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雒陽雛虎 第五十章 計劃與一文錢
袁府門口,三年前被公孫瓚砸下的匾額早就被換掉了。與之前那個相比,這個新的匾額顯然是更加結實,在這次猛烈的地震中甚至沒有絲毫動搖,只怕公孫瓚再來,也夠嗆能把它給砸下了。
袁紹正站在匾額下,抬頭望著天思考著什麼。這些日子裡,他或者出門去指揮救援,或者在家中接見一些大戶人家,商討集資的事情,總的來說,很少有無事可做的時候,現在突然間空閑下來,反而有些不適應。
雒陽的搶災已經過去將近半個月了,這次地震造成的破壞確實十分嚴重,好在在他的暗中催促下,官府的處理還算是及時,很快就控制住了災情。城中各個大戶也在他的聯合下摒棄前嫌,互相支援,一同集資幫助百姓,整個雒陽反而空前的團結起來。
漢靈帝也被這次的地震給嚇到了,把本就空虛的國庫再次榨乾,連皇宮都沒來得及維修,就急忙撥款給了雒陽城中的官府,用於恢復大漢都城的治安。
袁紹突然想到了什麼,輕輕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諷著什麼,耳廓一動,轉頭看到一輛馬車正沿著剛清掃乾淨的道路緩緩駛來,略一思考,便轉身走進了府內。
馬車上,正是在閉目養神的李繼。
李繼終於放棄了繼續搜找司馬昭雲的下落,現在看來,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已經在地震中丟了性命;另一種就是他很安全,只不過是有緊急情況離開了。他就算再繼續擔心也沒用,事實就是如此,司馬昭雲不主動出現,自己再怎樣尋找都找不到,倒不如安安心心的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一周前李繼就受袁紹的邀請來過袁府一次,當時他的心情不好,報復性的捐出了將近一半的身家,引得無數雒陽大戶頻頻側目,連袁紹本人都連連替雒陽城中的百姓向李繼表示感謝。事後李繼反應過來后,雖然有些心疼,但也沒有多後悔,錢嘛,沒了再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比人命賤的多。
今日,不知袁紹為了何事,又派人去李府邀請他前來。
馬車停下,李繼隨即睜開眼,走了下來。門口已經有一個下人正弓著腰等候,見李繼來了,直接就把他給引了進門。
「李繼小弟,此次雒陽城的災后重建,你實在是功不可沒啊!」
客堂里空無一人,只有袁紹坐在首席上,抬手讓李繼也坐下后,笑著攀談了起來。
「本初兄過獎了,若不是有本初兄組織,小弟就算想捐款也不知如何捐啊。」李繼也同樣是笑著回應,在席上一抱拳,「不知本初兄又叫來小弟所為何事?是錢財又不夠了嗎?」
「當然不是,哪怕錢財再不夠也不需要李繼小弟來捐了,上一次你捐贈的財物,一人便頂上了他們十人,更何況李氏紙行此番也損耗慘重,不需要再破費了。可恨那些雒陽城裡的豪門大戶,哪個不是經營了幾十上百年的大氏族,逢到雒陽大難,卻都是各懷心想,真是些目光短淺的可恨之輩。」
聽到袁紹的抱怨,李繼只是搖搖頭,沒有接這個話茬。他自己也不是真心想捐那麼多的,若不是因為司馬昭雲的失蹤干擾了心神,他也不一定會比那些人做的好。
「聽說,李繼小弟在鴻都門裡與曹節和段熲相交甚好?」袁紹看出了李繼不想談這個,立馬轉了一個話題。
「去年陛下親自下詔,小弟因此才被迫入了鴻都門學,與這二人交好只是為了自保罷了。」
李繼面上不動聲色的回應,只是心裡不由得暗暗警惕起來,不知袁紹這時提這個是要做什麼。
「唉,確實,這倒也是怨不得你。只是士盟里這一年來不斷有聲音發出,稱鴻都門士子是鴻都宵小,依附宦官,妄稱士子。李繼,你可要心中有數,不能真的與他們為伍啊!」
「小弟也是入了士盟的,自然是懂得輕重,只是身在那裡,不得不為之罷了,還請本初兄放心。」
袁紹只是點了點頭,站起了身來,背過了雙手踱到了李繼身邊。
「此次地龍翻身,朝堂中也接著動蕩起來。司徒袁滂被罷,以大鴻臚劉郃為司徒;太尉橋玄罷,拜太中大夫,又以太中大夫段熲為太尉;我叔父司空袁逢也同樣被罷,拜太常張濟為司空。從宋皇后被罷黜之後,宦官的勢力水漲船高,愈發膨脹,加之陛下不聞不問,就這樣把忠臣能臣都換了下去,卻讓一些無用之人反而是身居高位,當真是大漢的不幸。」
劉郃和張濟是怎麼樣的人李繼並不太清楚,但段熲他卻是熟知的,曾在鴻都門裡教了他數個月的兵法,讓他大漲了見識,絕對不是袁紹說的無用之人,所以他也對袁紹的這番話並不太認同。但是也沒什麼反駁的必要,所以只是隨口敷衍了一句。
「本初兄說的是極。」
「奧?李繼小弟也同意我這番話?」袁紹似乎頗有些意外,直接在李繼的對面坐了下來,饒有興趣的盯著他的眼睛。
