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朱自誠的別墅雖然只有三層樓，但是它的佔地面積極廣，而且周圍並沒有別的建築物，因而顯得非常氣派。別墅的四周種著一排鬱鬱蔥蔥的槐樹，陣陣香氣從這種植物的枝葉和樹榦之中飄散出來，混合在空氣裡邊，吸進肺里令人感到心曠神怡。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朱自誠親自來到門口迎接東方俊逸。

人都是有虛榮心的。

與朱自誠打交道的過程算得上頗有戲劇性。第一次，東方俊逸被朱自誠打昏了；第二次東方俊逸上門尋求幫助，朱自誠以禮相待；而這一次，朱自誠卻親自在大門口來迎接他。按東方的禮節，這是朱自誠對東方俊逸表示極大尊重的表達方式。

在東方俊逸的心目中，朱自誠是個類似於服部半藏式的特殊人才，能夠得到他的這種尊重，自然令東方俊逸暗自竊喜。

「……態度這麼好，如果象遊戲中對朱自誠進行『登錄』的話，成功的機率應該很大吧。遊戲中的君主親自『登錄』時有三個選項：誠懇說服；誘之以利；威脅逼迫。應該選擇哪種手段呢？……」

處於幻想之中的東方俊逸被一陣犬吠打斷了思路。

這是兩隻碩大的純黑色狼犬，它們的眼中閃爍著幽幽的綠光，正充滿著敵意對著東方俊逸聲嘶力竭地狂吠著。奇怪的是，這兩隻強壯的狼犬似乎有一絲恐懼和怯懦，以至於雖然沒有任何鎖鏈限制，可是它們仍舊只敢對準東方俊逸狂吠卻不敢上前。

對這種現象奇怪不已的並不僅僅是東方俊逸，陪同朱自誠的鄭浩也臉色大變。鄭浩附在朱自誠的耳邊輕聲說道：「朱哥，他的身上有槍，而且肯定還有別的什麼古怪，要不然大黑和二黑不至於不敢撲上去。需不需要讓兄弟們準備一下？」

朱自誠陰沉著臉猶豫片刻，搖了搖頭。

在即將商談合作事宜的時候，東方俊逸沒理由對他不利。再說，就算東方俊逸對他有什麼想法，也犯不著親自動手。

狼狗不敢撲過來東方俊逸倒是能夠理解。平時帶著阿獃在小區的綠地閑逛時，平時再怎麼充滿了攻擊性的大型犬也溫順得象只羊羔似的。東方俊逸的身上帶有阿獃的氣味，狼狗不敢攻擊也是正常的。可是，那兩隻狼犬為什麼會沖著他亂叫？而且，朱自誠身旁的那個傢伙和他嘀咕了些什麼呢？

滿懷疑竇的東方俊逸跟著朱自誠進入了書房。

這次東方俊逸來此是為了與朱自誠商討黑道方面的合作事宜，從現在的情況看，朱自誠似乎打算讓他的兩個手下一起參與這件事。事實上，東方俊逸並不打算真正參與黑道事務，他最大的願望只是成為一個神秘的，而且不需要承擔具體事務性工作的教父——讓太多人知道東方俊逸能夠暗地控制朱自誠的勢力，哪裡還談得上什麼神秘？

心知能夠進入書房的自然是朱自誠的心腹，將來必定有依重他們的地方，所以東方俊逸也不想讓他們難堪，於是委婉地說道：「朱自誠，我有件私事想和你談談，能不能……」

朱自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吩咐九哥和鄭浩離開。

然而鄭浩卻並沒有聽從朱自誠的吩咐，而是再次向朱自誠提出了自己的懷疑。

朱自誠自嘲地一笑，想到自己居然不夠資格被東方俊逸親自出手刺殺，心裡怪不是滋味的。他對著鄭浩搖搖頭，用眼神表達出自己的堅持。

無奈之下，鄭浩和九哥只得離開書房。臨走前，鄭浩深深地看了東方俊逸一眼，倒是把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朱自誠的手下不放心大哥獨自面對陌生人，因而對東方俊逸持有懷疑和戒備的態度倒還可以理解，畢竟朱自誠從事的是那種刀頭舔血的黑道職業，平時自然應該小心一些。可是鄭浩的眼神還表達出一種強烈地想同東方俊逸交流的願望，這便令東方俊逸有些奇怪了。

