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雒陽雛虎 第十章 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儘管李繼看書的速度已經很慢了,可依然架不住每日都無所事事的在書房裡呆上七八個鐘頭。僅僅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李繼便把書房三屋子的竹簡全部翻完,偶爾發現一些有意思的書甚至還反覆閱讀了好幾遍。
顧豐說的不錯,緱山書院的書籍種類確實很多,其中一部分書也十分晦澀難懂,像《孫子兵法》這種言簡意賅的更是不在少數,而且在沒有標點的情況下,閱讀的難度直線上升。不過仍是被李繼一字一句給啃了下來,不是說他有多喜歡讀書,而是那些士子們整日間飲酒作樂不是他這個年齡能參與的。沒辦法,斷文解句的工作在這樣無聊的日子裡也算不得多麼痛苦的事。
與李繼不同,劉備就特別會找樂子。前兩天與那些來自潁川的士子們賽馬,差點連汗衫都給輸了出去,被一眾幽州士子集體嘲笑。幸好公孫瓚及時救了場,替劉備還上債,不然他真就要光著身子掩面跑了。
今日無事可做,書已經看完了,天氣也漸漸冷了起來,打一口哈欠都隱約能看見一股寒氣。李繼從床邊的布袋裡隨意挑出了幾塊煤炭,丟到一旁的爐子里引著后又躺回了床上。終究是托馬忠買來了兩袋子煤,造這個煤還沒有被大規模開採的時代,產量還是是很稀少的,這兩袋用來取暖的煤著實破費了馬忠不少錢財。
竇娥已經上課去了,這兩個月來,顧豐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在課堂上認真聽話的小丫頭,甚至動了認乾女兒的心思。可小丫頭偏偏死活不肯,這讓李繼也十分費解,問她的時候,她還破天荒的白了李繼一眼,讓他當場愣住,然後就不了了之了。
懶洋洋的又鑽進了被窩,李繼把腦子放空,獃獃盯著屋頂的橫樑。一隻大手突然插在了眼前,把正在上神的李繼給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是笑吟吟的顧豐正在一旁站著。
「顧師兄,今天不上課了嗎?來師弟這裡做什麼?」
「今天讓其他師弟替我一下,來主要是是想問問你,想不想陪師兄去雒陽城一趟?」
雒陽?李繼有些心動。
說實話,看完書後的李繼突然就迷失了方向。如果是什麼太平日子,繼續在書院待著也算是名正言順,吃穿不用愁,平日里閑來看看書,帶著小丫頭遛遛彎,快活又逍遙。
可想到不久后的亂世,要過得好點,那可是需要有相當的勢力。哪怕他曾經白手起家打造出了一個國中國,但也不會認為自己在如今誰都不認識的情況下隨便就能「天下任我去得」。
無論如何,這雒陽城還是要去一遭的。
「師兄有命,師弟當然不敢不從。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要去哪裡?」
「去蔡伯喈府上。聽竇娥說,你前幾日便看完了書房裡的書籍,我覺得帶你去蔡府走一趟是很有必要的。那裡是天下藏書最多的地方,甚至收集了許多傳世孤本,我想,你一定會很感興趣。」
顧豐在今早上課前,與竇娥閑聊。聽小丫頭隨口講起李繼嫌書院書少沒用兩個月就都看完了時,他的眼睛都快瞪掉了。雖然不相信李繼能在兩個月內吃透三屋子的書,但想來肯定也都是認真讀了一遍,更何況李繼一次也沒有前來詢問過自己。
在顧豐又向竇娥問起李繼識得多少字時,小丫頭聰明的複述了李繼曾說過的話。
「哥哥在九江跟盧植老師學了一個月識字,便都學會了。」
顧豐思索了好一陣,冷靜下來后,就叫來師弟替他上課,自己則是親自去找李繼。他算是想明白了,李繼不是沒有問題問自己,更有可能是認為自己沒資格教他而已。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繼續誤人子弟可不是他願意的,現在整個雒陽在盧植不在的情況下,除了還在大牢里關著的鄭玄,最適合李繼的就是雒陽城中的蔡伯喈了。
李繼捋了捋思路,爬下了床,把爐子里剛燃沒多久的火給熄滅了。
「那師弟先去囑咐一下竇娥那丫頭。」
「我已經吩咐好了,這幾天竇娥先住在我那裡,自然有人照顧她的。」
顧豐面面俱到,早就看出李繼對竇娥很是上心,來之前就特意安排過了。
想了想沒什麼別的事情后,李繼便也點點頭答應了:「那這樣的話,我就和顧師兄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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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路上慢悠悠的走著,趕車的馬忠也並不著急,畢竟緱氏山離雒陽也並不是很遠。窗外早冬的濃霧還沒散去,便已經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這個季節走在路上最多的是樵夫,每人都扛著兩擔子柴薪往雒陽城裡趕。在這個燃料匱乏的時代,樵夫每日砍的柴薪都足以養活一家子人。
