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天衍

驚神鎮東邊，荒原上來了一男一女。

男子氣度雍容不凡，身上穿著一件黑色道袍，綴有無數白點，宛如星羅棋布。從容貌皮膚來看，此人應該在三四十歲左右，正值壯年。但古怪的是，他的鬚髮眉毛，都銀白如雪，彷似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

他左手拄著一根布幡，幡上寫有四個字，「裝神弄鬼」。

右手也沒空閑，托著一副羅盤，裡面的太極陰陽魚，正在緩緩旋轉著。

他步伐輕盈，望向越來越近的那座牌坊，悠悠說道：「小七，你……」

身旁的那名少女，個頭嬌小，約莫只有一米六，留著雙馬尾辮，似乎是個靈動可愛的小姑娘。然而，她的身材卻前凸后翹，豐滿火辣，一身薄如蟬翼的青紗衣被撐緊，充斥著魔鬼般的誘惑力，跟這副清秀純真的容貌，極度不相稱。

她一邊走，一邊伸出小舌頭，正歡快地舔著一根糖葫蘆。

見男子開口說話，她立即打斷，板著小臉說道：「二師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叫我小七！人家早就是大姑娘了，對待美女，要稱呼得莊重一點！」

男子哭笑不得，側過頭瞟了一眼，心底忍不住腹誹一句，好吧，確實是大……姑娘。

「小師妹，你……」

少女停下腳步，生氣得一跺腳，頭上那兩條小辮，跟著她活潑地跳起來。

「不準叫小師妹，是七師妹！你們這些師兄師姐，明明背後都罵我小屁孩兒，表面卻裝得很親昵！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以前師尊在世時，你們就嫉妒他最寵愛我，沒少告我的黑狀！」

這對男女，正是陳醉前世在神域收的兩名弟子。

男子叫楊玄機，排行老二。少女叫林夢溪，排行最末，陳醉愛叫她小七。

今日，他倆竟降臨這方世界，來到驚神鎮外。

楊玄機聞言，對這位小師妹的鬧騰感到頭疼，此時有些後悔，或許，不該帶她來這裡。

「好吧，七師妹！有些話，師兄必須再囑咐一遍，咱倆這次悄悄下界，本身就瞞著他們幾個，不能弄出大動靜。更重要的是，你應該也感知到了，這方世界的大道法則，跟神域有諸多差異，咱們來到這裡后，受天地限制，只能使出九境修為……」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不同世界，有不同的大道法則。

即便是神域來客，降臨這方世界后，也不得不遵循本地的運行法則，入鄉隨俗。因此，兩人的實力大打折扣，都明顯水土不服。

他們掌握的很多神通道法，僅僅契合神域的法則，在這裡並不適用。

「進入驚神鎮后，更有師尊親手所設的禁制，能鎮壓萬物，咱們斷然也無法避免，會被壓制到三境。所以，咱們不得不收斂脾氣，像普通人一樣行動，不能表現得太張揚。」

說這話時，他深深看林夢溪一眼，相信以小師妹的聰慧，能聽懂自己的話意。

果然，林夢溪吐了吐舌頭，不服氣地道：「嘁！怕我惹事，直說就是，何必這麼陰陽怪氣，拐著彎地敲打我？如果真有本事，師兄早就獨自溜進來了，何必非要拽上我呢？」

楊玄機被道破用心，微微一笑，讚賞道：「不愧是小……七師妹，繼承了咱們師尊的毒辣眼光，在這一點上，大家都遠不如你。」

都是得道多年的師兄妹，彼此知根知底，他自然深知這位小師妹的厲害。

如果不厲害，他便絕不會主動邀請她，來趟這龍潭虎穴。

兩人走到牌坊下，同時抬起頭，神情肅穆。

「元來如此」

這是師尊親手所題，元來二字，更是他老人家的名諱。

兄妹倆整理衣襟，一揖及地。

「拜見師尊！」

見此匾，如見師尊。

等直起腰時，林夢溪小臉微紅，眼眶裡閃爍著淚光，「二師兄，我想師尊了……」

楊玄機眼眸微眯，繼續凝視著橫匾，唏噓道：「誰不是呢？但事發突然，到今天為止，咱們都還弄不清楚，師尊究竟是怎麼死的。那日，在師尊迎戰強敵前，偷偷給他下毒的那個畜生，究竟是咱們之中的誰？」

林夢溪剋制不住，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從臉頰上滑落。

「反正肯定不是我！平日里，師尊最寵愛的就是我，每次咱們之間起爭執，他都一直偏向我，哄著我，從不捨得訓斥半句。我怎麼會狠心害師尊，他老人家不在了，以後你們再欺負我，誰能替我作主啊！」

她越說越傷心，蹲下來痛哭，泣不成聲。

楊玄機心如刀絞，躬下身輕撫她的腦袋，勸慰道：「人死不能復生，咱們流再多眼淚，也於事無補。咱們身為弟子，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查出暗算師尊的幕後黑手，為師尊報仇雪恨，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林夢溪豁然起身，攥著小拳頭，眼眸通紅，「二師兄，咱們這些人里，你跟師尊一樣，最精通謀略布局。告訴我，咱們該怎麼做，才能查出兇手！等真相大白，我一定會跟你聯手，殺死那個王八蛋白眼狼狗東西！」

楊玄機點點頭，望著牌坊后的驚神鎮，凜然道：「咱們師兄妹七個，你年紀最小，又是最晚入師門的，所以，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師尊當年來到咱們神域時，身上曾帶著兩件絕世神兵，威力絕倫，所向無敵，堪稱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林夢溪哭聲漸止，「哪兩件？」

楊玄機答道：「一件是他的本命，也就是那把劍，它的威力如何，整個神域有目共睹，你肯定清楚。師尊死後，咱們約定由大師兄保管，誰也不準染指它。另一件，師尊將其送回故鄉，化作一座小鎮，名曰驚神。」

林夢溪聞言，驟然瞪大眼眸，不可思議地看向二師兄，「眼前這座小鎮？！」

其實，不止是她，神域和凡塵加起來，兩方世界知道這樁秘聞的人，加起來不超過三個。

驚神鎮之所以能有逆天氣運，並非無故生出、沒有根源，背後藏著極深的布局。它的本體，原來竟是一件絕世神器，也就是這方世界靈器榜上，雄踞榜首的那件。

楊玄機神色變幻不定，幽幽說道：「驚神鎮的真身，叫做天衍棋盤，幻化成一座小洞天。任何人走進這座牌坊，其實是走進了棋盤，像棋子一樣，遵守師尊定下的博弈規則。在這裡面，師尊就是天！」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

原來，這句話最深層的秘密，並不在於那些棋子，而在於小鎮本身。

有了棋盤，棋子才能生根，宛如神明一般，洞察天地。

至於那個隱遁的一，也就是田爺，之所以能跟那四十九枚棋子抗衡，原因很簡單。

他壓根就不是人，而是天衍棋盤的器靈！

同時掌控器靈和棋子，豈不就是真正的掌控小鎮、掌控天衍棋盤！

陳醉前世，早已布下天大的一個局。

楊玄機繼續說道：「我為什麼要提起這個棋盤？因為，在下界之前，我已傳信給另外那五人，對他們撒了一個謊。我說，師尊以前跟我提過，他擔心有朝一日，會被人謀害，所以，預先在驚神鎮內布置好後手，可以藉助棋盤，起死回生！」

說到這裡，他詭譎一笑，眼神不可捉摸。

「如果你就是那個叛徒，聽說師尊還能起死回生，殺回神域，你害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