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碰我,你有病

第2章 別碰我,你有病

誅仙鎮。

這座小鎮位置比較特殊,恰好位於徐州、揚州交界,又是官道必經之地。

江家姐弟前往金陵,也要從此經過。

王大牛帶著姐弟二人來到鎮上,七轉八繞鑽進一個馬棚,江家姐弟遠遠便聞見臭氣熏天的馬糞味道。

這馬棚顯然廢棄很久了。

棚下的稻草堆里,橫七豎八躺著八名男子,有壯年,有青年,也有和江瑜年齡差不多大小的男童。

一個個面黃肌瘦的樣子。

一個個捂著肚子哼哼唧唧面色痛苦的樣子。

江瑜見到這幅場景,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裡捂得嚴嚴實實的那錠白銀。

「姐姐……」

江茗玥神色微變,立刻抓起江瑜的衣袖,替他遮擋了口鼻,避免被傳染。

「小心點,他們可能染了疫病。」

「啊?」

江茗玥話一出口,江瑜驚得連連後退。王大牛把江茗玥放下后,早就跑到棚下去看他的兄弟們。

若真是疫病就糟糕了!

姐弟二人,眼下連口飯也沒得吃,距離金陵還有幾百里路要趕,哪有多餘的銀子請大夫看病吃藥?

江茗玥沉吟片刻,還是主動朝馬棚走去。

江瑜駭然色變:「姐姐別去!」

「別過來。」

江茗玥頓住腳步,回頭一眼瞪來。江瑜正要衝過來,聞言之下,瞬間僵在原地。

江茗玥這才安了心,繼續前行。

她一步步,走得很慢卻很穩,面色雖蒼白憔悴,眼神卻異常清明、堅定。

王大牛見她蹲下來把脈,很是吃驚。

「小娘子……哦不,主子,你懂醫術?他是俺七堂弟,主子是不是看出什麼問題了?主子這是?有話就倒是快說啊!真是急死個人。」

「你閉嘴。」

「……」王大牛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四周安靜了,江茗玥挨個為這八名男子號脈,又看了他們的舌象,面色愈發顯得凝重。

尚不能確定是不是疫病。

但。

她能看出這七名男子,氣血兩虛、脾胃更虛,他們之前應有嘔吐、腹瀉的癥狀。

「小兄弟,你之前吃過什麼?」

「沒……三天沒吃……」七堂弟回話回得有氣無力。

「可曾嘔吐?」

「嗯。」

「可曾腹瀉?」

「嗯。」

「這裡,疼嗎?」

「嗯。」

江茗玥嘗試著按了好幾個穴位,一個個問完,這七人的癥狀大致相同。

據她推斷,他們應是不慎吃了什麼不潔之物,刺激腸胃,導致嘔吐、腹瀉……但這只是表象,究竟有沒有患上疫病,還需要進一步觀察確診才行。

疫病也是有潛伏期的,不容小覷。

江瑜嚇得面無血色,頻頻呼喊:「姐姐!姐姐!你快回來呀!萬一他們真得了疫病那可怎麼辦?」

「疫病?」

王大牛和八名男子相繼色變,人人驚恐不已。

江茗玥語氣很平靜,「慌什麼?餓死也是死,病死也是死,人早晚是要死的。想活命的話,不如好好想想你們這幾日吃過什麼,接觸過什麼人?」

呃。

她這安慰人的方式,還真「別具一格」。

一群難兄難弟們低聲議論,似乎都在努力回想,最後王大牛給出了結論:這三天內,他們只和趙虎那廝干過一架。喝的是馬廄旁邊那口井裡的水,幾乎沒怎麼吃東西。

江茗玥又去查驗井水。

王大牛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主子,俺堂弟他們真的得了疫病嗎?是不是這井水有問題?可俺也喝了,俺怎麼沒事?」

「手伸出來。」

「哦哦。」

江茗玥給王大牛號脈,看他的舌象,斷言道:「你暫時無礙。」

「那他們呢?有救嗎?」王大牛滿臉擔心。

江茗玥給了他一個白眼,懶得回答這個問題。尚未確診,她怎麼知道能不能救?

