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風迎面，少年依舊 01 馬蹄爽果汁
夏日的夜，帶著悶熱的風，耳邊是年輕男女的歡笑聲。
體育部正慶祝著籃球新星杯圓滿結束，但許蓁蓁的興緻並不高。她抬頭看向桌前和她同一批入部門的幹事們一個個喝得醉醺醺的，毫無儀態的樣子頓時讓她覺得太陽穴處漲漲的疼。
副部長大熊一手搭在自家部長鄭景澤肩上，語氣滿是擔憂：「部長啊，兩年了，你怎麼還單身呢？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啊？還是心中有無法忘懷的白月光？」
鄭景澤感受到許蓁蓁投射過來充滿同情的目光，無奈中帶笑，「你喝多了。」
話音剛落，坐在許蓁蓁身旁的她最親愛的舍友芮希同學突然舉起手，下一秒就聽見她扯著嗓子喊道：「安靜安靜，我要趁今天這個大好機會公布一個天大的秘密，誰要聽的舉手！」
那喝多之後的特大嗓門震得許蓁蓁有那麼一瞬間的耳鳴，她剛抬起手還沒來得及阻止這位酒後亂言的小妮子，就見她猛地站起身將舉高的那隻手指向了鄭景澤，還在對方驚訝的眼神中笑眯眯的開口：「我們的體育部部長鄭景澤，其實是個GAY！」說完還不忘仰天大笑幾聲，好像自己幹了一件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許蓁蓁側過頭不敢看鄭景澤的表情，趕緊拉著芮希坐下，她的手掌輕按在芮希的後腦勺上強迫她跟著一起低頭作懺悔狀。
就在許蓁蓁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歇一歇就可以準備散場回宿舍的時候，大熊又突然情緒高漲起來，想到出發聚餐前許蓁蓁和男友的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開始八卦起來：「我們的許蓁蓁同學和她那個小男友，相處看著不太像情侶的樣子啊。」
他停頓了一下，又問：「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的啊？還是說你喜歡別人就是這麼冷靜的？」
聽到大熊的問話，許蓁蓁愣了一下。她腦海里閃過一個少年的身影，他總是喜歡將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明明看到誰都一副冷漠、生人勿進的模樣，唯獨會對她露出別人難得一見的笑容。
許蓁蓁眼眸低垂，壓抑住內心那突如其來的酸澀感。
她都沒來及做出回應，芮希就搶在她前面，反應極快地抬起頭，也沒聽清大熊說了什麼，就自顧自的說道：「我們七七的小男友？那個混球……都是我的錯，是我把單純的七七推入虎口的，我自罰三杯！」
許蓁蓁面帶微笑地用手一把捂住芮希口不擇言的嘴，「希希，你喝得太醉了，該睡了。」
大熊聽到芮希的話，立馬感覺到不對勁，有些興奮地用手肘頂了頂身邊的鄭景澤，臉上難掩開心，還挑了挑眉示意他有機會啊。
結果對方像是接收不到大熊的信號一樣無動於衷，這樣的話他只好主動為自己部長的幸福鋪路了。
大熊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七七啊，我不知道你和他發生了什麼，但是沒必要為此傷神啊。不開心就分手嘛，天涯何處無芳草，沒準下一個更香。」
他的話中明裡暗裡都意有所指，在場其他人都擺著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觀察著許蓁蓁和鄭景澤。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來，我們走一個。」另一個副部長胖虎舉起早已空空如也的杯子伸向許蓁蓁想著和她碰杯。
在一旁沉默許久的鄭景澤伸手攔截住胖虎的空杯，「喝得夠多了，我去隔壁便利店買點酸奶回來。」
許蓁蓁安撫好芮希，拿著手機站起身，「部長，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離C大不到兩公里的位置有一條食街，相比白天，夜晚的生意會更好。烤肉店外除了他們這一桌，還有好幾桌人都是和他們同校的學生，每個人都喝得臉紅彤彤的，一點都不節制，像極了剛離開父母享受著自由生活又有些得意忘形的樣子。
許蓁蓁盯著冷飲櫃里琳琅滿目的飲料，在好幾種飲料中猶豫不決。她的目光輕輕落在其中一罐馬蹄爽果汁上，這熟悉的淺藍色包裝讓她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情又有了異樣的起伏。
鄭景澤提著裝著好幾盒酸奶的籃子毫無怨言的陪許蓁蓁在冷飲櫃前站著，見她皺起眉頭一臉糾結的可愛模樣，他疲憊的眉眼漸漸舒展開來，心情頗好的打趣道：「選擇困難症小姐，需要我協助你一下嗎？」
許蓁蓁的思緒被鄭景澤一本正經的玩笑話打斷，她立刻打開櫃門，取出那罐馬蹄爽果汁，「我選好了。」
他們付完錢從便利店走出來后，鄭景澤看了眼手上的單據，又看了眼許蓁蓁剛打開的飲料，好奇的問：「你這馬蹄爽果汁好喝嗎？」
