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灌藥
「小姑姑,小姑父,你們在樓上嗎,我上來了。」
周一品叫喚一聲,不等他們答應,直接上了樓梯。
已是黃昏,樓上光線昏暗,燈沒有開,塵囂在屋頂斜射入的一縷陽光中飛揚。
眼睛適應后,她看見周秀菊坐在裡屋的木床上,正在喂床上的病人吃食。
周秀菊扭頭看見周一品,又害怕又緊張,放下碗勺,倏地從床沿上站起來,張開雙臂撐在門框上。
「你,你來幹什麼?」
「喏,給小姑父送營養品來了。」
一品將手中的籃子展示了一下,順手放在柜子上面,將裡邊的搪瓷杯端出來。
「不要不要,我們家不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走走!」
周秀菊憤怒地趕人。
周一品也惱怒起來,上前一把將她推到裡屋,推在床裡邊,放下搪瓷杯,用手肘子壓住她的背。
啊!吃痛的周秀菊驚叫一聲。
這動靜,嚇得床里因為中風而歪著嘴的小姑父虞山海劇烈咳嗽起來。
灰暗的舊蚊帳里,虞山海頭髮花白,形容枯槁,如同一段快要死了的老樹樁。
「周一品,我跟你沒完!」小姑姑雙手被剪在背後,趴在虞山海身上的被子上,拚命反抗卻無力動彈。
「哼,你真以為我給你送營養品呢?」
周一品換腳狠狠地踏住她的背,騰出手來,從床邊凳子上端起那隻搪瓷杯,打開蓋子。
將搪瓷杯湊到小姑姑和小姑父的鼻子邊上,讓他們各聞了一下。
「香不香?」
小姑姑哼了一聲不回答,小姑父吃力地頷首,吐出一個字:「香。」
周一品嘿嘿一笑,繼續她的計劃。
「小姑姑,小姑父,我想過了,既然咱們之前簽訂了協議,要麼你把800國庫券還給我,要麼你吃屎。」
「我料想你們也捨不得國庫券,那麼你們就吃屎吧。」
「你休想!」小姑姑咬牙切齒。
她奮力反抗起來,一品擔心蠶砂湯會被她打翻,那樣她辛辛苦苦的一片心血可就浪費了。
於是她再次把搪瓷杯放下,將小姑姑整個人提起來,推到一張老藤椅上躺好,用一根布條將小姑姑結結實實地綁在藤椅上。
「啊,殺……」周秀菊嚇得面色鐵青,剛想大聲呼喊「殺人了」,就被周一品用臭襪子塞滿了嘴巴。
虞山海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含混不清地吐著字:「一品,你放過你小姑姑,有什麼恩怨沖我來。」
周一品整頓完小姑姑,轉身跳上床,鞋子都不脫,就蹲在虞山海面前。
「小姑父,還是你靠譜。」
「我就知道,小姑父你人最好了,當初小姑姑嫁給你,真的沒有選錯人。」
「既然你對小姑姑這麼好,那麼乾脆,小姑姑欠的債由你來還,好不好?」
這一番話說的虞山海老淚橫流,秀菊嫁給他后,他不但沒讓她過上好日子,反而還讓她伺候癱在床上的自己……
十年了!她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會嫁給自己!
假如自己能替她還債,就是要了他的命都可以。
「說吧,怎麼還?」
周一品見已成功激發起了小姑父對小姑姑的愧疚之心,便簡潔明了地表達她的意思:
「這是蠶拉的屎,熬成了湯,怎麼樣,喝了吧?」
「喝了蠶矢湯,咱們的賬就一筆勾銷,喝不喝?」
「就這麼簡單?」
虞山海有些不信,一碗蠶矢湯而已,喝了又不會死,能換回800國庫券,那是非常划算的買賣。
但小姑姑就不答應了,她在藤椅上拚命地搖晃,藤椅就在樓板上撞出有節奏的聲響,令樓板震動不已。
「喂,別晃了!」周一品好心勸告。
「鄰居家還以為那個誰在做什麼運動呢,小姑父癱瘓了,肯定不是他,別人就會猜想,這周秀菊會不會守活寡太久了,耐不住寂寞了……」
「唔……」周秀菊氣得肝肺鬱結。
可最終還是乖乖地消停了。
她內心暗暗發誓,等她活動自由了,一定告到村委會去,把周一品綁架小姑姑逼迫小姑父吃屎還沒臉沒皮的樣子全部宣揚出去!
而這邊,「守活寡」三個字深深地刺激了虞山海,霎時間熱淚又奪眶而出。
「好,我喝。」他心意已決,即便喝死了,也認命了。
周一品立即將小姑父的身體拉起來一些,增加一個枕頭,讓他靠著。
她端過來搪瓷杯,「小姑父,趁熱喝吧。」
虞山海張嘴含住她餵過來的杯口,閉上眼,和著淚水,將蠶矢湯咕嘟咕嘟全部喝了個底朝天。
喝完,他咂咂嘴巴,竟然莫名覺得好喝?
唇齒之間,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味縈繞其間,令人回味無窮。
怎麼回事?該不是臨死前產生幻覺了吧?
而那邊的周秀菊一邊流淚,一邊恨……發誓要將周一品抽筋扒皮!
好了,收工。
周一品跳下床,將搪瓷杯放進籃子,跨在手腕上。
將小姑姑身上的繩子解開后,她就志得意滿地唱著歌離開了。
「親愛的小妹妹,請你不要不要哭泣……」
周秀菊一鬆綁,就跳起來,撲向床里的虞山海,整個人因為憤恨抖得跟篩糠似的。
「山海,你有沒有事?」
「我感覺……我很好。」虞山海回味著嘴裡那種美妙的感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找村長和村支書去!」
「別去!」
情急之下,虞山海抬起一隻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
「你……」
「你的手……」
周秀菊把視線落在虞山海的手上。
她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這十年來,丈夫的手從來就沒有動過。
「我的手……我的手能動了?」虞山海萬分疑惑地抓了抓五根手指頭。
確實能動了。
「哈,真的,真的能動了!」雖然還有些僵硬,但起碼它能抓握了。
「有希望了……」
周秀菊緊緊地握住丈夫的手,激動得熱淚盈眶。
但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這樣。
「我覺得是外甥女給我喝的葯起了作用。」虞山海想了想,堅定了這個想法。
「你說周一品,怎麼可能?!她恨我們入骨,巴不得吃了我們的肉,怎麼可能救你?」
「再說了,就算她有心救你,她哪來的醫術?哪來的藥材?」
周秀菊堅決不信。
「可我真的覺得剛才她給我喝的那碗湯又有中藥的苦味,又有春茶的清香。」
「秀菊,要不你再去試探一下,萬一呢?」
見丈夫原本渾濁的眸光閃動起來,原本說話大舌頭的情況也好多了,周秀菊有些心動起來。
萬一呢?
萬一癱瘓十年的丈夫,有朝一日站起來了呢?
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周秀菊不得不放下成見,打算厚著臉皮去找周一品。
反正臉皮這東西,她早就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