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特調局(6)
「最近啊,最近挺好的。嗯,找著工作了,放心吧媽!」
薛然肩膀耳朵夾著手機,一手拿鑰匙開鎖,另一手還拖著行李箱和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進門就打開了吊頂燈的開關,不過就算是開了燈,房間里光線依舊有些昏暗。
「我知道,媽你也要注意身體,嗯,byebye!」
掛斷電話,薛然疲乏地嘆了口氣,一頭倒在沙發。
照例一通報喜不報憂,應付長輩的說辭,實際薛然不但沒找到工作,銀行卡里也只剩兩百多塊錢了,她甚至還差點沒地方住,幸虧今早租下了眼前這間特價房。
一室一廳的房子,跳樓價出租,房價低到比十平米的單間還要便宜,
房子這麼便宜自然不是什麼好房子,不過不是因為這房子鬧鬼,也不是房子硬體設施有多差,
不錯,是因為前租戶正是剛剛被判入獄的貓咖老闆,好巧不巧!
誰肯住進虐貓狂待過的房子呢?想想都覺得晦氣!
不過薛然不介意,還生怕遲一步被人搶了,早上連房子都沒看直接就交了定金,
她還記得交付定金的時候,女房東一臉童叟無欺的表情告訴她:
「小姑娘,這房子風水很好的!」
「什麼鄰里鬥毆啊,莫名其妙停水停電啊,都是沒有的事!」
「就是房子的前租戶出了點兒岔子,但咱這房子沒問題啊!」
薛然盯著她腦袋上越飆越高的「謊言值」,也沒當面戳穿,只覺住在變態待過的地方也總比睡大馬路強吧?
不過這會兒她置身此地,感覺倒確實有點難以言喻!
原本以為一個變態的房間應該蟑螂遍地,髒亂不堪,薛然甚至提早備齊了消毒液,漂白-粉,殺蟲劑,計劃好給這房子來個徹頭徹尾的大掃除,
卻沒想到房間被收拾得乾乾淨淨有理有條,比她雞窩一樣的宿舍不知道整潔了多少,她只覺對方多半是個強迫症還輕微有點潔癖。
另外,令薛然意想不到的是,變態虐貓狂的品味居然跟自己并行不悖,室內這種極簡又帶著點兒科幻元素的裝修風格正合她心意,只不過整間屋子色調偏暗,看著頗有種地下車庫般森冷的感覺。
除了日常用品,薛然覺得房間里沒什麼需要更換或者丟棄的東西,除了電腦桌上那個外觀過於惹眼的直男牌硅膠滑鼠墊,
不過正當薛然抓起來要扔的時候,覺得那玩意兒手感確實很不錯,想了想,還是沒捨得丟掉。
薛然轉眼又看見桌角放著一個卡通圖案的馬克杯,白色杯壁上還殘留有洗不幹凈的褐色咖啡漬,她不由心想,
對一個有強迫症又有點潔癖的人而言,保留這麼個髒兮兮的馬克杯顯然是不合理的,如果不是因為念舊,杯子估計是個很重要的人送的吧?
可恨之人必有可憫之處,這般殘忍的變態想必也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
胡亂揣測了下她又拉開抽屜,注意力隨即被裡間一沓用鋼圈圈住的照片吸引,薛然隨手拾起來看了眼,發現上面居然是小貓的照片,
她於是將照片湊近眼前,見上面是一隻黃黑色的小花貓,它正對著鏡頭,兩條短腿向前伸展,做著伸懶腰的動作,模樣十分乖巧,
變態虐貓狂還有攝影的愛好?
薛然不由笑了笑,接著翻了個頁,沒想到下一張照片里,貓已經死了,骯髒的毛髮沾滿濃稠的鮮血,半張臉被搗得血肉模糊,甚至隱約可見臉骨,看得她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血腥的畫面有些衝擊眼球,薛然猛地一陣犯嘔,她隨即蓋住照片,扔進了腳邊的垃圾桶。
果然不該對變態抱有太好的幻想!
薛然重重呼了口氣,只覺花貓慘死的景狀在腦子裡久久揮之不去,她現在急需轉移注意力。
想想也只有找工作的事她還比較上心,於是拿出手機,開始在招聘網上瀏覽起來,
奈何網頁上全是諸如「刷單」,「搬磚」之類,不正經或者不靠譜的招聘廣告,薛然看了一陣不禁發愁,心覺自己要是再找不到工作,就只能去跑腿送外賣了,
萬念俱灰之際,她突然看見一則招聘信息,好奇心趨勢,薛然於是點開看了看,來源居然是OSI。
據說昨天兩名探員在對一宗連環殺人案兇手實施逮捕的過程中不幸中彈身亡,特調局這才急需新的人手填補空缺,
特調局的招聘一向面對所有群體,任何覺得自己有能力勝任的人都可以參加明天的選拔,不看學歷,無需報名。
薛然認真想了想,覺得這個職業貌似挺適合她的,畢竟她自帶特殊能力,而她的能力對破案來說簡直就是開掛神器,
不過那個探長……
她抿了下唇,心裡禁不住打了陣退堂鼓,畢竟作為一名打工人,上司要是看你不順眼,你是無論如何都出不了頭的,這是眾所周知的道理。
看來要不要應聘OSI這件事,她還得再經過一番深思熟慮。
正考慮著,背後倏然傳來股異樣的感覺,薛然頓覺頭皮發麻,下意識回過頭,只見暗灰的牆面上竟憑空出現了一張陰惻惻的臉,
那是張男人的臉,毫無血色,同死人一般。
薛然心臟猛地跳了下,第一反應是:
我去,這房子不會真鬧鬼吧?
