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柴非
黑衣人退的迅速,侍衛們撿了一條命趕忙爬起回到公主身邊,又將青藍抬了回來,略一查探,才回稟道:「公主,青藍姑娘尚無性命之憂,只是這手……」
李清意低頭看向臉色慘白的小姑娘,伸手摸了摸她變形的肩胛,手下微一用力「咔噠」一聲,青藍昏迷中掙扎了一下又沒了反映,李清意抬頭看向許拂,隨口說道:「關節完好,上臂已斷,尚可醫治。」
許拂聽聞放下心來,幾個呼吸之後才細細打量面前的白衣公子,目光所及許拂恍然,這位公子恐怕就是青藍之前所說「特別俊俏」的那位了,即便在這污濁閣樓中,只有依稀昏黃燭光,也難掩面前人芝蘭玉樹,冷冽清雅。
「許拂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她不顧自己公主之尊,深深一禮,今夜若不是他攔在自己面前,恐怕自己即便是死,也死不得!許拂怔怔起身,堂堂公主被臣子逼迫,竟生出窮途末路之感。
「無妨,順手爾」李清意一揮手,向眾人略一點頭轉身回了房中,還有兩個時辰才開船,她還有點時間可以休息。
許拂等人目送她回了房間,身邊的侍衛低聲說道:「公主,行藏已漏,此地不可留,屬下看那公子也不像本地人,恐怕在等明日商船,您看?」
侍衛李木目光灼灼等著公主示下,他們萬不是國師府那些爪牙的對手,既然那公子肯出手相助,明日若是一同登船,他們就還有逃脫的機會!
許拂看著被李清意重新關上的門,沉默半晌,終於還是低聲嘆氣道:「去鎮上找大夫來處理青藍身上的傷口,明日一早登船。」
眾侍衛轟然應諾。
李清意躺在門內,耳中聽聞他們之間的對話撇了一眼門口,而後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掌柜的派人來通知李清意商船已到時,她正喂馬,接到消息后直接牽了追雪登船,船上的人大多是卜城郡外出的人,其中也有些旅人和商賈,大家熱情而忙碌,船艙的貨物已經堆滿,李清意上船時大家不約而同的朝她看去,畢竟牽馬上船的人不算多,尤其是那白馬通體雪白,高大健碩,神駿非常,馬的主人也是一樣,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首領!」佔據一方角落的黑衣人們此時已經換下黑衣,一身的短打,眼神冰冷狠厲,輕易的同一旁的人區分開。
「公主,他來了!」許拂他們人數同黑衣人差不多,此時也佔據了另一邊,李清意來之前雙方少不了言語交鋒,此時得到提醒,兩幫人都向李清意看去。
被如此注視的她當然不可能無視,牽著追雪站在兩幫人中間,面無表情的掃視左右,「看著我幹什麼?過路而已,你們隨意。」
昨夜出手,是因為青藍捨命護主讓她心有所感,此次出門是為哥哥尋葯,時間緊迫,她可沒興趣多管閑事,尤其是北念國皇族的閑事。
許拂見他並沒有過來,反而走到最裡面靠在船邊,不自覺紅了雙眼撇過頭去看浪花,昨日攔在自己身前的白衣公子已入眼入心,今日再見,那人卻如此冷漠無情,倒叫許拂好生失落。
黑衣人首領見狀,嘴角無聲咧開,臭小子現在知道怕了?等船靠了岸,看你還怎麼囂張!
