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百鬼夜行 第一百零七章 彼岸通遺憾(九)
她的眼中滿是冰冷,這冰冷也許來源於這少年郎身上的冰棱,他的背後早已插滿若犬牙般的冰錐,胸口還在回檔著誅仙劍的弒殺之意。
可他為何還在笑,不是言出法隨只有七步嗎?我還等你七步后,寫下一首絕命詩文,然後完成悲哀的命運,還能有聽客為你這般的遭遇唏噓。
這自稱龍族的敖寒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這不可思議來源於兩件事,第一為這世上竟然有人承受一擊龍息而不到,若秦言是天人以上的高手,或許可以理解,可秦言只是一個凡人。
沒錯,秦言如今的確是個凡人,毫無修行者的氣與力,可這人為何能使出如此的言出法隨。
言出法隨,換七步生機,這可不是簡簡單單鬧著玩的,若言出法隨真的那麼無敵,我隨隨便便就不用死,你去死!
這得是要多強的儒道功底,敖寒沉默了,作為一名妖族最高貴的龍族天人,傳說中的大妖王,他的臉上竟然浮現一絲恐懼,或許那位儒聖可以,一想起這位名字,這位龍族的表情變得無比冷漠,冷漠中夾雜著顫抖與恐懼,究竟是如何的事情,這涉及那些秘密。
可這少年是為何才會有這樣的本領,看他的年紀不過十幾歲的模樣,為何卻能以凡人的身份進入此地,龍息沒有殺死他,寒雲劍氣沒有殺死他,就連挨了誅仙一劍仍然未身死,還活蹦亂跳的一個勁的蹦躂。
這般討厭的樣子,倒是讓他想起前幾日的事情,自己的分身銷毀在大夏宮廷,是那位天下第一人出手了嗎?在那般混亂的場面中,他終於記起那張臉,終於記起他手中的鐧,是一位會言出法隨的書生,還是那鐧的傳人,這人不能留,若有一者,龍族必殺,若二者皆為一人,則為全天下妖族之共敵。
他的表情浮現一絲狠辣,掃了一眼天山的人,這些人多沒用,破不開這黑火,他望了一眼寒雲劍仙,在天山七劍中排行第五的寒雲劍仙,雖然一直默默無聞,比不上其餘人的名氣,更比不上那個背劍的女子劍仙,可好歹是為劍仙。
只有傻子認為劍仙是廢物,劍仙之道何其難走,有時千百年也不會出那麼一位,而在細細思索這寒雲劍仙的生平,明白的人會懂得這人的可怕,為何這樣說?不出山,不出門,在天山雪域崑崙思索劍道,一個專心劍道的人,一個專心磨劍的劍客是那般可怕,聽聞這寒雲只出過一次崑崙,那一次斬殺吳越劍道的魁首,將那女子的頭顱釘在崑崙之巔,而那女子可是被譽為吳越一帶數十年難以遇見的劍道天才。
一個無情的劍客,手中的劍是那般的可怕,這次天山,乃至道門三山,派出這把利劍,這道理不言而喻,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會去找一個廢物,剛才那一劍,應該也只是試探,這寒雲一定留有後手。
自己要放棄龍族的尊貴與威嚴去求一個人族嗎?以前不會未來也不會,可問題在於那把鐧出現於世,那人姓秦,絕不能讓他成長起來,敖寒做出了決定,他沉聲問道:「可否聯手誅滅那人,你們道門拿走你們的,本王只要那人死,甚至…」
好一個甚至,甚至可以付出足夠多的代價,這是最大的讓步,可寒雲劍仙像是萬古寒冰的臉上一直不便,甚至不看一眼這位龍族大妖王,這倒是損害這一族有些離譜的尊嚴,敖寒厲聲叫道:「這是本王最大的讓步,你若助我殺那人,我妖族同意這地府的存在,從此妖類也入六道。」
寒雲面無表情的說道:「我的劍只出一次。」
敖寒望著背過身子的寒雲劍仙,好一個迂腐的傢伙,比書生迂腐的就是這群傢伙,什麼叫劍只出一次,可自己也鬥不過這人,若相鬥比會損耗多少年的修為,到時候如何分的那個機會,百般躊躇之下,敖寒忽然想到了什麼。
地府由佛門與道門二者建立,佛門不論畢竟龍族與之沒有關係,也不知是哪位譯者,毀了龍族的尊嚴,把那可笑的大蛇也叫做龍族,還說西方有座化龍池,大蛇洗個澡就變成真龍,真龍之路何其難,蛇也能叫龍,娜迦就叫做娜迦,這龍之一字可不允許這般玷污,所以龍族對佛門沒有什麼好脾氣,妖族也如此,對於這個動不動就度化眾生的佛門,妖族豈能允許。
