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在教我修行?
葉屠是出了名的暴脾氣,刀子嘴、斧子心,一言不合,抄起剁骨頭的斧子就要砍人。鎮上的居民們忌憚他,既知殺劫森重,都不願招惹這位太歲。
對待陳醉,葉屠格外嚴厲。
陳醉有次嘴碎,只是對衣衣說了句「小姑娘家修什麼武」,被他聽見后,一頓毒打,從肉鋪一直打回藥鋪,最後陳雄親自賠罪,他才罷手。
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動搖他寶貝女兒的道心,也看不慣陳醉平時弔兒郎當的頑劣心性。
如此暴戾的屠夫,會說出有困難就找他的好話?
陳醉絕對不信,他寧願相信,是衣衣不忍心看自己孤苦伶仃,才編造出這句善意的謊言,想鼓勵自己。
衣衣見被拆穿,粉頰上盪起迷人的紅暈,迅速轉移話題,「我爹怎麼不慈悲?他面噁心善,對你暴躁,其實是覺得你根骨清奇,明明天賦極佳,卻靜不下心修行,他恨鐵不成鋼罷了!」
陳醉若有所思,嗯了一聲,心不在焉。
奪舍重生前,他的殘魂曾在小鎮上飄蕩,尋找最理想的宿主肉身。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陳醉骨架勻稱,氣機充盈,是萬中無一的修武奇才。
若非如此,他絕不至於為了混進繡衣坊,飢不擇食,挑一個廢材少年作為這一世的根基。
浪費天賦是世上最奢侈的事之一,葉屠沒說錯,陳醉的底子太完美,不修出個大名堂來,稱雄武道,簡直暴殄天物。而之前,陳醉心性浮躁,劣根深重,這是阻礙修行的大忌。
「來小鎮之後,我見過葉屠幾次,感覺此人外方內圓,絕不是莽撞粗暴的屠狗之輩。以我的眼力,仍看不清底細,此人不可小覷啊!」
他回憶著那個屠夫的舉止,這些年,很少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隱匿真正的崢嶸。
衣衣見他走神,以為仍在懷疑自己撒謊,逞強道:「你別不信,他對我說過,你的條件最適合修行體術,很符合他心意,只不過,你倆註定無緣,不能成為師徒罷了……」
「確實,」陳醉回過神來,深以為然,「葉叔魁梧健壯,膀大腰圓,一看就是走剛猛路數的強者。若能得他指點,我固然獲益匪淺,但我的體型精瘦,身法靈動,註定跟他不是一路人。我更偏向於速度一派,應該主修輕功,他沒開口教我修行,用心良苦,是擔心把我帶跑偏了。」
同樣是體術流武修,也有不同的主攻方向,有修鍊霸道力量的,也有修鍊輕功步法的,更有橫練不敗肉身的異類。
葉屠擅使斧子,殺伐狠辣果斷,想必屬於第一種,而陳醉,受目前的條件制約,選擇第二種路線的效果更理想。
換句話說,在這驚神鎮上,如果非選一位強者當他的老師,那也應該是鎮長付一笑,而不是葉屠。葉屠有識人之明,不教他是對的。
見他侃侃而談,衣衣面露詫異之色,重新上下打量著他,「沒錯,我爹也這麼說,你跟他的看法簡直如出一轍!陳醉,沒看出來啊,原來你一旦沉穩下來,竟有這麼冷靜的頭腦,真有點天才的樣子!」
這下她對陳醉刮目相看,似乎有些明白,老爹為何恨鐵不成鋼,很看好他的天賦了。
不得不承認,在修行領域,有天賦的人就是能無師自通,一路順風順水。普通人怎麼也參不透、學不會的東西,天才甚至都不需要動腦子思考,就能自動找出捷徑,輕鬆直達終點。
現在看來,成熟穩重下來的陳醉,似乎有種這樣的氣質了。
陳醉見她態度轉變,擔心自己表現得太優秀,氣質跟年齡不符,萬一被她猜出破綻,那就不好了,於是乾咳一聲,裝出憂傷的神情。
「形勢在變,人也得隨之改變。父親去世了,現在只剩我一個人留在鎮上,孤苦無依,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玩世不恭,不求上進,必須沉下心,靠自己的努力生存下來。」
說罷,他故意攥拳,像是為生活所迫,不得不激勵自己奮進。
衣衣到底太年輕,將他的舉動看在眼裡,真的以為他是被殘酷的現實喚醒,實現了性情上的蛻變和成長。
從男孩到男人的升華,往往就是在一夜之間。
「對!只要你別再走老路,將心思都用在修行上,我相信,以你的天賦和智慧,一定能快速追上同齡人。我和我爹,都會支持你!」
她嫣然一笑,如春光明媚,向別人傳遞出溫暖和力量。
她相信,如果自己老爹看到一幕,也會感到欣慰。
陳醉感受到這少女身上的正能量,心情愈發愉悅,便調侃道:「同齡人?你的意思是,等著我追上你?如果我沒記錯,你才剛晉入第二境吧?」
兩人同歲,今年都是十八。按照武道修行的傳統,少年們在十八歲成人後,步入黃金時期,才可以踏入武道,開始修行,所以說,陳醉剛修行不久,其實也沒落後太多。
只不過,能進小鎮的都非等閑之輩,這裡遍地是驚艷天才,對比之下,才顯得以前的他,像是爛泥扶不上牆的紈絝子弟。
「想追上我?」
衣衣搖搖頭,收斂笑容,正色道:「你追逐的目標,不應該是我。因為跟絕大多數人不同,我家的修行法門最注重前三境,越慢越好,恨不得花個二三十年,一直停在原地築基。我晉入了第二境,沒能壓制住,讓我爹很失望。」
陳醉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他明白衣衣的話意,隱約猜到,那個葉屠身上有大名堂。
衣衣忽然一怔,再次從頭到腳打量著他,今天這是第二次了,「你……你難道破境了?我記得,你前些天去找我時,還是初境下品,毫無長進,怎麼轉眼工夫,就這麼快!」
由於在小鎮內,所有人無法動用神念感知,想判斷出對方的境界修為,是很困難的事。除非是朝夕相處的熟人,熟悉彼此的所有氣息和細節,否則,連李木青這種強者,也無法靠肉眼察覺陳醉的提升。
而衣衣,終於還是感覺到了,眼前的陳醉,渾身真氣流轉,隱約透著一股靈性,跟曾經熟悉的那個舔狗不同,儼然成為二境武修,跟她並駕齊驅。
陳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這當然是昨晚那兩壇藥酒的功勞。
區區破境,何足掛齒?
他不屑於因此驕傲。
衣衣臉色驟變,蹙起蛾眉,失望之情溢於言表,「陳醉,我以前跟你說過好多次,本以為你能聽進去。沒想到,你急於求成,還是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本末倒置!」
這個平時溫文爾雅的小姑娘,聊到修行相關的正題時,變得嚴肅認真起來,說話也直白鋒利,不再兜彎子。
陳醉靜靜地聽著,這一刻,從她身上,依稀看見葉屠的神采。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
衣衣見他默不作聲,以為他把自己的話當耳旁風,不以為然,不禁愈發惱火,臉頰有些漲紅。
「我說過,初境攀山,重要的是固本培元,像蓋房子打地基一樣,將肉身鍛造得越堅實越好,萬萬急不得。你以為,花錢吃幾粒丹藥,突飛猛進,這樣就能證明你是天才?你錯了,你得不償失,失去的是穩固的修行根基!」
她越說越急,認為陳醉急躁冒進,誤入歧途,氣得直跺腳。
陳醉見狀,哭笑不得。
你在教我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