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
第一部第五章
第五章
幾年前江城市政府高喊著「建立中國矽谷」的口號在洪山區廟山圈了一大片土地，建立了被稱為所謂「光谷」的高新科技開發區。這個開發區剛剛成立，鼎誠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也跟著就成立了，而且還成為了在開發區最早落戶的企業之一。
大二的時候，東方俊逸曾經隨著老師到「光谷」參觀過。兩年過去了，變化實在是太大了。那時候，廟山高新科技開發區的周圍還是大片大片的農田，如今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幢幢高樓大廈。記得那次參觀時一個女同學還為第一次親眼看見農民用牛耕地而興奮地尖叫，現在東方俊逸卻在為馬路上川流不息的各類高檔轎車而咋舌不已。正是上班的時候，街道上滿是行色匆匆的白領男女，此刻東方俊逸是多麼地希望能夠成為這股人流中的一員。
東方俊逸對於這次招聘確實有些忐忑。此刻，東方俊逸確實沒有欣賞環境的心情，可是即便只是匆匆一瞥，卻也足以促使他對公司產生足夠的好感。公司里栽滿了鬱鬱蔥蔥的楊柳樹，一個園丁模樣的員工正在那個面積很大的花園裡擺弄著什麼，東方俊逸還真是有些擔心他會不小心踩到花園中那些爭奇奪艷的花卉。看到環境這麼好，患得患失的東方俊逸反而更加緊張了，畢竟這是他第一次進行應聘。
然而事情卻比東方俊逸想象得要簡單多了。負責接待東方俊逸的是人力資源部的一名科長，他先是檢查了一下東方俊逸帶去的各種證書，後來又忍不住問東方俊逸為什麼這麼快就知道了這次招聘的消息，因為刊有招聘廣告的報紙今天早上才發行。當東方俊逸解釋了其中的緣故后，科長便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他簡單地詢問了東方俊逸幾句話，然後就爽快地和東方俊逸簽定了一份人事合同。
一般來說科長完全可以先收下東方俊逸的資料，然後告訴他先回去等消息。不過東方俊逸的條件確實不錯，年年都拿一等獎學金，再說當場簽定這種等級的人事合同也在他的許可權之內，順便賣給行政部部長一個人情又有什麼不好？
學校都知道大四的學生最重要的事便是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所以大四下學期一般都不會有課。因此，東方俊逸上午簽訂了合同，下午就帶著他那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行李住進了公司提供的單身宿舍。聽那位科長介紹，鼎誠科技兩年前成立了一個從事房地產的子公司，然後在離公司本部比較近的地方開發了一個小區。這個以合作建房為名的小區完全不對外銷售，大部分都由內部職工以貸款的形式購買了，還剩下兩棟則作為公司單身職工的宿舍。宿舍離上班地點步行只需要十分鐘左右的時間。近且不說，這種公寓式的宿舍比學校的單身宿舍條件可是好太多了，冰箱、彩電、空調、洗衣機等家用電器一應俱全。單身公寓是公司的福利之一，房租、水電每個月只象徵性地繳納一百元，試用期甚至免費。這樣一比較，學校還真是黑：不到十五平方的小套間塞進四個人不說，每人每年還要交一千元錢。
正式上班是從第二天開始。
進入大廳的時候，東方俊逸看見一個員工在一個電子儀器的前面按手印。雖然從來沒見過這個東西，但是東方俊逸卻知道那是什麼。想想將來自己也要和他們一樣每天都來按這個指紋考勤機，他不象一些老員工覺得那是一件麻煩事，反而隱約有一種激動的感覺。