待鄭浩和九哥出去后，考慮到剛才的氣氛有些奇怪，所以東方俊逸決定先閑聊兩句再進入正題。

「那兩個人應該是你的心腹吧？」

朱自誠漠然點頭。

「剛才那個大個子身上有股酒氣，你聞到沒有？」

「他嗜酒如命，不過，倒也從來沒有因為喝酒而誤過事。」

東方俊逸心中一喜，隨即又猶豫起來。他之所以高興，是因為得知了獲得那個大個子好感的捷徑。如果一個人嗜酒如命，那麼能夠定時向他提供有錢都未必買得到的極品酒，自然是一種好辦法。可是，在教父、軍師的模式中，教父是不應該向軍師以外的人下達命令的。

一時無法做出決斷，於是東方俊逸換了個話題。「那個個子矮點的朋友好象對我有點敵意，以前我和他沒打過照面吧？」

朱自誠遲疑片刻，答道：「倒不是對你有什麼敵意，他只是知道你身上帶著槍，對你有些不放心。」

東方俊逸恍然大悟，而剛才那兩隻狼狗對他狂吠的奇怪行為也因此得出了答案。

為了表明自己的誠意，東方俊逸掏出兩隻特殊槍。

「呵呵，我的這兩隻槍很有趣吧？」

朱自誠那和以往相比黯淡許多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朱自誠的愛好很多，可是能夠稱得上嗜好的則只有三樣：黑道勢力、茶道、槍械。

一般的男性青年都會喜歡槍械，可是懾於法律的威嚴，他們並不敢收集槍械來滿足自己的收藏**。可是朱自誠本來就是混黑道的，所做的事隨便挑一樣都比私自藏匿槍械的罪名要大，所以他倒是收藏了好幾把世界名槍。有一次看到一篇上海博物館中關於上海灘大佬黃金榮的袖珍手槍的報道，朱自誠差點沒動那柄袖珍手槍的心思。對那柄摺疊起來只有雞蛋大小的手槍，他真是嚮往極了。

面前的香煙型和鋼筆型的特殊槍械雖然沒有黃金榮的袖珍手槍那麼有名，卻也同樣極為罕見。就象老饕遇見了美食、浪子碰上了美女一般，想要不動心，真的很難。

朱自誠拿起那兩隻特殊槍，仔細欣賞，眼中不禁流露出了**裸的**。不過，他到底還是強壓下了這股**，幾分鐘后，朱自誠依依不捨地將兩隻特殊槍放在了桌子上。

自從那天擺脫處男身份后吸過煙后，東方俊逸現在已經偶爾會吸支煙了。目前，東方俊逸對香煙型的槍頗為喜愛，而鋼筆槍卻一直被他視為雞肋。

東方俊逸呵呵一笑。

「其實按我和舒暢的關係，我應該叫你朱哥的。反正別人也都叫你朱哥，那麼以後我也這麼叫你吧。這支鋼筆槍就送給朱哥了，還請朱哥笑納。」

「不敢當，君子不奪人所好……」

說是這麼說，可是朱自誠盯著鋼筆槍的渴望眼神卻早已出賣了他的內心想法。東方俊逸無聲地一笑。

「朱哥，憑你這儒雅的形象，戴只派克金筆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畢竟是人類最難克制的本能，朱自誠猶豫片刻，到底還是拿起那隻鋼筆槍插入了自己的上衣口袋。所謂拿人手軟，吃人口短，此刻朱自誠對東方俊逸的印象大為改善，因而主動談起了合作事宜。

「東方，你說想在黑道方面與我合作。你有什麼建議？」

見朱自誠願意主動談論這件事，東方俊逸自然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因而將自己的計劃草草談了一下。

「我想投資兩家子公司，一家保全公司，一家財務公司。你出人，我出錢。我佔51%的股份，不過你擔任副董事長，總經理由你任命，所有的日常事務也全由你來決定。」

黑社會有五種常見的行業：黃業、賭業、毒業、收保護費、放高利貸。黑社會洗白時將社團轉型為公司，有不少例子就是將之轉型為保全公司、財務公司和夜總會。對於保全公司朱自誠很容易理解，因為東方俊逸本來就表明需要黑道勢力的幫助。可是為什麼要成立財務公司呢？他想放高利貸？

朱自誠擠出一絲笑容，提出心中的疑問。「為什麼成立財務公司？你想發展高利貸的業務？」

東方俊逸啞然失笑。

「不，我不是為了那種目的。」

「中國的商業環境非常糟糕，最重要的原因在於社會上的信用被破壞得太嚴重。企業相互之間欠債不還，而且一些地方上的法院和公安局從地方保護主義出發，在判決和執行的時候根本就不尊重法律。」