到了雒陽城,李繼伸出頭去看了看那面高大的城牆,「雒陽」兩個大字赫然於城門之上,時不時都有幾隊兵馬來回巡邏,車流在寬大的門洞下來來往往,比之他從九江來一路見過的城市都要熱鬧,倒很是有些都城的樣子。幸福往往來自於不幸福,繁華也往往來自於對比,對見識過現代大城市的李繼來說,雒陽即使看起來再繁華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
就在李繼不斷觀望著那些守城的士兵時,一隻手突然重重拍在他頭上,差點讓他摔下馬車,回頭一看,原來是劉備這個怨種。他還是耐不住寂寞跑雒陽城來了,同行的是另兩位書院的幽州士子,也不知道這次又是跟誰借的錢。
「呀!李繼!你也來雒陽城啦!我打聽好歌舞坊的位置了,一起去不?」
劉備對路遇好友十分開心,熱情的相邀。
「咳咳……」顧豐坐在馬車裡不等李繼開口,不自覺的重重咳了兩聲。
劉備一彎腰,發現書院的師兄也在馬車裡,便訕訕一笑。
「師兄好啊,聽說永樂坊新來了一個歌舞雙絕的姑娘,一起去嗎?我請客!」
「滾!自己玩去。」
顧豐老臉一紅,咬牙恨恨的憋出了一句話。去歌舞坊也不是什麼問題,可自己三十多歲跟你這剛束髮的小屁孩一起,那也不太光彩了。要不是劉備在書院里肆無忌憚慣的名聲早就傳開了,顧豐都會懷疑是在有心嘲諷他。
也不怪顧豐有些惱怒,他如今已經步入中年了,早在未及冠時就成了婚,至今還仍是未有子嗣,使得他經常在私下抱怨家裡的婆娘。
被顧豐拒絕,劉備也不覺得尷尬,只是朝李繼呲牙一笑,甩起馬鞭就與另兩人快馬進了城。李繼在車上有些眼熱的看著他們縱馬遠去,自己這副身子還是太小了,等再長開點能跨上馬後一定要練習騎馬。若不是這個時代還沒有馬磴子這種東西,他現在說不定早就已經開始練了。
車外的叫賣吆喝聲漸漸少了,進了城門后又走了一段距離,馬車也停了下來,顧豐牽起了李繼的手走下馬車。
粉牆環護,綠柳周垂,頗為華貴的府邸大門上橫掛「蔡府」兩字匾額,筆畫飛筆斷白,燥潤相宜。李繼看著那倆字不由得暗暗點頭,這蔡邕不愧是飛白書的創造者,僅僅門匾上的兩字就能看出些功道來。李繼自己也練過書法,甚至狂草堪稱一絕,不過他估計這個時代的人應該是欣賞不來自己的藝術,也讓他時常可惜沒有機會展露才華。
在門房通報后,顧豐就帶著李繼朝府中里走去。高台榭,美宮室,琴聲裊裊,悅人心弦,兩層的角樓上,幾個年近半百中年人圍坐在一起。當中一人四十幾歲,長須飄飄,眉目和藹,頭戴進賢冠,手撫美琴悠然彈奏。看到顧豐拉著一個小娃娃上了樓,當中那人便停下了操琴的手。
「茂之啊,你怎麼說來就來,也不提前招呼一聲。」
「伯喈先生,不打招呼還不能來了嗎?此言差矣啊!喏,這次給諸位帶了個寶貝來。」
說著,顧豐鬆開了手,指向了李繼。見一幫人齊刷刷的看向自己,李繼稍微有點懵,這便宜師兄就這麼把他給賣了?
「喔?茂之說的寶貝是這個小子?說來讓我們稀奇稀奇。」
「馬師叔,你也在啊!我這小師弟叫做李繼,各位可別小看了這小子,這是盧師在九江親自收的學生,來了書院不到兩個月就把緱山書院給掏空了。李繼,快來見過師叔和各位長者。」顧豐摸了摸乾淨的下巴,有些得意的笑著介紹。
李繼終於反應了過來,立馬向在座的眾人恭敬的行了一禮。
經過顧豐的介紹,李繼搞清楚了這些不斷打量著自己的人物都是誰。剛才被稱作馬師叔的人是盧植師父馬融的兒子,叫做馬日磾,是名聲不下於盧植的經學大能,其他幾人分別是橋玄、袁隗、劉洪、單颺和楊賜、楊彪父子,全是李繼記憶中有些印象的漢末能人。
最引起李繼注意的其實是劉洪,這可是寫《九章算術》的算聖啊,在場的一眾人可能都曾名噪一時,但真正對後世有影響的卻只有劉洪一個。心裡想著,李繼眼睛不由得在劉洪的身上多停頓了幾秒。
劉洪看這小童特別關注了自己,有些好奇。今天他來蔡府上一聚本是因為自己父親去世,辭官準備回家服喪的,現在卻被李繼的目光給勾起了興趣來。
「李繼,你為何如此注視我?」
「小子放肆了,只是小子有句無理之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看著跪坐在席上的一幫老頭,一臉慈祥的樣子下卻隱隱透露出不以為意的輕視姿態,李繼心裡就有些不樂意了,聽到劉洪的詢問也不急著回答,心頭一轉,又向他們行了一禮。
「但說無妨。」作為主人翁,坐在最中間的蔡邕聞言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小子雖然出身阡陌,卻早就聽說過各位長輩大名,如今見了,有一言實在不吐不快。」停頓了幾秒鐘,李繼突然放開嗓子,強忍心中的笑意沖著這一幫老頭高聲大喊,「小子只想說,見面不如聞名,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