順著電梯，東方俊逸來到人事資源部。上次接待他的那名人事員還沒有來，辦公室里只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正在進行打掃。東方俊逸望著那位小姑娘的背影，暗自猜測她是否也是今年的新員工。正想事想得出神，昨天接待他的那名科長也來上班了。科長倒也乾脆，對那位小姑娘打了聲招呼，便引著東方俊逸朝著生物研究部去了。
人事員將東方俊逸帶到生物研究部后，將他帶到一個四十歲左右負責人面前，向那名負責人交待了一些的事之後便離開了。那名負責人言語不多，只是簡單地介紹說自己姓趙，然後將他帶到了雜物儲藏間。雜物間里有許多清潔工具，趙副部長簡單地向他交待後勤輔助人員的工作內容以及工作中必須注意的事項，然後便離開了。
看到趙副部長就那樣離開了，被一個人扔在儲物間的東方俊逸不禁愕然。一般來說，新人進公司不是應該由老人帶一段時間嗎？再說，他可沒有應聘勤雜工的職位？！雖然想不明白，不過東方俊逸還是按照那位趙副部長的吩咐開始工作起來。
令東方俊逸沒想到的是，干勤雜工的活一干就是兩個月。
說起來鼎誠科技的福利還真是不錯。試用期的薪水對東方俊逸來說簡直就是純利潤。除了住無需再花錢外，吃也免費。
鼎誠科技的規模比較大，在本部的工作人員就有好幾百號人，所以內部有一個職工食堂。由於公司對職工食堂提供了部分補貼，食堂的飯菜非常好，而價格也非常公道。需要進餐的正式員工每個月還需要象徵性地繳納一百元，可是象東方俊逸這樣的試用期員工進餐卻完全免費。這段時間幾乎是東方俊逸一輩子吃得最好的時期。長期伴隨他的飢餓感自然不復存在了。由於攝入的營養充分，兩個月來他的體重已經增加了八公斤。好在他身高一米七八，而原來的體重只有六十一公斤，所以現在看起來還只是不再那麼單薄，與胖還扯不上關係。有時候東方俊逸甚至有些懷疑：他之所以對待在這裡非常滿意，弄不好是因為這個職工食堂實在是太合他胃口了。
年青氣盛的東方俊逸可不願意干一輩子勤雜工——哪怕它的收入說起來並不低。不過，東方俊逸在此期間對工作倒是完全可以稱得上盡職儘力。東方俊逸現在並不隸屬於任何研究小組，他真正的工作，純粹可以用打雜來形容。打掃清潔、處理雜物之類本該由清潔工完成的事，生性不喜清閑的東方俊逸卻將這些工作給包了。
東方俊逸只花了很短的時間就弄清了同事們對飲料的愛好。誰喝什麼都可以，誰只喝哪個品牌的咖啡，誰只喝哪種茶葉，東方俊逸全都一清二楚。反正沒有具體的工作任務，看到誰的杯子快喝完了，東方俊逸就會趕緊去給他續水。要是放在某些國企或是政府單位，這種行為多半會被別人視為諛媚。然而在生物研究部，東方俊逸這樣做卻受到了很多人的歡迎。就象人們最常用的修辭手法一樣，這裡的許多員工忙得確實是「連喝水的工夫都沒有」。在東方俊逸到來之前，當他們發現自己茶杯空了的時候，往往上都是繼續工作，然後等一會兒再次發現茶杯仍然是空的。
另外，下班后東方俊逸還會主動為其他員工整理桌面。有的員工下班後會自己整理桌面，不過這樣的員工比較少。大多數員工對此都無所謂，東方俊逸幫他們整理也行，不整理他們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東方俊逸好歹是生物專業的大學生，對員工們的工作內容倒也不至於一無所知。所以他每次整理桌面的文件時，總能夠正確地將文件分門別類放入相應的文件夾。時間長了，這類員工也就逐漸習慣了東方俊逸的幫忙。也有少數員工下班后既不喜歡自己整理桌面，也不喜歡別人幫他整理，因為他們不喜歡第二天上班時還要重新尋找自己需要的文件。對於第三類員工，東方俊逸沒什麼太好的辦法，只能置之不理。