與之相比,道門那群人倒是與龍族有淵源,尤其是在五百前,那個地方還在的時候,龍族與道門共享那個地方的榮耀,也算有了緣分,也算有了關係,自己就不信這麼重要的事情,那人不會全程參與,可能其餘二山的山主不會如此,可哪位這一代天下道門的共主,百萬山海之巔的哪位,若想藉助功德突破新的境地,自己的條件他沒理由拒絕。
敖寒對天行了一個隨意的拱手禮,那人畢竟是那等級的人物,該有的禮節還得是有的,龍族雖然高傲,可好歹是尊貴,越尊貴越要遵守禮儀,正所謂禮多人不怪,他朝天說道:「北海龍族大妖王敖寒,代表四海龍族參見道尊,天山山主,我北海龍族之主思念九重天已久,願與道尊共享這份喜事,願拿妖族鬼蜮為賀禮,求功德一件,為道尊祝賀!」
他以為他這樣已經很誠懇了,可等了很久也沒有收到回應,莫不是那人著實無趣,莫不是他不想要那個境界了,也許是敖寒錯怪,在陰山之巔,一彼岸花衣注視著天邊,黑色的屏障籠罩那天邊急躁的雷電,終於在這一刻,雷電褪去,好一抹紫色融入黑暗之中。
「冥君用這一世界的力量來蒙蔽佛道二門的眼睛,可知這會損傷你的本源。」不空和尚合十嘆息。
「你說的一個故事中,你們的佛陀割肉喂鷹,我挺喜歡這個故事,我不那般,因為少了一塊肉的確死相難看。」面容蒼白的冥取出了胭脂,這還是那人不知從何時忽悠來的胭脂,只遺憾這身體變成虛幻:「我呀就怕死相難看,救不了什麼人,也看不得那人死。」
不空和尚沉默了,這冥界的悠長錯亂中,他與這死神相處太多十日,一僧朝神說佛法,一神問僧何為佛,何為佛,佛又為何,這令人恐懼的神靈卻又是天底下最大功德的締造者,作為看見地府的主事人,不空明白這艱難,這份神明也難做到的艱難,可眼前這位全憑一己之力,把冥界維持了太多年,當他問冥地府可有存在的必要,冥說當然。
好一位死神,在眾生心中留下惡名,卻讓眾生有了歸處,他們說死神從你一出生就跟隨你,這時他想起鬼巫的兩個奇怪的信仰,生之毀滅,死之嚮往,這樣的確可笑,應該會有一句駁倒這有些正確但說的可笑的話,不空沒讀過什麼書,這輩子多在讀經文,不知哪位施主大才,不空看向那個方向,雙手合十道:「冥君大人就算能封閉那一雙雙眼睛,換的一時的清凈,卻無力出手幫小施主徹底掃平障礙。」
這該如何渡!冥走下陰山,邊走邊說道:「我記得那人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覺得這話說的有些佛氣,就代表他送給你了,得了,要被他知道了,一定會念叨半天我抄襲他的創意。」
「哈哈哈!他的確是個有趣的傢伙,我救不了他,我不是你們的佛陀,學不會覺醒覺他,可畢竟是我的地盤,本尊如何能讓朋友死在死神的地盤上!」
不空知道,在天上的黑色幕布沒有撕裂前,這裡還是冥界,又要回歸到這句話了,何為佛?他這和尚心中亂了,錯亂的六道不斷在身邊浮現,是天人的冷漠,餓鬼的貪婪,畜生的愚鈍,修羅的嘲笑,閻羅地獄的注視,最終他的目光移向那蒙上面具的人間。
合十恭敬:「好一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僧覺得施主還是有佛性的。」
那些眼睛望不向這裡,可這裡的人也出不去,寒雲劍仙終於動了,不在背過身子,而是轉過頭,在這一刻,敖寒臉上浮現一絲笑意,那人真的沒理由拒絕這份氣運啊!要知道這比人族數量多太多的可是妖族,何為妖,不合常理即為妖,物不論生死而有一絲明靈為妖!這般算來這人族的鬼蜮和妖族的鬼蜮一比,若一滴水對比大海。
人族的確如此渺小,敖寒的臉上浮現一絲諷刺。
「我可以再出一劍,山主問,鬼蜮何時融合?」
「待此人死後,大夏神龍破碎,妖族鬼蜮自然歸於地府。」
「你加了條件,這人人死容易,大夏神龍碎太難,山主只讓我斬殺此人。」
「你!」敖寒深吸一口氣,才算壓制住胸中的鬱悶,可下一步他忍不住破口斥責道:「你就坐在這裡。」
寒雲劍仙盤腿坐下,寒雲劍靜存雙膝上,他閉眼道:「等!」
「為何要等!」敖寒納悶道。
「等!」依然還是這樣一個字,寒雲若還有人性也會覺得該憐憫這,「高傲」的龍族了,補充一句:「她若不想,這一地誰也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