待她壯著膽子看清楚了,才發現牆上的男人正是這房子原來的主人——那個虐貓狂。
接著她便意識到,不是鬧鬼,不是靈異事件,大概某個投影儀之類的東西突然打開了,在牆上投出了男人的臉,而投影儀應該是之前設置過時間,定時開啟的。
這時,定格的畫面突然開始動了起來,牆面上男人的嘴唇一張一合,像中了蠱似的開始念咒,念的卻是英語單詞:
「Love(愛)!Liberty(自由)!
Destiny(命運)!Eternity(永恆)!
……」
詭異的立體音360度環繞整間房子,「牆上的男人」還接二連三念個不停,薛然心頭髮瘮,隨即翻找起那個未知所處的投影儀來,慌張的情緒越加催發恐懼,
「Paradise(天堂)!Tranquility(安寧)!……」
哐——
薛然毫不遲疑,一下把床頭柜上的投影儀摔了個稀巴爛,念單詞的環繞音才終於歇止,周遭陡然沉寂下來,卻又安靜得有些可怕。
窗外一陣風吹過,薛然才發現自己已經是一頭冷汗,她扶額沉了口氣,心下琢磨:
這不會是他給自己錄的助眠短視頻吧?
睡前不忘背單詞?變態果然是變態!
只覺今晚已經夠折騰了,希望自己不要再在這間房子里發現什麼「秘密驚喜」!
薛然慢吞吞走到窗邊,卻見窗外昏暗的街道里,猝然閃過一道狹長的人影,
影子一瞬而過,薛然當是自己眼花,便揉了揉眼睛,沒多在意,伸手拉上了窗帘……
.
凄寂的街道上,一個穿著格子衫,蓬頭垢面的男人正孤魂野鬼似的飄蕩著。
他不記得自己剛剛乾了什麼,為什麼出現在這條街,只覺胸口很悶,腦袋很沉,眼球上好像覆了層血,印得眼前一片猩紅,
濃重的睡意將他的意識拽向深處,他正昏昏欲睡,卻覺後頸突然傳來一襲冰涼的觸感,像是脖子被什麼滑溜溜的東西摸了一把。
格子男恍惚中轉過頭,見一個全身裸露的白色人體直挺挺站在自己面前。
……骷髏……骷髏活了!
「啊!鬼,鬼啊——!」
他被嚇得拔腿就跑,然而那不過是個放在商店外面,沒套上衣服的模特假人。
格子男一路跑到巷口,扶著牆喘了口氣,卻聽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沙啞詭異的男音,
「大兄弟,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啊?」
他差點又要驚叫,轉臉見對方原來只是個刷牆的民工。
格子男鬆了口氣,吞了口口水說:
「你……你怎麼晚了還……還工作呢?」
「最後點兒了,幹完就回家!」
「哦,那你……你挺敬業的嘛。」
「沒辦法,不得養家糊口嘛!」
格子男眼皮一耷,眼睛直直盯著工人的腿,只覺炎熱的天氣這人還穿著長褲,又大又厚的褲腿掃地,連腳都看不到。
他視線一偏,隨即瞧見了那鐵桶里不知名的東西,
紅色的漿狀物混著些許顆粒,看著簡直像是打碎了的糜肉和骨頭,還攪和著猩紅粘稠的血液。
格子男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抬眼看見對方一下一下刷著牆,手裡的毛刷摩擦牆體粗糙的表面,發出「沙,沙,沙」的聲音,
聽著像是——
殺!殺!殺!
格子男肩膀一抖,覺得哪裡有問題,
大半夜烏漆嘛黑的,怎麼會有人刷牆?
他又晃了晃腦袋,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失常產生了幻覺。
「料不太夠啊!」
這時,工人突然轉過頭,露出一張坑坑窪窪,溝壑縱生的臉,
只見他嘴角開裂,肉鼻子又大又歪,眉毛東一撇西一捺,看著簡直不像個人!
格子男悚懼之餘連連後退,卻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了過來,
「大兄弟,要不,你幫我……」
「啊——」
格子男委實嚇破了膽,不待對方說完飛似的撒丫子就跑,
「別殺我,別殺我,救命!救命啊——!」
望著前人的背影,民工倍感不解地撓了撓頭,
「咋的?剛想說讓你幫我守在這兒,我回去拿點兒塗料,你跑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