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遮掩
轉眼已是初秋,大宋的秋日天朗氣清既有夏日熱的餘韻也有秋天的爽朗清涼,艷陽高照伴有微風是個踏青的好天氣。
「剛到初秋,怎麼娘親今日穿的這樣素雅?」
李清意兄妹二人清早就等在馬車旁,今日是初一,禮佛的日子,李夫人老早就約好了相熟的夫人們去白馬寺聽經,正好李青玄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撿了一條命,李夫人耳提面命非要他一同去寺里還願,這才一大早準備了馬車往白馬寺的方向去。
「今日是去禮佛,又不是去爭奇鬥豔的,這樣很好。」李夫人輕輕挖了女兒一眼,又擔憂的看向沖他微笑的兒子,青玄自昏迷中醒過來已經月余,太醫說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但自從他醒來之後,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沉默寡言心事重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借著還願之便,帶他多出來走走,見見往日的朋友,也好多些鮮活氣。
李夫人上了為首的馬車,因為李青玄大病初癒,不易勞累,所以此次他也坐車出行,反倒是李清意一身瑰麗裙裝,胯下白馬高大俊美,跟在隊伍裡面頗為惹眼,李夫人糟心的閉上眼睛放下轎簾,乾脆眼不見為凈!
「他……身體不會有什麼損傷吧?」
李清意跟在哥哥馬車旁邊,隱約聽見裡面一聲詢問夾雜著嘆息,他指的是誰她當然知曉,那人死皮賴臉的很,若不是鴉青親自出手將人趕出李府,還不知道要待到什麼時候!
「他好得很,習武之人哪那麼容易受傷,即便是多次輸送內力身體有些虧空,皇宮大內那麼多奇珍異寶,好好將養,不用一個月就能補回來了,哥哥不必擔心。」
「我沒有擔心!」車中人急忙反駁道。
「好吧,沒有。」李清意揶揄的看了一眼車駕,就聽後方馬蹄聲漸近,宋元霆一身玄色長袍身後跟著一隊侍衛縱馬追了上來。
「前方可是丞相府的車駕嗎?」
李夫人聽聞後方有人問詢得身邊人通報是四皇子的行駕,趕忙下了車來,寒暄了幾句。
李青玄聽到宋元霆聲音的時候就僵著一張臉,側耳聽著外面說話的聲音,生怕那廝說了什麼出格的話來。考科舉的時候都沒如此緊張!
「誒,哥,宋元霆這麼主動,你就沒有什麼表示?」
李青玄臉色紅的發黑,聽到妹妹打趣,狠白了她一眼,「我與殿下點頭之交,妹妹休要胡言亂語!」
宋元霆得了李夫人授意同行,剛要上前打個招呼,就被那句「點頭之交」定在原地,瞥了一眼封閉的馬車自顧的跟在李清意身邊靠後的位置,恭敬行禮。
「皇嫂。」
李清意麵無表情瞅了四皇子一眼,這人真是煩,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回來之後她忙的腳不沾地,料理了哥哥的事情之後又被鴉青拉去接手詭刺堂,平日里還要操練破陣營,為了自己方便,她乾脆將詭刺堂排得上號的殺手扔進了破陣營中,導致整個軍營怨聲載道唉聲嘆氣,吃飯睡覺喝水如廁,隨時有明刀暗箭,殺人遊戲沒有過多的規則,點到為止,「死亡」一次,罰跑校場十圈,一日未完成次日翻倍,這樣訓練幾天下來,詭刺堂的殺手們有了休假的樂趣,破陣營的將士們在每日「死亡」中飛快的提升著自己的能力。
而宋元瑾那邊因為發現了囚禁四皇子和李中丞的事情與尹觀有關,也順藤摸瓜將尹觀為官數載的大小事情查了個一乾二淨,連他少年時家裡為了供他讀書將他姐姐賣掉的事情都查了出來,湊巧的是尹觀的姐姐尹星正是雍王的那位外室,尹觀從那時起得雍王栽培,考了科舉入朝為官。他感念雍王知遇之恩,雍王也是用人不疑頗為信任尹觀,甚至連宋元越的真正身份是先皇私生子這樣的秘辛他也知曉,所以手握雍王財富的他第一個想到的繼承皇位的人選是宋元霆,而不是更容易說服的宋元越。
在朝廷的兵馬查抄尹觀的尚書府之前,尹觀府中已經人去樓空,禁軍們查找半晌也沒有找到有價值的東西,看來雍王留給他的不光是財寶,恐怕還有些暗地裡的人手。正如當初死掉的那個老太監。
朝中大小事情頻出,他們二人都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已經好久沒有見面了,本來波瀾不驚的心境卻被「皇嫂」這兩個字炸的泛起漣漪,李清意百無聊賴的以匕首撐著馬鞍,雙手交疊壓在匕首上,又將自己的下巴抵在手上隨著追雪走動微晃著。
「宋元瑾在幹嘛?」
