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自責的痛苦a

回到希望家園的最初三天是極其沉悶的。凌瑞忙著寫第三小隊的戰鬥報告，一有空便到秦天陽的床邊陪他；天空似睡似醒，像是個愛睡的孩子一樣總是睡不醒；羅理協助空中防衛大隊進行著遠空防禦網的建立；而馮靜卻自願加入了安撫大隊，對那些在戰爭中受傷的戰士進行照顧，並對遠在地球或是火星的死亡戰士的家屬發送慰問函。

一個星期之後，所有在這次戰役中犧牲的戰士的名單已經出來了，其中包括無法確認是否死亡的相當一大部份的失蹤戰士名單。經過火星總部的決議，在希望家園基地的北五公里的山坡上建立犧牲戰士們的墓園，以安撫逝去英雄們的靈魂。另外將對這一場戰役進行總結，並由火星總部的克爾上將發表公開演講，然後對有功的戰士進行獎勵，對有過錯的予以處罰。

雖然人們仍然沒有找到保護龍上將的王子機械人，但第三小隊的胡珀因為英勇無畏地沖入寵兒的旗艦救援龍上將，所以被追授予特級榮譽勳章；天空出色地憑自己的力量衝進九重火力陣並牽制了寵兒，最終幾乎戰死，因此而連升兩級，晉陞為上校；除此之外第三小隊的人普升一級，連凌瑞和馮靜也是如此。然而秦天陽卻被排除在了名單之外，仍然只是一名上尉而已。

羅理從他那些上層朋友的口中得知，秦天陽此次雖然牽制了樂奇，但是卻並沒有幫助揚中將，反而因為被控制了思想而對第二艦隊的旗艦開了火，造成了至少五到六艘戰艦的毀滅和幾千戰士的犧牲。

這個禍闖得相當大!

「他們可能會取消他操縱戰將的資格，雖然考慮到秦天陽當時是受了寵兒的影響未必會對他判刑，但是很有可能會把他束之高閣，從此再也不用他了。」

當羅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情的沉重幾乎讓他沒有辦法回到第三小隊。

又是一個清新的早晨，黃金日才剛剛從希望家園背後探出頭來，凌瑞手裡拎著一個大袋子，推開了秦天陽病房的門。她每天都是那麼早來到這裡，然而今天她一打開門的時候腳步就僵住了，她發現秦天陽一直躺著的那張床上已經空了!

呆了一會，凌瑞突然激動地叫了起來：「他……秦天陽，你醒了嗎？」她甩下手中的東西，正見一名護士走過來，開口就問：「秦天陽他……他醒了嗎？」

「啊，是的，昨天晚上開始身體就有了很大的恢復，我剛才看到他走到前面的中心草地中去了，你……」

凌瑞飛步往醫護院前面那個大草地跑去。

遠遠地便看見秦天陽穿著可愛的病人衣服坐在陽光明媚的草地上，似乎起來不久，頭髮還是亂糟糟的。他的身邊還有一個人，頭上包著一塊白布，拄了個拐杖，仔細一看竟然是天空。看見秦天陽和天空正在小聲地交談著，凌瑞抑制住心中的狂喜，慢慢走了上去。

秦天陽面對著陽光坐著，手裡拿著一本彩色的大雜誌，封面的人物竟然就是他自己，不用看就知道這一定是現在最為暢銷的軍事雜誌《人類與戰爭》。

「不管你想知道什麼，只要多看看這上面的文章，你就會明白的。」天空在秦天陽的身邊坐了下來，說道：「有的時候我還真是佩服那些記者，很多消息都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有些內容連我們自己也不太清楚，比如上面有一篇文章是寫我的，他們居然知道我在龍牙里自作主張地放了一個小型多媒體，還知道我喜歡聽什麼音樂，這真是……」天空苦笑道：「說實話，我還真是怕上頭那些高級軍官會看這個，那我的麻煩就大了，唉……」天空說著就著陽光在那乾淨而微有一些潮的草地上躺了下來。

秦天陽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上面的封面，那上面用很大的字寫了一排：「秦天陽－－人類新的戰神？」他並沒有急著去翻看裡面的內容，因為他的目光被另一行所吸引：「揚，我們的戰神，你在哪裡？」

「揚中將怎麼了？」

「啊，他失蹤了，」天空轉過頭來看著吃驚的秦天陽，補充說道：「就像是流星，在樂奇的光子球陣打上他能量長城的時候，他終於支持不住了，然後你的粒子炮也發射了，場面混亂得像是正在噴發的火山口，之後不僅揚失蹤了，連機械人王子、路兒和寵兒也不見了，事情簡單說就是那樣。」

