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好的獵人,總以獵物形象出現
到了小板橋附近。
李根果然見到一個中年男子,渾身上下被扭曲的木條穿透,困在原地無法動彈。
旁邊有兩個巡捕看著,禁止圍觀人群靠近。
圍觀者中,有人拿雞蛋砸向那人。
旁邊人被嚇一跳:「你瘋了,這是付家的人!」
扔雞蛋的人卻大聲說道:「怕什麼,他家要遭報應了!」
他被巡捕驅離。
其他人則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李根和大多數人一樣,分散開來,站在遠方。
他肉身氣血勝過虎牛,堪比熊象,但正常情況下卻一點都不會顯現出來,如普通凡人一樣。
哪怕木婷老爹那般高境界的修行者都看不出來異狀。
只有當他本人故意舒張釋放氣血時,才會顯出熾熱之感,彷彿火爐,令常人不敢靠近。
如此,正方便他在外人眼前區分李根和霍源兩個身份。
如果他想,同樣可以主動儘力消弭自身痕迹,變得比普通人氣息更微弱。
眼下,則可隱藏自身,不露蹤跡,混跡普通人群匯總。
等了片刻后,李根右眼忽然生出溫熱感覺。
他要等的人,來了。
李根面上若無其事,但視線已經找到自己的目標。
一個看上去外貌年齡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
身著儒服,頭戴綸巾,三濾長須,裝扮復古。
看見此人,李根腦海中就浮現當初橋山鎮工廠里的盧夫子。
只不過眼下這個人,修為更在盧夫子之上。
古裝儒生打扮的人,不一定是儒家舊學修行者。
但看樣子,儒家舊學修行者,全都是古裝儒生裝扮?
是他們堅守的傳統嗎?
儒生的視線,也在四下掃視。
但李根已經預先避過。
對方環顧現場一周后,方才將注意力放在被困的那個人身上。
但沒有出手解救的意思。
儒生同樣像個普通人一樣,在外旁觀。
打扮雖然復古,但在東山縣裡也不少見,並不惹眼。
只是這儒生與其說在觀察被縛的人,倒不如說,他在尋找下手的詭物,或者可能與之相關的人。
等候一段時間,始終不見有可疑對象,儒生不動聲色,轉身離開。
李根正準備跟上去,忽然心中微微一動。
右眼溫熱感覺有異。
這附近,還有個修行者現身。
而且,這感覺比較熟悉……
李根側身,朝路對面街角看去。
一個女子的背影,正在那裡消失。
……瞅著,有點像錢塘城內楚樓的頭牌花魁,許寧兒。
她來這裡做什麼?
不過說起來,自從第二期畫報后,李老闆很久沒留意楚樓等地方了。
還真不知道許寧兒是否仍在那裡。
這東山縣可真是熱鬧,一次碰見這麼多熟人……
眼下在縣城裡替天行道的詭物,跟她有關嗎?
這次有人針對伏擊我,是不是也有她一份兒?
李根思考同時,忽然發現前面那個中年儒生也停步。
他左右看看,面現疑色。
但什麼都沒發現。
也不出奇,許寧兒的修為實力,可能更在這儒生之上……李根心道。
不過,同時出現兩個可疑目標,李老闆眼下需要做出選擇。
思考一秒鐘,李根還是選那個中年儒生。
許寧兒的模樣,更像途徑路過。
而這個中年儒生,則是在小板橋這裡等待觀察良久。
他更可能同付家有聯繫。
李根隨著那中年儒生在縣城裡穿梭,最後到一間大宅前停步。
正是付家所在。
李根在院外,停下自己腳步。
他能隱約感覺到,付家除了剛才進去那個中年儒生外,還有不止一個修行高手。
其中一人尤為出眾。
李根親身接觸過的修行者里,除了木婷老爹木敬陽之外,便數此人修為最高,更勝那個不開口的年輕和尚和許寧兒。
看來,這就是利用鐵礦之事作餌,埋伏在這裡想要釣魚的人了。
李根望著付家府邸,靜心思索。
…………
中年儒生進了付家后,便有下人立刻請他前去見付老爺付越。
一見面,付越就忙問道:「黎先生,情況怎麼樣?」
名為黎淵的中年儒生安慰他:「眼下情況尚不明朗,為防打草驚蛇,我們唯有先靜觀其變。」
付越養氣功夫尚好,面上不見慌亂,但目光中不可抑制流露出擔憂:「一切聽二位先生和大師的安排。」
黎淵安慰他:「付家主放心,外面雖然有詭物作亂,但老師和法均大師就在您身邊,詭物傷害不到您。」
付越點頭:「這是當然,這是當然。」