每個人體質不同。

若都像他王大牛這般皮糙肉厚的話,就算沾染了疫病,憑自身的抵抗力也能免疫。可若是體質稍弱點的,就像這七名男子般或嘔吐或腹瀉或昏迷不醒,癥狀也各不相同。

眼下一時找不到疫病的源頭,只能防患於未然。

江茗玥心中拿定了主意,吩咐道:「江瑜,王大牛,你們去鎮上買一口大鐵鍋,再買十斤米,待會熬了粥讓他們喝下去。我先觀察,才能確診。」

「姐姐,我自己去,別讓這傻大個跟著我。我怕他又使壞,搶我的銀子。」江瑜據理力爭。

王大牛怒:「臭小子胡說什麼?討打是不是?」

江瑜扭頭就跑,王大牛拔腿就追。

江茗玥搖頭失笑。

此處的馬糞長年累月堆積在牆角,時時刻刻散發出一股惡臭味道,熏得她恨不能立刻走人。

一想到待會要在這馬棚旁邊熬粥的畫面……

她頓時什麼食慾都沒了。

只有十兩銀子,單吃飯,又夠十一人吃多久呢?她對這個時代的貨幣價值還沒有多少概念,不過等江瑜回來問問也就知道了。

哎呀呀,生活艱難。

原想著雇傭王大牛這一個保鏢,護送他們姐弟二人前往金陵,這下可好,勢必要被他這八位堂兄堂弟拖累,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江茗玥也考慮過不管不顧,索性帶著傻弟弟,保鏢也不要了,姐弟二人自己趕路也不是不行。

她靠在馬棚的木柱子上,閉目沉思起來……

良心難安啊!

這破事,沒遇到也就罷了,既然偏偏被她碰上,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豈能當真見死不救?換個角度想,若是沒了保鏢,前路茫茫,指不定他們姐弟連金陵也走不到吧?

能救自然要救,就當日行一善。

這什麼世道?青州去年發生如此嚴重的災情,朝廷就不安撫、不賑災嗎?整個青州究竟有多少災民,背井離鄉南下逃難?又有多少人跟他們的親娘李蔓一樣客死異鄉?

思緒翻飛,無數的畫面劃過。

原主生前的所有記憶,漸漸和她自己的記憶,合二為一。江茗玥緩緩睜開雙眼,日頭已西斜。

「他們藏在哪?是這裡嗎?」

「你們確定?」

「呸!臭死了!進去把人給我抓出來!」

……

這鴨公嗓子的男聲,傳入江茗玥耳中,她愣了愣,瞬間聯想到王大牛的話,暗自猜想來者何人?

一群打手突然闖進來!

這犄角旮旯的馬棚里,居然還能看到女人,這群人紛紛愣了下,才呼喝著衝過來。

「好啊!原來藏在這兒,這下被我們逮到了吧?起來,起來呀,說你們呢!聾了,還是啞巴了?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快起來跟我們走。」

「真是吃了雄心豹膽!」

「知道我們虎哥是什麼人嗎?你們這群外鄉人竟敢打傷虎哥?待會就讓你們嘗嘗苦頭。」

……

虎哥?看樣子來者是「地頭蛇」趙虎。呵呵,果真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江茗玥倚著柱子,半點沒動。

這群打手似乎也不想為難她一介弱質女流,全沖稻草堆上東倒西歪的八名男子而去,拉拉扯扯,又踢又罵,言行舉止很是囂張跋扈。

顯然,這種事他們是做慣了的。

對病號動手,太殘忍了吧?

江茗玥輕飄飄說道:「他們可能染了疫病,你們……也趕著去投胎嗎?」

「疫病?你嚇唬誰呢?」

「就這幾個窮鬼,怕是餓的吧!」

「哪有什麼疫病?不要聽她胡言亂語瞎說。」

這群打手七嘴八舌反駁、嘲笑起來。

江茗玥語出驚人:「我猜若真是疫病,源頭就在你們口中那位虎哥身上。不信的話,找個大夫來診脈就能真相大白。」

「這……」

「真的假的?」

「快走,快走……」

再兇悍的打手那也是惜命的,或許是古代人對疫病聞風喪膽的緣故,這群人來得快,眨眼又走了個乾淨。

一場驅趕,瞬間消弭於無形。

不久,外面便傳來那公鴨嗓的男聲,「放屁!小爺最近為了給雋爺接風洗塵,忙得腳不沾地,怎麼可能染了疫病?是誰胡說八道造謠生事?看小爺不撕爛她的嘴!」

「別別別,萬一裡面那群窮小子真的染了疫病,虎哥你身子金貴,千萬別進去。」有人在勸阻。

「滾開!」

趙虎怒喝,聲音剛落人便現身。他掃視一圈,視線很快就鎖定了馬棚裡面唯一的女子。

瞬間,他驚呆了!

不得不承認,這世上就有一種美人,哪怕布衣荊釵,也遮不住她的花容月貌。

「啊!小娘子!」

趙虎眼睛亮了,三兩步跑過來,嬉皮笑臉問:「這位美人是哪家的?可曾婚配?」

這人怕是腦子不好使吧?死到臨頭,還見色起意?