就在這一瞬間,李繼心裡突然猛地一恍,湧現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眼前的袁紹好像與幾天前變得不一樣了,說不出來為何,但就是偏偏有這種感覺。幾天前的袁紹看起來還沒有多深的心機,只是有股子的少年志氣與豪氣,但現在……
「本初兄這是何意?」
「呵呵……你在剛入鴻都門時,段熲就想要收你為親傳弟子,被曹節阻止后又在鴻都門裡傳授你兵法,你兩人相知甚歡,但現在,你卻同意我的話……李繼,你是在消遣我嗎?」
李繼可不是什麼被人隨便一唬就軟了的人,思慮之下,直直的對上了袁紹的眼睛。
「本初兄,小弟剛剛就說了,在鴻都門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自保罷了,段熲確實與我相談甚歡,但既然他已經投靠宦官,那怎麼說他都不過分。在鴻都門,小弟與每個人都是虛與委蛇,小心相處,出了鴻都門,卻還要遭士盟和本初兄的懷疑,如若這樣,小弟倒不如直接退出士盟,也省的清靜。」
袁紹眼睛一眯,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起了李繼。李繼也沒有惱怒,毫不退讓,嘴角翹起,像是反客為主般的對視回去。
「這倒不必,是我想多了,請李繼小弟見諒。」袁紹終於收回了目光,轉頭避開了李繼的眼神,「只是現在,有一個極為重要的任務需要交給你,這才不得不小心提前試探了一下……」
李繼沒有應聲,只是繼續默默的看著袁紹,心中卻掀起了些波瀾。
這個士盟已經組織了近三年了,可自己卻一直都不知道他們做過什麼,或者說要做什麼,今天袁紹突然找到自己,還有任務交給他,讓他立即打起精神。
「半個月前,地龍翻身的第二日,有一封快馬回雒陽的奏章被送往了尚書台,只是當時所有人都忙著救災,沒有人在意。而就在昨天,那封奏章終於送到了朝廷上,卻又立馬被陛下給壓了下來。」
袁紹下意識轉過頭,看李繼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知道他沒聽說這事,這才繼續說道。
「那奏章上寫的,青、徐、冀三州大疫,病死者十數萬人,染病者仍有百萬,急需雒陽的支援。可雒陽也初逢大難,國庫空虛,朝廷根本沒有餘力再幫助別處,所以陛下只好把消息封鎖了,並令尚書令曹節負責處理此事。聽聞你在鴻都門中與曹節頗為的親近,我有一個計劃,既能解決國庫空虛的問題,又能使士子更加團結,一致對抗宦官。不過,這一切需要李繼小弟你的幫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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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日來的尤其的早,往年的這個日子,脫下冬衣依舊會凍得瑟瑟發抖,可是現在,馬車外那些張張羅羅重建家園的百姓們有的已經是赤著膀子幹活了。
街道兩邊依舊是有些廢墟的,其中一處被清理出的空地上,有一個挑著擔子的小商販,擔子下掛著兩桶酒水。往來的行人若是口渴了,一招手,小商販就會主動上前遞一碗酒水。行人解了渴,不用多,無論喝多少都只需要一枚錢幣。
一個赤著膀子幹活的漢子囊中羞澀,來來回回好幾趟也不好意思上前,小商販見了,只是舀了一瓢,走過去遞給了他。
漢子憨厚接過後咧嘴一笑,一口悶了下去,遠處自家的婆娘見著,立馬跑過來踹了他一腳,從腰間掏出來了個小布包取出一枚錢給了漢子,然後氣沖沖的回到了那個已經能看出模樣的簡陋屋子。漢子撓了撓頭,想把錢遞給身後的小商販,卻被拒絕了,兩人相視笑了一下,隨即就離開,各忙各的去了。
這裡離李府還有著一段距離,李繼不知為何突然叫馬忠把車停了下來了,然後透過車窗看起了風景。
這裡與平時的雒陽也並沒有什麼兩樣,對於李繼突然的動作,馬忠是有些不理解的,除了多了些殘破的房屋和遍地的碎瓦,平日里一直都是這樣的場景。
看了一會後,李繼走下了車,隨手把馬忠先打發走了,然後來到了廢墟中的小商販跟前。
「這位大叔,這酒水怎麼賣?」
「自家釀的果子酒,勁大著嘞,在這喝,喝多喝少都是一枚錢。」
李繼聞言笑了笑:「我要是能把這一桶都喝了,也是一枚錢?」
「你這小娃娃,糊弄我呢?你要是能喝兩碗不醉,我就給你一枚錢。」
小商販看李繼是個還沒束髮的小童,只是有些好笑,當他在說笑話。
李繼也沒打算要他的錢,只是伸手從懷裡掏出了一枚錢來,拋了過去,頭髮往後一縷,掀開了桶蓋子,一頭便扎進了那個還有一大半酒水的桶里。
只聽見「噸噸」的聲音,不一會,在小商販嘴張的都快吞下一個拳頭時,腳下桶也隨之空了。
「騙子!假酒!哪能讓人喝醉!坑了老子那一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