不過提及一個名字,李清意眼前突然閃過他一本正經端坐於御書房與自己說話的樣子,唇角翹起眼神也越發柔亮。
「嘖嘖嘖」宋元霆萬分嫌棄一般打馬繞到馬車另一邊,「不知道,他忙得很。」
此時宋元瑾正在薛先生的指引下入了白馬寺後山的舍利塔,這是他第二次來此處,借高僧們的舍利設局,遮掩先天命數,數月前蔣黥回返,說起北念國國師頗通推演算命之法,近些時日大宋動搖江山的大事都有北念在背後推波助瀾,為防止北念國做什麼手腳,薛先生讓蔣黥想辦法為陛下遮掩命盤,奈何蔣黥半路出家功力不夠,只得藉助佛塔舍利助其溝通天地,只是他手段確實有限,即便有高僧相助,遮掩天子命數的陣法也完成的坑坑巴巴。
宋元瑾無奈等在原地,透過塔上的窗口看出去,正看見那匹純白駿馬和馬上的佳人。
佛門重地,李清意下馬步行,她甚少出現在各式各樣的聚會上,偶一得見都是傾國傾城的模樣,此時鮮衣怒馬更是特別,一男子膽子大些上前幾步站在她前側,拱手說道:「李姑娘,上次在白馬寺承蒙姑娘搭救舍妹,一直沒有機會當面道謝,在下是」
「事情已過去一年了你才想起來道謝,早幹什麼了!」
男子的說話聲被打斷,面色有些掛不住,二人齊齊向一處看去,入目是耀眼奪目的紅色騎裝,說話的人語氣雖沖,但眉眼間可見嬌憨,眼神清澈靈動,圓臉,身形纖合有度,長鞭被挽在腰間,此時似笑非笑盯著那人看,倒是將男子看的一愣,也不和她爭,紅著臉一拱手退了下去。
不怪那位公子方寸大亂,便是李清意自己都忍不住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她記得這個姑娘,尚將軍家的小女兒,率真潑辣,深得老將軍喜愛。
「李家姐姐,可讓我好找,聽姐姐說起你身手了得我一直無緣得見,要不是聽說此次聽經丞相夫人也來,我才不要起個大早在這裡枯等呢!」
李清意哭笑不得的看著自己被緊緊捉住的袖口,小姑娘家熱情如火真是難以招架,她環顧四周想搬個救兵,娘親不在,哥哥也不知去哪了,正不知如何推拒,心有所感似的抬頭看向講經殿後方矗立的舍利塔。果然,宋元瑾的側臉正在窗口處似乎在與什麼人交談。
她眼神不錯的盯著窗口,心不在焉的說了句身有要事,失陪,就匆匆繞去後山舍利塔下。
「臣尚未有機會同國師鬥法,不知深淺,但此局乃是臣鑽研父親留下的記錄加上臣自己的改動過後,可以說最萬無一失的辦法了,此局名為潛龍入海局,可掩入局者命星,無法推演其運道方位,無法被影響和操控,此局一成,不可逆轉!」
李清意遍尋塔下不得其門而入,只能用梯雲縱拔地而起竄上窗口,因著窗口窄小,她上半身自外面爬了進來,將正在說話的幾人嚇了一跳。
「阿彌陀佛!」老方丈口誦佛號,認出了面前這位就是當初在魔教手中救下白馬寺眾的女娃娃,此時也沒有追究她擅闖舍利塔的不是。
「額,實在找不到門,只能出此下策,各位見諒!」
李清意心虛的看向宋元瑾,他倒是沒有絲毫意外,寵溺笑著下意識將她拉到身邊。
「陛下不可!」蔣黥見狀急忙上前一步,奈何局勢已成,陣法轉動,地上的三顆舍利子光芒大亮,兩個呼吸之後黯淡下來,陣中心的羅盤自發轉動,塔中光線明滅數次,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異動停至。
「額,怎麼了?」李清意眼見幾人臉色明暗不一,後知後覺的動了動腳,剛才只顧著看宋元瑾,沒有注意到地面上畫著繁複的紋路,此時紋路幾近消退,定是有些用處的。
「多一人入局可有影響?」宋元瑾不甚在意,輕描淡寫的問道。
「不知」蔣黥苦澀道,父親被殺時他還是個浪蕩公子,現在這些本事都是他自己領悟得來,替人遮掩命星也是頭一次,多一人有什麼影響他還沒有試驗也說不準。
「我不知你們在此有這樣重要的事,我突然闖入,會不會有不好的影響?」
李清意見蔣黥面色不好,此時也是十分後悔。
「無妨,你和陛下命星本就相輔相成,即便是有影響也該是好的影響,無需自責。」
薛先生捋著鬍鬚絲毫不見緊張,他所學駁雜,推演之術也有涉獵。李清意對薛先生的本事很有信心,得他保證這才放下心來。
「我讓龍三送進宮去的圖紙你看過了么?」
事情辦完,宋元瑾屏退左右獨留了李清意伴駕,二人為躲清靜乾脆入了後山叢林逆著一處溪流向上。
「嗯,讓人畫了一份送給魈君了,他跟鑄劍山莊的人熟,讓他去費腦筋吧。」
李清意歪頭想了想,「不錯,聽說從蜃樓城得到的那張圖紙研究的差不多了?」
「嗯,是一個排弩,初具雛形,威力確實不小!」
李清意看向宋元瑾的眼神晶亮,躍躍欲試,不知自己何時才能試試新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