他家財不菲,準備有不少驅邪避凶之物。
私下蓄養一支人數不少,裝備不差的小武裝。
甚至付家還供養一位九品修行者。
可以說,只要沒更多人插手,東山縣一縣之長突然跟他翻臉,都未必拿他有辦法。
但這一切,都不及此刻家中三位客人,更能給付老爺帶來安全感。
當初去省城時,他便久仰這幾位的大名。
眼下在他面前的黎淵,是省學的助教(副教授),何副秘書長交代過,這是一位有修為在身的大儒。
後院房中的老僧,則是佛門正宗天下四大寺之一懸空寺出身的法均大師。
後院房中另一個老者,則是黎淵的恩師,省學的博士(教授、院系主任)向進向老先生。
有他們在左近,付越此刻心中可保安穩。
雖然他自己其實不覺得,但按照那個詭物挑選目標的標準,怎麼也是先輪到他付越,而非他家下人……
「會不會是省城那個神秘人的手段?」付越輕聲問道。
黎淵搖頭:「眼下尚不確定,付家主近些天最好減少外出,但也不必自己嚇自己。」
付越點頭:「我明白,謝先生提點。」
黎淵言道:「我去見老師。」
他來到後院一間不起眼的房裡。
一個老僧,一個老儒,正在對弈。
「老師。」黎淵行了一禮:「法均大師。」
老儒一邊落子一邊說道:「臨池回來了,情況如何?」
黎淵恭敬答道:「確定是詭物所為,而非修行者手段,但尚不知是否修行者控制驅使詭物連連犯案,現場似有修行者出沒,但學生無能,不敢肯定。」
老儒對面的法均大師,捏著棋子沒有落下:「是那位袁施主嗎?」
「再等等看。」老儒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懸空寺法均大師沉吟:「若不然,貧僧去看看?」
老儒搖頭:「老朽和大師都有些顯眼了。
山長與何副秘書長都囑咐,要我們以試探對方虛實為主,再見機行事。
如今扣了對方的人,已經是一步險棋,走得較大。
你我再提前現身,就過猶不及了。」
法均大師徐徐點頭。
老儒轉頭問自己的學生:「那人你審過第二次嗎?」
黎淵忙答道:「審過,和第一次回答的東西基本一樣。」
老儒放下棋子,站起身來:「非是信不過臨池你,不過老朽去一趟吧。」
黎淵忙引路:「老師這邊請。」
一行兩儒一佛三個人,來到另一間看押犯人的房裡。
這裡關著一個人。
只是人此刻有些獃滯。
老儒來到他面前,淡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語氣淡漠。
但犯人卻像是老鼠見貓一樣,全身發抖,牙齒打架。
黎淵、法均大師在一旁看著,並不意外。
畢竟問話的人,是省學山長楊廉的左右手,錢塘城裡儒家舊學一脈有數的修行者大儒「觀海先生」向進。
儒家舊學一脈修行最重精神,對外人擅影響其認知。
修為越高,威嚴越隆重肅穆,震懾對方心神念頭,令之不敢違抗,只得循規蹈矩。
黎淵審問普通人,便能駭得對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向進親自來審,黎淵都扛不住,更何況普通凡人?
問過幾句后,向進便轉身離開,留下身後不停發抖的人。
法均大師和黎淵跟他一起出來:「看來此人確實不知道更多了。」
向進搖頭:「知道的太少了,只是幾個據點而已,對方肯定會轉移。
至於身份,那個叫高泰的後生已經站到前台來了,誰都認識,關鍵是那個所謂源先生。」
黎淵補充道:「此人來東山縣,沒帶他們那種新式槍械,但按他所講,他們的訓練非常嚴格,完全是按照正規官兵來選拔和操練。」
聽他說起槍械,向進面上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嫌惡。
不過他還是說道:「將口供記錄成文,抄送錢塘城那邊,我們這裡繼續等等看。」
黎淵答道:「是,老師。」
向進思考了一下后,又吩咐道:「老朽和法均大師不方便出面,臨池你去暗中查訪一下作亂的詭物是否跟源先生有關。
如果有關,你盯牢了,即可回報,如果無關,先別理會,別暴露自己行藏。」
黎淵告退:「學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