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重逢
這緊要關頭突然聽到外邊有人叫嚷,徐安然的心情自然是好不起來,板著臉走出石洞,「什麼事?」。
那道士見徐安然面色不善,音量頓時就降了下來,但語氣中的急促卻沒變,「回稟觀主,本觀七位道士在王家坪做法事時遇到了狐妖,如今只回來了一人,其它六人都被狐妖施妖法給困住了」。
「狐妖?」
「是狐妖,距離本道區邊界百里之外就是首丘洞」。
「首丘洞!」,聞言徐安然微微一愣,「這種事平日里可多?」。
「前幾年挺多的,倒是上次崇玄上觀諸位仙師征剿過一回后就再沒有了,這還是數月來的第一次」。
「你在此等我片刻!」,徐安然點點頭後轉身復又進了石洞,出來后也沒等許德祿,便徑直出峽去了。
回到撫陽觀,徐安然就看到幾乎所有仍在觀中的道士們都圍到了一起,正滿臉憤怒的說著什麼,而被他們圍在正中間的卻是一個穿著青佈道袍的……光頭!
見徐安然到了,那些穿著青佈道袍的香火道士們立即讓到了兩邊,而中間那個「光頭」道士則幾乎是撲著上前,「觀主,你可要給我做主,那些狐妖把我的頭髮……頭髮都給剃沒了!」,撫陽觀觀主歷來都是崇玄上觀直接委任,這道士雖然沒見過徐安然,但只看他身上那襲做工精良的杏黃道衣,也知道他就是新來的觀主。
「其他六人現在怎樣了?」,聽這道士說其他六人生命無恙,徐安然總算放心了些,畢竟只要沒死人,事情就總還在可控範圍內。只是看著這道士光光的頭皮,如今同樣身為道士的徐安然也覺心下一陣冒火,不管怎麼說,首丘洞中人這次做的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王家坪李老富家死了人,請我們去做法事,前六天晚上都還好好的,到第七天狐妖就突然來了,先戲弄咱們不說,後來又把我們七人都給抓了起來,然後就……就剃光了我們的頭髮」,這香火道士看來也不過二十多歲年紀,說到這裡時竟然忍不住哭了起來。
「哭什麼哭!」,見這道士哭哭啼啼的樣子,徐安然盡量壓抑住心底的厭惡,「前面幾個月一直太平,怎麼偏偏這次就出了事?你們在王家坪幹什麼了?那狐妖放你回來是讓你送信?」。
聽徐安然這麼一問,周遭的香火道士們臉上都有些不快,不過徐安然也沒理會他們。
「第七天法事做完,主家請我們吃素席,我們就是在席面上罵了首丘洞幾句,狐妖就來了」,說話時,這臉上猶自掛著淚水的香火道士滿臉委屈,「我也不是狐妖放的,是我自己逃出來的」。
兩方敵對,互相對罵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那首丘洞的狐狸們只怕平常也少不了要罵道士。聽清楚原委后,徐安然放鬆了臉色,拍了拍香火道士的肩膀道:「委屈你了,只要那狐妖在王家坪還沒走,本觀定當給你出氣」。
因中間隔著個李慕道,徐安然還真有些擔心是撫陽觀里的道士們做了什麼出格事,到時候鬧的他不好出面。此時明白事情經過,知道錯不在己方后,徐安然頓時就放心了不少,言語自然就和煦起來,當著全觀道士們的面將這個光頭道士好一陣安撫。
至於這道士說自己逃出來之事,徐安然自然不會相信,但也懶的去分說。
問清楚王家坪所在後,徐安然誰也沒帶的徑直出觀而去,出觀五里之後,才脫出五行絕地的範圍。
上清符后是一個五行土遁符,一路向西連行了三道遁符后,徐安然就見到前方王家坪村背靠的那座狀如卧虎的山峰。
又一道遁符下去,徐安然再出現時就已在村口的山嘴處。
徐安然緩步向村內走去,只見這個王家坪村不過是個只有百來戶的小村寨,此時村中安靜的只聞鳥鳴風聲,但沿途經過的屋舍中卻有一雙雙眼睛在向外張望。