江茗玥淡淡提醒:「疫病。」

「哦對對對,疫病!」趙虎猛然反應過來,臉色一變,「剛才是你說本小爺得了疫病嗎?美人這話從何說起?可有憑據?若是無憑無據,休怪小爺要押你回府好好審問一番。」

呵!回府?審問?

跟你回府然後任你擺布?憑什麼讓你審問?你又不是官府的人。惡霸淫賊,如今都這麼狡猾了嗎?話,說得這般滴水不漏,心思卻昭然若揭。

江茗玥無聲冷笑,「你這幾日可曾嘔吐、腹瀉?他們八人,便是此癥狀。你大可不信,命是你的,跟我沒半毛錢關係。」

趙虎面色一變,半信半疑。

江茗玥察言觀色,善意提醒:「去請大夫吧!再耽擱下去,怕是整座小鎮的人全被你感染了。」

「你!」

趙虎本是來興師問罪的,不料,一見江茗玥就起了色心,拐彎抹角試圖將她騙回府再下手,更是萬萬沒料到,這小娘子三言兩語竟將他說的心裡發毛。

疫病……太可怕了!

偏巧他這幾日的確有嘔吐、腹瀉之症,此女今日之前與他素不相識,卻知曉此事,萬一不幸真被她說中,那可如何是好?

「跟我走!」

趙虎抬手便來抓她,江茗玥眼明身快,一側身,輕巧避開了他的魔爪,眼神充滿嫌棄。

「別碰我,你有病。」

「你……」趙虎一口氣堵在喉嚨里,差點憋死,「好,不碰你,你跟我去見大夫。若你說謊,小爺弄不死你!」

「不去。」

「由不得你。來人!」

「且慢!」江茗玥提議:「你可以把大夫請來此處,畢竟他們也是被你傳染、受你連累的無辜之人。放心,我不逃走,我就在這裡等著。」

趙虎定定看了她片刻,氣鼓鼓扭頭走了。

那群打手,被他指派留下來看守馬棚里的九人。趙虎帶了一名手下,著急忙慌去尋大夫。

這一去,便去了好久。

未等到他折返,江瑜和王大牛先回來了。雙方一照面,免不了又起了一番口舌之爭。所幸,那群打手顧忌疫病,並未動手,罵罵咧咧后便放任他們二人進了馬棚。

「姐姐你沒事吧?」

「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找到這裡的?」

江瑜急急忙忙跑到江茗玥身邊,王大牛左手拎著一袋米,右手拿著一口大鐵鍋。

江瑜倒是機靈,給自己找了個免費勞力。

江茗玥輕笑,摸了摸江瑜的滿頭亂髮剛要誇獎他,卻摸到一手的油膩,立馬撒手,順帶還在衣裙上蹭了蹭。

江瑜委委屈屈道:「姐姐,你又嫌棄我?」

「咳,」江茗玥詭辯:「你該洗頭了。」

這天寒地凍的,連口熱湯也喝不上,哪有條件讓他洗頭?江瑜低垂著腦袋,明顯有了小情緒。

江茗玥轉頭對王大牛吩咐:「生火,熬粥。」

「是,主子。」

三個人立刻行動起來,江茗玥只負責洗鍋洗米,江瑜負責從那口井裡打水,王大牛忙著架火、撿乾柴。剩餘那八名男子,個個都是病號。江茗玥自己也是病號,但她求生欲極強,休息了這麼長時間,雖然還是額頭髮燙,可體力多少恢復了一點點,淘米這種小事難不倒她。

一鍋粥,不久就熬好了。

八名病號掙扎著爬過來,哪怕只是聞著米粥的香味,也感覺腸胃裡舒服了許多。人在餓急的時候,連草根樹皮都能吃。平日里不起眼的一碗熱粥,反而成了美味佳肴。

江茗玥正苦惱忘了提醒他們買碗,卻見王大牛從懷裡掏出兩隻瓷碗,頓時嘴角微抽。

呃,你就不能用手拿著?就不能讓江瑜拿著?這可是用來吃飯的碗,你竟然放懷裡……敢問這位壯士,你多久沒洗澡了?

病從口入,這是常識,不曉得嗎?

江茗玥是個有潔癖的人,偏偏身邊圍著一群不講衛生的粗漢子,見此一幕,差點要抓狂了。

「江瑜,去洗碗!」

「姐姐這是新買的,很乾凈。」

「臟死了!」

……

江瑜嘴一扁,好吧,姐姐真不是嫌棄他,她應該只是嫌棄……各種臟!

江瑜重新打了一桶井水,反反覆復將那兩個碗洗了又洗,才抱著小跑回來,「給!姐姐看我洗得乾淨嗎?」

「為什麼只買兩個碗?」江茗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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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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