「到現在仍然沒有找到龍上將和揚中將嗎？」

「是啊，誰也不知道到什麼地方能找到他們，不過不管怎麼想，他們的情形一定很困難。唉，一個為人們所尊敬的戰鬥英雄，竟然會被人類自己的超級導彈折磨到失蹤，我看人類真是無可救藥了。」天空說著用雙手捂住自己的雙眼，擋住那並不是怎麼強烈的陽光。

「為什麼？為什麼說我是戰神？」秦天陽沉默了一會終於問道。

「是因為你有力量！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人類必須要有一個可以讓大家放心的戰神，就像以前的揚。人是非常奇怪的東西，心目中沒有可以依賴的神的話，面對著那樣強大的敵人是無法堅持到底的。現在揚既然已經失蹤了，而只有你擁有接近揚的力量，所以嘛……」

「揚他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人，他用他全部的力量來保護人類，而我……而我那一炮不知殺死了多少人!」秦天陽黯然地說道：「我根本不是什麼戰神，和揚相比起來，我幾乎什麼也不是！」

「嗨，我說，你太小看自己了，何況那不能怪你，」天空輕描淡寫地說道：「你那個時候被寵兒的思想干擾，在我看來你能夠不把炮射向揚中將已經是奇迹了，你可能自然而然地射向了那個向你灌輸思想的來源－－寵兒，所以嘛……」天空做了一個無奈的手勢，說道：「世間的事情又有誰能夠預料呢？當時的唐欣少將還不是不得已之下命令超級導彈射向寵兒的旗艦，唉。」

「外界對於這次戰鬥的事情真的知道得那麼詳細？包括我開的那一炮？」秦天陽微微顫抖著問道。

「哦，那倒不是，雜誌畢竟是雜誌，不管他們的消息多麼正確，人們只是看看罷了，也未必會相信。在軍方沒有發表正式解釋之前，有很多消息是被嚴格封死的，像是我和你這樣親身經歷的人是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的，這點你可要記住啊。」天空湊了上來低聲地說道。

秦天陽鬆了一口氣：「我知道。」

「所以呢，你也不用擔心你的那一炮在被別人知道之後會有人找你麻煩啦，那個時候場面那麼混亂，而且我相信所有知道這一情況的人早都已經被嚴命不得外傳了，你真的不用擔心。說實話你所擔心的事情也正是軍部所擔心的，而且我敢保證他們遠比你更加擔心呢。」

秦天陽沉默。

天空看出他的心情非常沉重，用力拍了他一下，叫道：「好了，老實告訴你吧，這件事情我早就已經用我天才的頭腦仔細考慮過了，也許對於你來說反而會是一件好事呢？大笨蛋，看著吧。」天空說得非常肯定，這一點讓秦天陽非常意外。

秦天陽奇怪地正要問他，忽然感覺一雙柔軟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右臂，轉頭看去，凌瑞無聲地依著自己坐了下來，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是秦天陽卻從她手心的熱力感覺到了那種無私的關懷。秦天陽還沒有說話，天空已經翻身站起來，拄著拐杖說道：「好了好了，總算我們第三小隊中還有些看起來比較喜人的事情存在，否則我還真不如去搞我的飛行表演呢。」他用嬉笑掩飾著自己的心情，看了一眼睡在秦天陽臂彎中的凌瑞，說道：「有時我真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那麼受女孩子喜歡，難道說我真的就不如你嗎？」

「當然沒有，只不過……只不過……」秦天陽也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

「不過說實在的，如果那個時候我是羅理，既然已經被授權可以向你開火，也許我會早按一兩秒鐘的呢，哈哈，你相信嗎？」天空說著轉過頭來望著秦天陽，沖著他甩了甩英俊的眉毛。

秦天陽卻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相信。」

「哦？你別以為我是那種偉大的人啊。」

「那個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是不會的，」秦天陽抬起頭來微微笑了一下說道：「因為如果我是，我也絕不會那麼輕易就按下發射掣的。」

天空的臉色變得很認真，看著秦天陽，過了幾秒鐘，忽爾摸摸頭，說道：「好啦好啦，拿你沒辦法，我還是去看看我的千葉美人吧。」他說著正想走開去，卻看到一位漂亮的大女孩背著大包從草地的另一邊朝這邊飛奔過來。天空忽然哈了一聲，說道：「你們猜這個美麗的姑娘是不是來找我們的？」