徐安然轉過前面那座房舍,便見到了村子正中央的打穀場,打穀場正中的大石碾子上,分前後左右綁著六個身穿青佈道袍的道士,六個鋥亮的光頭聚在一起,看來還真是醒目的很。
身左的房舍中突然響起一聲小兒的咳嗽,隨即便被人緊緊捂住,徐安然扭頭向那扇泥窗微微一笑后,便邁步向打穀場正中走去。
剛走不幾步,徐安然就聽到打穀場西北角那間茅舍中傳來一聲打翻東西的亂響,恰在此時,他指中的鏡月司南也傳來微微的震動。
徐安然在撫陽觀中說的話多少還有些給香火道士們打氣的意思,現在通過鏡月司南感受到這兩個狐妖的修為最高也不過是剛過靈明期后,他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腳踏罡步,指訣變幻,旁邊屋舍中偷看的村人只覺眼前一花,剛才那個走路不緊不慢,長相斯斯文文的小道士突然就變成了一隻穿花蝴蝶,根本就看不清他手腳的動作。
正在小道士「手舞足蹈」的時候,西北角的屋舍中突然有一隻巨大的石瓮臨空飛了出來,這石瓮飛出后卻不落地,似有人在下面托著一般直向小道士砸來。
堪堪等那石瓮就要砸到時,小道士的手中突然多出的那張黃紙也飄飄然離手飛出,片刻之後就在空中無風自燃的燒了起來。
符法施完,徐安然側身避開石瓮后也不再看那張符紙,便徑直向打穀場正中的大石碾子走去。
躲在屋舍中的村人見這小道士一臉笑容,人又長的清清秀秀的象個書生,難免就對他有了好感,此時見他擺出老大陣勢整出來的那張紙憑空燒了個乾淨,頓時就有刻意壓抑的嘆息聲傳了出來。
只是這嘆息聲還沒停,隨即就變成了驚呼,西北角屋舍外的空地上突然就長出了一絲綠色的莖須,有村人怕是自己看花了眼,忙將眼睛使勁眨了眨,誰知就在他們這一眨眼的功夫,眼睛再睜開時那道莖須就已長成了鋤頭把兒長短,最奇怪的還是這道莖須竟然不是鋪地而長,反倒是仰首向天,也不知那莖須的前端纏上了什麼東西,竟然無風左右搖擺個不停。見著這稀奇古怪的一幕,原本靜寂的村子里頓時又響起了一片驚呼。
只看那莖須古怪的樣子,村人們都知道它必定是纏住了什麼東西,但任他們再使勁的揉按眼睛,但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只見著那莖須越長越長,在空中舞動的也越厲害。
徐安然驅動木荊符的是一道經過疊加的上清符圖,憑這兩個狐妖剛到靈丹期的修為根本就無路可逃,是以他一施完符圖后,便看也懶得再看,直接去給那幾個道士解縛。
等徐安然解完綁著六個道士的繩索,道力耗盡的木荊早已停止了瘋狂的生長,枯黃的莖藤如粽子般裹著個看不見的什物在地上繞著荊藤滾個不停。
「還不現身!」,隨著又一道上清符圖施出,木荊藤中立時現出個不斷掙扎的少年模樣人來,見自己暴露了身形,他也不再掙扎,只一雙眼睛狠狠瞪著走近的徐安然,滿臉都是不服氣的神情。恰在此時,兩邊的房舍中傳出一陣更大的驚呼聲。
徐安然對這個生瓜蛋子半點興趣也沒有,見木荊只逮住了一個,指間沒有感受到任何異常波動的徐安然微微一愣后便向那間茅舍走去。
輕輕推開茅舍門,徐安然首先看到的就是潑灑一地的黃豆,在零散的黃豆上面是一張斷了一條腿的原木粗笨香案,而在香案上蹲著的卻是一隻全身毛髮墨黑,唯有額間一朵白梅花的小黑狐。
一愣之後,自心底湧出的一股歡喜讓徐安然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是你?」,就在他說出這句話時,香案上的小黑狐驀然滑落出兩滴璀璨的晶瑩,而它那雙亮若星辰般的眼睛始終就不曾離開過徐安然,就這樣痴痴,痴痴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