「更糟的是，那種『欠債不還，天經地義』的想法已經深入人心，不僅是企業，連普通人都不認為有遵守信用的必要。以前楊白勞和黃世仁之間的關係是：欠錢的是孫子，債主是爺爺。現在卻不同，社會上有句口號：欠錢的是爺爺，債主是孫子。」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如果沒有政府的強制要求，如今的大學生助學貸款這項業務根本不可能堅持下去。銀行貸出這種款項容易，想要收回卻很困難，更談不上什麼贏利。我記得以前有過一篇報道：一個人跳槽後向銀行彙報了自己新的聯絡方式，結果這一行為竟惹得銀行職員大為吃驚。因為，那位女同學的行為竟然是他們銀行中的第一例，前面所有離開原單位的貸款人都沒有繼續向銀行繳納還款。」

「連大學生對信用的態度都是如此，整個社會的信用體系又怎麼能夠令人接受呢？」

東方俊逸咬著潔白的牙齒笑著，眼裡閃動著異樣的光芒。

「我要從自身做起。讓中國重新恢復成『欠錢的是孫子』的狀態。另外，你的財務公司還可以多接一些其他江城企業的業務。我想，只要你沒弄得太過分，江城市政府應該是不會太為難你的。」

似乎是為了改變一下這種偏向陰冷的氣氛，東方俊逸微微一笑，沖著朱自誠睞了睞眼睛。

「你可以告訴兩家公司的員工，他們能夠享受正常的各種社保福利。另外，你可以設計一個關於『工傷』和『出差』的規定給我看看。」

朱自誠一時沒有會意，因而語氣中充滿了迷惑。「工傷和出差的相關規定？……」

東方俊逸裝模作樣地嘆口氣。「為了公司的利益受傷或是跑路、坐牢什麼的，公司總不能不管不顧吧？」

朱自誠低頭想了想，想不出東方俊逸提出的計劃對他有什麼壞處。他抬起頭，問道：「那我的夜總會、娛樂中心之類的業務呢？需要結束或是轉讓給別人嗎？」

東方俊逸搖搖頭。「不用。」

「我本來就覺得賭博是人類的天性，上次聽過你的辯證之後，又接受了黃業的合理性。這些東西，堵不如疏。其實按我的想法，這種東西應該光明正大地幹才是最好。」

「據估計整個黃色產業的營業額多達六七百億，這種東西，你承認它也存在，不承認它還是存在。由於國家一直不肯承認它的合理性，結果白白損失了大量的稅收。」

「至於說賭業，其道理與黃色產業類似，但是與之不同的是，那些挪用公款的官員們通常都不會在國內的地下賭場消費，而是去澳門或是國外消費。因而除了稅收方面的損失外，還有大筆大筆的資金流向了國外。你說，肉爛在鍋里不是更好嗎？」

朱自誠幾乎是下意識地點頭答是，因為東方俊逸所說的話也同樣是他一直所想的。

得到朱自誠的認同后，東方俊逸的表情明顯愉快了許多。

「可惜我已經計劃將南北湖開發區建設成為一個重工業區，如果在開發區內開設賭場和夜總會，擔心開發區的發展會遭受不必要的阻礙。不過你放心，等我把南北湖開發區弄好了，就再向江城市政府申請一個開發區。那個開發區將向娛樂業和商業發展，而新開發區的娛樂業就全交給你了！」

聽完東方俊逸的計劃，朱自誠簡直大喜過望。畢竟他早已做過最壞的打算，而東方俊逸的計劃對朱自誠來說簡直可以算作一個驚喜。

雖說名義上是接受東方俊逸的領導，看起來象是最糟糕的那種由他作「影子教父」的情況。可是這種合作方式與朱自誠所不願意接受的情況有一個最根本的區別，東方俊逸並不打算直接干涉朱自誠的內部事務——東方俊逸甚至擔心與太多黑社會成員下達命令后，將來那些人可能會成為不利於他的人證。

以前朱自誠之所以會對東方俊逸有種下意識的戒懼，其實並非是東方俊逸的待人接物對他留下了惡劣的印象。相反，至少在表面上東方俊逸給人的印象確實相當好。只不過朱自誠因為東方俊逸的緣故吃了一個極大的虧，甚至聞到了死神的氣息，當理智告訴他不應該為此而報復后，朱自誠自然潛意識地拒絕與東方俊逸打交道。

消除了最大的心病後，朱自誠的思路開始清晰起來。

朱自誠最擔心的便是自己的基業被東方俊逸奪走，可是現在想來，這根本就是當局者迷、關心則亂。東方俊逸擁有龐大的商業帝國，在商業方面要操的心都操不完，怎麼可能去親自掌握一股黑道勢力呢？最大的可能，自然是派遣他所信任的人。