「找我們？你約她來的？」秦天陽低頭看了懷裡的凌瑞一眼。她這段時間為了秦天陽能夠早日醒來，日夜相陪，身體已經很虛弱了，現在看到秦天陽終於安然無事，積累的疲勞一下子襲了上來，聽著天空和秦天陽的談話簡直就像是在聽美妙的音樂，在暖暖陽光的呵護下，握著秦天陽的手臂便沉沉睡去。

「當然不是了，我這幾天還不是和你一樣乖乖地躺在床上？老實說我還從沒有那麼本分過呢。」天空苦笑道：「我只是覺得那女孩子像是記者，所以我想她可能會以我們為目標……」他話還沒有說完，天空口中的女孩子便已經來到了三人面前。

她穿著輕便的淡藍色牛仔褲，上面是一件雪白的圓領薄衫，不長的頭髮用髮髻束在後面，顯得非常活潑而專業。就在天空閉上嘴的時候，她那頗有神採的眼睛認真地看著面前的這三個人，然後可能是沒有打算好怎麼開口，於是在天空奇怪的目光中，她從背中摸出一個東西放到天空面前。

「請問……您就是亞聯第三小隊的天空上校嗎？」她漲紅了臉，看著比自己高一個半頭的天空，把話筒當成了鎮定自己的工具。

天空自從在這次大戰中出色地擾亂了寵兒，為了表彰他的功勞，總部已經將他從少校升到了上校。雖然如此，但他還不是非常適應這個稱呼，直到面前的記者把話筒又再靠近了一點自己，才想起這件事來。他搔搔頭說道：「我就是第三小隊的天空，請問小姐是……」

「真的嗎？我其實沒有看過您的照片，只知道天空上校有190以上的身高，傳說又非常英俊，所以……」她漲紅了臉，好像忽然發現自己運氣真的很好一樣，著急地問道：「那麼他們兩個就是第三小隊的凌瑞隊長和秦天陽上尉了，是嗎？」她說著身子又前進了半步，幾乎把話筒貼到了天空的鼻子上。

「啊……是的……」

「天啊！那麼說來一直昏迷的秦天陽上尉也終於醒來了，是嗎？」她一下子顯得手足無措，自言自語地說道：「真是太好了，沒有想到我還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記者，我還是一個實習記者呢，居然有那麼好的運氣……」她轉過身用力頓了頓腳，說道：「我是《英雄傳說》編輯部的見習記者張小麗，本來負責這一塊的記者她今天臨時有事，考慮到秦天陽上尉還沒有蘇醒過來，所以一直沒有對第三小隊的成員進行正式的採訪，而……」她忽然看到在秦天陽的手中有一本《人類與戰爭》，不由得皺起了眉，話說了一半便把背後的大包放在了地上，然後從裡面掏出幾本雜誌來鋪灑在地上，鼓足了勇氣繼續說道：「這就是我們最開始的幾本雜誌，因為我們的雜誌才開始不久，一定會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是我們非常敬業，希望能夠把雜誌辦成希望家園中最好的有關戰爭英雄的雜誌!」她連珠般地說完了這些話，瞪大了眼睛看看兩人有沒有什麼反應。

天空用手梳了梳被白繃帶層層包圍住而只露出少許的短髮，讓它們看起來更精神一些，低咳了幾聲，說道：「這個……」

「你們談吧，我先讓凌瑞去睡了。」秦天陽緩緩地站了起來，輕輕把凌瑞順勢抱起來，像是抱著孩子一樣地走向室內，而凌瑞沒有被驚動，只是將頭靠在秦天陽肩膀上，安然地睡著。

「可是你們兩位是我這一次採訪的……」

「還是算了吧。」天空一把攔住她：「秦天陽剛醒，還是先不要打擾他們為好，有問題還是讓我來回答你吧。」天空說著坐了下來，開始翻地上的那些雜誌。

「好吧……那我給您做一次個人專訪好嗎？」

「好吧，只要我可以幫你的地方，我會儘力的。」

「啊，真是太感謝您了，您還沒有為任何雜誌做過個人專訪吧？」

「是啊，我從那張該死的病床上起來也才兩天而已，我的頭還很不舒服，」天空又摸摸頭，說道：「如果不是今天能夠看到秦天陽他好起來了，我還真懶得理記者呢。」

張小麗又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啊，當然，現在的你是除外的，否則我也不會答應你的要求了，是吧。」

「那好吧，我們開始吧。」張小麗說著也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又拿起了那個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