李清意不暈船,但船上嘈雜,人多貨多且氣味難聞,還是讓她皺緊眉頭愈發不耐煩的走到船頭,船家正收拾纜繩,見她過來,認出了這是牽著白馬出手闊綽的船客,不由帶了幾分討好主動搭話。
「哎呦,客人這是暈船了?小老兒船上有葯,壓在舌下即可,待我為客取來。」船家放下繩頭,手擦了擦衣襟,關切的看向她。
「不必,我不暈船,只是出來透透氣。」
「哈,年輕人呆不住,快了,還有半個時辰就到宜城,今日正好是宜城大集,多得是好吃的好玩的,客正好去逛逛。」
李清意含笑搖頭,卻是問道:「從宜城到巡山怎麼走?」
船家未料到面前的年輕人居然對集市沒有絲毫興趣,頓了一下才說:「宜城到巡山有兩條路,官道平坦,但路程較遠,山路雖難行,但是要近上許多,只是山路崎嶇,恐有賊寇,小公子還是走官路吧,快馬兩日足夠了!」船家眼神瞥了一下船中的白馬,按照這匹良駒的腳程,恐怕不到兩日就能到。
李清意聽聞船家所言,沒有猶豫當即選擇走山路,山路不適合縱馬,到時候如果不方便就將追雪暫時散放在林中,待取葯回來再召喚即可。
她還待問些什麼,聽聞後方有人插嘴問道:「公子要去巡山?」
許拂正走到李清意側後方,本想著再謝公子搭救之恩,卻正聽到二人說起去巡山的事。好奇之下脫口問道。
船家自去忙著船上事務,李清意從善如流含笑點了點頭,「正是,要去巡山,路途不熟就想著問一問船家。」
許拂面露詢問之色,巡山崎嶇陡峭,且山中鳥獸稀少,山高林密方向難辨,實在沒什麼看頭,「巡山腳下就是皇家獵場,山上鳥獸多數都被趕至獵場中,山中無路不是好去處,公子此去若是遊歷,不妨去北念國都城啟城看看再做定奪?」
「並非遊歷,我來找一種藥材,聽說只有巡山才有,時間緊迫,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李清意客氣拱手,結束話題回到追雪身邊。
巡山居然是皇家獵場?這麼說來,巡山四周恐怕還有侍衛看守,嘖,煩。
昨日休息時間尚短,李清意靠著追雪打了個盹的功夫感覺到船不再搖晃,慢慢睜開眼睛,果然入目的就是碼頭邊幾個碩大的牌子,宜城碼頭。
她利落起身,因著集市的關係,碼頭上人聲鼎沸,各處往來的船隻絡繹不絕,撲面而來的鮮活氣息讓李清意沉默了一瞬,她牽馬走在下船的隊伍中間,正盤算著出了碼頭再找什麼人問個路,就被一群官軍模樣的人刀架脖子上逼到了一處開闊地,旁邊的人見這些人的氣勢連看熱鬧的心思也不敢有,低著頭匆匆路過,隱約聽聞眾人壓低聲音說話的聲音。
「你還看!不要命了!那幾位可是國師府的人!」
「看馬車上的標誌,將軍府的馬車,難道將軍在裡面!」
「想什麼呢!柴大將軍怎麼可能來咱們這兒!」
「誒?我好想聽到有女子的聲音?」
「別說了!趕緊走趕緊走!」
李清意正在人群中艱難挪動,被幾個官兵抓住后,人群倒是瞬間清出了一條通往那輛紅頂馬車的道路。
行吧,只要能早點從人擠人的境地里出來,她可以暫時不計較刀架脖子的事情。
「小子,我說過吧,讓你別多管閑事!」
還不等她站穩,憋了一晚上的黑衣人首領出言譏諷,仿若等到了主人的瘋狗一般,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小人得志的信息,車簾打開,裡面正是被制住雙手的許拂和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獐頭鼠目氣質猥瑣的男子。
許拂雙眼含淚,目光凄楚看向車下的年輕公子,她堂堂公主,卻被一國將軍強擄上馬車,如此羞辱她從前只有玉石俱焚一念,此時見恩人在前,她竟隱隱生出一絲期盼,但盼他能解她之圍,只在今日不叫人強擄了去,日後如何她都認了!
李清意不知許拂心思,只覺得那首領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礙眼,不由正視了他一眼,「閣下似乎覺得你們又行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沒有絲毫後悔和懼意,甚至唇邊還帶著笑!首領甚至覺得她此時的表情比折斷他的手更讓人覺得難以忍受,於是唯一完好的一條手臂緊握著鋼刀邊咒罵著邊衝上來,想著先泄私憤砍他幾刀,嚴刑拷打這類的事情等回到國師府再說!
「住手!」
馬車上傳來一聲陰沉的命令。首領衝到面前的臉還有著猙獰的惡意,此時也不得不聽命於主人,堪堪放下鋼刀,只以眼神表達對她的狠辣和惡念。
李清意見他真的停了手,趁著對方鋼刀放下的時候,奪刀,反轉,以刀身狠狠拍向首領完好的左手,「咔噠」一聲,首領的臉又白了幾分,「你怎麼總是學不乖?」
「身手倒是不錯,膽子還不小,就是這張臉,看得我心煩!」柴非得了屬下消息,親自來宜城碼頭堵人,本來想將那個橫插一腳的小子收做手下,可一看見他的臉就喜歡不起來,這樣一張臉怎麼好日日出現在自己面前呢!
李清意氣笑了,橫豎面前這些人胡攪蠻纏沒完沒了,還不如放開手腳給他們一個深刻的、徹底的教訓,於是說道:「閣下這副尊容也敢肖想公主?平時就不照照鏡子嗎?」
這話彷彿正戳在了柴非痛處,他冷笑著下了車來,一雙三角眼毒蛇一般盯住了她,李清意這才看清柴大將軍的全貌,與她身高差不多,身形偏瘦,氣質陰冷,容貌算是普通,偏偏給人一種黏膩的感覺,彷彿被冷血動物纏上一樣難怪公主寧死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