清理桌面誰都會，每個月花六百元請個下崗女工，她保准可以讓每個桌面都亮得可以當鏡子用。可是將所有的文件分門別類地放好，卻是下崗女工所做不到的。她們甚至無法分辨哪些是廢紙，哪些是有用的文件，因而也就更談不上將文件分類了。
由於這樣的原因，生物研究部的大部分員工都對這個沉默寡言卻又非常勤快的小夥子產生了好感。所以，東方俊逸只上了兩個月的班便轉正了。
如果是別人，多半會因為自己能夠提前轉正而感到驕傲，畢竟與他差不多時間進入公司，目前是他室友的另外三名員工目前仍舊處於試用階段。可是，東方俊逸卻無法高興。因為，他這麼快轉正的根本原因並非是專業技術出眾，而是作為「勤雜工」的表現在生物研究部得到了認可！
得到人力資源部的正式通知時，東方俊逸只是悵然想到：但願轉正後有機會參加某個研究小組，要不然，一輩子干勤雜工可不是個滋味。
儘管東方俊逸本人對提前轉正的真正理由有著一份說不出的惆悵，可是孫小雲卻不知從哪裡得到了這個消息，跑到東方俊逸的公寓來興奮地要求他請客。
東方俊逸再也想不到會遇上這種情況。
剛進大學大家還不清楚東方俊逸的家庭條件時，同系的女同學暗地裡將他稱為「冷麵帥哥」。後來同學們知道了東方俊逸的情況后，就再也沒有約他摻和那種事。一直以來，東方俊逸也漸漸習慣了獨來獨往的生活。可是看著眼前的這張笑臉，東方俊逸卻覺得拒絕的話很難說出口。
轉正後不算獎金什麼的每個月就有一千八，況且在生物研究部的獎金也不算少，上個月五百，這個月拿了六百，聽說轉正以後還會翻番。雖說轉正之後在伙食和房租方面需要象徵性地各繳納一百元，可是再怎麼說，東方俊逸現在的條件比起讀書時可不知要強多少倍了。
應該怎麼處理這種事呢？
東方俊逸仔細想了想：他並不打算過一輩子過葛朗台那種單調沉悶的生活，他也和別的年輕人一樣，喜歡年輕人特有的充滿激情活力的生活。
妹妹的學費和生活如今已經全然不是問題。第二階段的目標嘛，雖說一時還看不到曙光，可是畢竟提出要求的不是別人，而是孫小雲！也許，應該從現在開始學著嘗試改變生活的方式了？
人在做某件比較為難但內心卻並不反對的事時，往往只是需要一個理由罷了。將孫小雲這個在東方俊逸的心目中有著特殊地位的女子作為理由擺出來后，他已經準備響應孫小雲的提議了，卻沒想到孫小雲此時卻著惱了。
「死東方，給你一次和美女約會的機會你居然還猶豫！還錢，把我那六千元錢還來，現在就還！」
東方俊逸並沒有察覺到孫小雲只是在逗他玩，所以他只能為難地望著孫小雲，小聲解釋：「我只領了試用期兩個月的工資和獎金，加上我原先的一千多元錢，總共還不到五千。要不，我先還你五千元，剩下的下個月再還？」
孫小雲撲哧一笑。「逗你玩呢。說說看，你剛才為什麼猶豫？如果理由不充分，本小姐可是會生氣的。」
聽完東方俊逸的解釋，孫小雲卻完全不當回事。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你難道不知道公司對員工買房時的福利政策嗎？」
看到東方俊逸一臉茫然的表情，孫小雲又好氣又好笑。「員工在本公司工作兩年後，只要能夠得到公司的肯定，就可以向公司申請福利性住房。具體細則到時候你自己去查吧。」
「今天就放開心情陪我去泡吧，怎麼樣？」
儘管東方俊逸特別想弄清楚員工買房的相關福利政策，可是此刻他更想弄明白的另一個問題。
這就是傳說中的「約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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