能夠成為教父的軍師人選，必定是教父最為信任的人。朱自誠目前和東方俊逸之間還談不上什麼信任，不過他們之間卻有著一種天然的盟友基礎——舒暢是東方俊逸的女友，而朱自誠則是舒暢的表哥。只要朱自誠自己不造反，而東方俊逸也不突然發瘋，這種合作方式必將有著無比良好的發展前景。

已經在心底接受了東方俊逸的建議后，朱自誠也因此接受了東方俊逸的奇怪之處。按東方俊逸建議的合作方式，朱自誠和他之間也就自然形成了上下級的關係——下位者不理解上位者的想法自然是正常的——至於說這種觀**的轉變中有多少是來自珍貴禮物的影響，卻是誰也不得而知了。

「東方，我接受你的合作建議。兩家公司的總經理人選我也想好了。保全公司的總經理由九哥擔任，他就是剛才那個大個子。財務公司總經理由鄭浩擔任。就是那個身形相當削瘦，根本不象一個黑社會成員，反倒象是一個古代的書生的傢伙。」

由於知道東方俊逸不可能親自插手黑道方面的事務，所以朱自誠也就不再忌諱讓手下與東方俊逸接觸了。

「我知道自己在合作中所擔任的角色，就是最後一關的『軍師』。不過你也應該在有空的時候和兩位總經理相互認識一下，交流一下感情。要不然，總經理都不知道董事長是誰，那也太不合理了。」

東方俊逸想想也是，於是向朱自誠諮詢九哥和鄭浩有些什麼愛好。

「九哥好酒，鄭浩愛狗。他們倆的分紅不少，可是九哥家裡全是酒瓶，而鄭浩則將所有的錢都花在了他的養狗基地上。我別墅里的兩條狼狗就是他養大並且親自訓練好的。」

東方俊逸一下子明白了鄭浩離開時為什麼會以那種眼神看著他了。既然狼狗是鄭浩親自訓練的，那麼他自然不會明白狼狗為什麼沒有撲向他。

偷偷一笑，東方俊逸的思路轉向了如何與九哥和鄭浩搞好關係方面。

無論九哥想喝中國的茅台還是東方系列的洋酒，那都是極易解決的。狗嘛，阿獃和阿傻東方俊逸都捨不得送人，不過，可以將阿獃或是阿傻送給鄭浩作一次種狗，他肯定會高興壞的。

朱自誠此刻心情大好，看到東方俊逸面露微笑，甚至與東方俊逸有說有笑起來。

「東方，你已經想好了與九哥和鄭浩搞好關係的辦法？」

「朱哥，你知道的，酒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麼事。至於狗嘛，我倒是兩隻極好的狗。剛才那兩隻狼犬之所以不敢向我撲過來，恐怕多半就是因為嗅到了我所養的狗的氣味。送給鄭浩我是捨不得的，不過，將我養的狗借給他充當一次種狗，想必鄭浩會滿意吧？」

看到東方俊逸這麼快就找到了與九哥和鄭浩拉近關係的最佳辦法，驚訝之餘，朱自誠不禁生出了想要看看是否難得住東方俊逸的**頭。

「你為九哥和鄭浩準備的禮物確實很好。那麼我呢，你準備送些什麼？」

「剛才不是送你了一隻鋼筆槍嗎？」

「我的愛好比他們多一樣。中國傳統的茶文化，有著非凡的魅力。古往今來，多少文人雅士，都被茶香所陶醉。除了喜歡收藏槍械外，我還喜歡茶道。」

雖然被朱自誠為難，不過東方俊逸卻在心裡喜開了花。

不怕你不收禮，就怕你沒愛好！

雖然對茶道並不熟悉，不過東方俊逸覺得弄到一些絕世好茶也不是什麼難事。

哈哈，這下終於全都搞定了！

新款茅台、威士忌、白蘭地已經啟動，東方俊逸其實不缺錢，他只是缺時間。可是那個長老突然冒出來，願意借他十億美金。於是，資金方面就沒有任何問題了。政府方面，舒衛民與東方俊逸志同道合，將來對開發區的改革自然不會有什麼阻力。上次「車禍事件」時，東方俊逸以為朱自誠神經有點不正常，可是現在看來，根本沒那回事。藉助朱自誠的黑道勢力，顯然也是可行的。

……

桃花源，我已經為你準備了肥沃的土壤，你願意在不久的將來成為桃花盛開的地方嗎？

第一部終……

(快捷鍵:←)956439.html上一頁index.html返回書目956445.html下一頁(快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