這些事情都是葉司重安排的。
葉青再下針，霍起也只交待了這些，就疼暈過去。
那時，霍起只是暈了，這會怎麼突然死了。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要麼真是自殺，要麼就是葉司重下的手。
不管是哪一種，霍起的命，都要拿來祭奠那些逝去的親人。
葉青看著那些字在火焰中消失，意識開始飄遠，彷彿又回到了從前，顧北王府還在的時候。
那時，她還是意氣風發的女將軍，父母健在，姐姐健在。
門外，葉問天遠遠地站著，看著失神的葉青葉楓，眼睛里有著說不盡的深沉。
像是無底的深淵，跟平時他那雲淡風輕的眼神，恍若兩人。
對於葉青，他有無數解不開的疑惑。
把關樂派到葉青身邊，也是存了監視的意思。
可即使這樣，他依舊看不透，知道的越多越看不透。
蕭子衿過來時，兩兄妹還靜靜地跪在祠堂內。
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各自己的心事。
蕭子衿走進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把祠堂里傷感的氣氛一下子打破了。
葉楓想起身，踉蹌了一下，葉青和蕭子衿連忙扶住他。
「小心。」
「小心。」
兩人異口同聲，葉楓揚起笑意，看了下外面的天色。
「看，夕陽多美。」
原來，不知不覺已近黃昏。
遠處的高牆外，晚霞染紅了天空，太陽只剩下一小截露在外面，依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夕陽所照之處，都鍍上一層金色，有微粒塵土在光芒里起舞，像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三人就這麼看著那最後一絲晚霞消失在天際。
「明天，一定是個好天。」葉青笑著說道。
「今晚月光也一定很好。」蕭子衿若有所思。
葉楓也揚起嘴角：「要不今晚，你們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