許蓁蓁喝了一口，清甜的甘蔗汁中混雜著爽脆的馬蹄果肉，竟然還是和以前的味道一樣。她不自覺地眯起眼，一臉滿足，「我高中的時候經常喝，強力推薦。」
「你的高中居然還有這種新奇的東西喝。」
許蓁蓁笑了笑，「我們學校新奇的東西多著呢，我記得那時候我們還試過逃晚自習去有鬧鬼傳聞的藝術樓探險……」
鄭景澤沒想到看起來乖乖學生樣的許蓁蓁會逃晚自習去做這種事情，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見她的話語戛然而止，忍不住追問道：「那然後呢？」
許蓁蓁愣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麼事情，眼神一瞬間黯淡下來，但很快又恢復正常，她扭頭對鄭景澤笑著說：「然後沒啥特別的了，我們就都跑回去繼續上晚自習啦。」她不給任何對方繼續問的機會，向烤肉店外坐著東張西望的大熊揮手。
大熊一見到他們回來，就立馬擺出一副「老父親」的模樣，「哎呀，怎麼去了那麼久才回來啊？」
鄭景澤看了一眼坐回到芮希身旁的許蓁蓁，將手裡提的一袋酸奶塞到大熊懷裡，以防他又開始胡言亂語，「你酒醒了就把酸奶分一分，讓他們都起來洗把臉準備回去了。」
幾個醉鬼在大熊的催促聲中去洗手間洗過臉，半夢半醒間捧著酸奶走在隊伍的最前頭。
撲面而來的熱風讓許蓁蓁無比清醒，甚至能感覺到身上的毛孔冒著細汗，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只想快點回宿舍洗個澡躺下。
但隊伍前面的幾個人依舊興緻高昂，絲毫沒有受炎熱影響。之後也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使空曠的馬路上都回蕩著他們激情澎湃的歌聲：「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馬路另一邊的兩個人聽到聲音同時回頭朝對面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笑嘻嘻將手搭在另一人的肩上，「看到他們旁若無人的大聲歌唱有沒有覺得很懷念啊，兄弟？」
聽到高垣這麼說，林濼又轉過頭向對面看去。
一行男女走在路上嬉笑打鬧，明明看著都是不認識的人，但他的視線卻定格在人群的最後面那道熟悉的纖細身影上。
高垣抬起另一隻手在林濼眼前揮了揮，「兄弟，看得那麼入神，有你認識的人嗎？這烏漆嘛黑的，你都能看清？」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林濼對許蓁蓁的想念在每時每秒中膨脹，像吸滿水的海綿沉甸甸的，脹得他的內心滿滿的。
他不止一次在腦海中描繪她的樣子，她的輪廓已深深刻在了他的心裡，根深蒂固。
所以對於高垣的提問，他並沒有否認，只是又回想到籃球賽時看見有個男人給許蓁蓁披外套的一幕，眸光漸冷。
歌曲雖然唱得沒有很動聽，但一詞一句都輕輕地敲擊在許蓁蓁的心間。
她笑著看向前面歪七扭八的幾個人，無意間瞟了一眼馬路對面。這個時間還會在這條路上走的，只有她們學校的學生了。她正準備收回目光，竟在一瞬間突然定住。
假設路邊每兩盞路燈間距大約25米，那在這明暗錯落間，能看清對面的人的概率究竟有多大呢？
許蓁蓁也不清楚自己的視力是不是好到能借著那短暫的光亮區域看清對面那個人的面孔，亦或是他的樣子在她的腦海里已經被描繪過無數次。所以才能如此輕易的，一眼便認出。
許蓁蓁記憶中的他眉眼深邃，那雙帶著幾分慵懶冷淡的深褐色眸子像是湧入揉碎的光。
但每次抬眼看她時，眼底似乎都會泛起那莫名的柔和。
光影之間，他挺立的鼻樑，輪廓分明。許久未見，他看似更加俊朗。
「七七，你在看什麼呢？」
這時耳畔傳來鄭景澤溫柔的嗓音，猛地將她從回憶里拉出。
「沒看什麼。」許蓁蓁緩過神來，明知道他們就算看過來也不一定能發現她，但她仍悄悄地往暗處挪了幾步。
她還刻意放緩腳步，慢慢落後林濼和高垣他們一大截。直到完全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她緊繃的身子才放鬆下來。
許蓁蓁的表弟高垣是林濼從初中時期到現在的好朋友，所以她知道肯定會有和林濼相遇的那一天。
她曾經設想過許多重逢的場面，地點千奇百怪。可不管是哪一種，一旦兩個人面對面，絕對都避免不了長久的沉默和消散不去的尷尬，怎麼看都不像是認識好幾年的老朋友。
不過林濼這個人，從高中見他第一面開始，他就自帶著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不過他其實也是有鮮為人知的另一面的……
許蓁蓁在鄭景澤的注視下，她毫不自知地揚起嘴角，似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顰一笑間眼波流轉，黑曜石般的眼眸里似乎還藏著他讀不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