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恭喜
馭器飛行之法學會了?」,從正房中回來的隱機進門問了一句,見徐安然點頭,他就勢轉身走出房去,「跟我走!」。
從體內召喚出墨玉色的水精劍,隨著徐安然驅動法訣,整個劍身驀然暴漲了三倍,闊大的劍身穩穩停在離地三尺的距離上。
低頭看了看劍身,徐安然試探性的邁上了一隻腳,輕輕的踩了踩,水精劍紋絲不動,徐安然又加了三分力氣,劍身依舊穩穩噹噹,至此,他才徹底放下心來,雙腳踏在了闊大的長劍上。
徐安然難得的露出這般孩子氣的模樣,隱機並沒有催促,就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他,唇邊全是淡淡的笑意。
等徐安然在劍身上站穩之後,心念一動的隱機腳下已多了一面墨玉色的三尺巨,巨在微微轉動之間,不時散發著晶晶燦然的星輝。
「走!」,口中一聲低喝,那巨已托起隱機憑空而起,徐安然見狀,忙驅動御器飛訣,腳下的三尺闊劍頓時應勢而起。
平生第一次御器飛行,陡然離地高起的徐安然難免心下一驚,站在劍身上的他頓時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靜心凝神!」,這四字似一流清泉印上心識,屏息凝神的徐安然微閉雙目,調整心態進入靜定狀態御使水精劍騰起飛行。
高,飛高,更高,重新穩定下來的水精劍一路飆高,徐安然直覺周遭氣溫越來越低,風嘯及衣角烈烈抖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丹力防護!」,隨著隱機的提醒,徐安然周身頓時出現了一暈將劍身囊括在內的淺墨色流光,瞬時之間,風聲及衣衫抖動聲頓時消失無聞。
確定心神已穩定下來的徐安然緩緩睜開眼來,首先看到的便是下面星星點點的萬家,壯觀的州城,城中整齊的街道輪廓都在萬家的映襯下清清楚楚地顯現出來。在一片無邊夜色中看到這些橘黃色的星星點點,徐安然心頭油然生出一股融融暖意。
從地面收回目光,當徐安然將雙眼投向那片浩渺無垠的天宇時,在這個瞬間,他甚至有窒息的感覺,天際一片空闊,在極品黑絲緞般的天幕上,無數顆耀星以不同的層次分佈在不同的地方,而每一顆耀星都散發著不同的光芒。這些亮麗幽深的光芒刺花了徐安然地眼。
「我欲乘風歸去!」,口中無意識喃喃的將這句詩反覆念誦,這一刻,痴迷於無盡幽深的星空中的徐安然只覺一切都值了,能看到眼前這樣瑰麗唯美的一幕,過去一年多時間所承受的寂寞與辛苦又算得了什麼?
「靜定凝神,走!」。隱機腳下的巨化作一道烏黑地流光率先向西而去,從天幕中收回眼光的徐安然當即御器飛身跟上。
水精劍一路西行。站在劍身上地徐安然眼角餘光偶爾落在星幕上,偶爾又落在下面的萬家上。漸漸地,天上星與地上燈竟似重合在了一處,高速的御劍飛行中,已使他難以區分那裡是人間。那裡是天上。
隨著隱機下落重回地面,心中頗有些興奮的徐安然才發覺身體甚感疲累,看來這御器飛行之術實是大耗丹力。
收飛劍歸於體內,驅動丹力出於劍身而又復歸於劍身。將丹力一連運轉了三遍后,徐安然才長吐出一口氣來,恰在此時,旁邊負手等候的隱機淡淡聲道:「走!」。
與長年所在地山南東道相似,御劍而來的這片土地上也是層巒疊嶂,而看這些黑沉沉的山勢,只怕這裡的山比之山南兩道更高更深,淡淡地月色下只見前方有一個掩映在山根暗影中的村落。
「這是那裡?」
隱機沒有回頭,「西川!」,說話聲中他的腳步半點沒停。
一縷淡淡的血腥味飄來,初時徐安然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隨著後面一陣幽幽夜風吹來,一股更為濃烈的血腥味迎面而來。
心中一動,徐安然腳下又加快了幾分速度。
越往村寨中走,血腥味兒就越來越濃,刻意放輕腳步的徐安然隱隱感覺到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燥動。
順著林子走入村中第一排房舍的暗影,感覺腳下一絆的徐安然低頭就看到了一具男屍,這個男人明顯是剛死不久,隨著徐安然腳一動,屍體還抽搐了幾下。
低頭看了看,隱機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嘆后,續又向前走去,靜靜暗夜裡聽不到半點他的腳步聲。
小心跨步邁過那具男屍,徐安然隨著隱機越往前走,就感覺空中的血腥味及死氣越來越重,感應到這濃濃的死陰之氣,歸於他心識之海中的水精劍微微輕顫著發出一聲「鏘」然長鳴。
剛繞過這層房舍,就聽左面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三堂主也真是,明知道這村裡兒早就沒了一個活人,還非要我們出來巡視,可惜那幾個最漂亮的黃花大閨女倒讓射虎他們搶了先」。
「這幾個山野村姑算得什麼!四哥,總盟都下了征魂令,你還怕沒有快活的時候?怕就怕四哥你做的太多,到時候手軟腳軟連馭器的力氣都沒了」,這個公鴨嗓子剛說完,頓時就聽一陣鬨笑聲起。
鬨笑聲中,那四哥嘿笑著啐了一句,「好你個王錫竟敢取笑老子,告訴你們,有總盟征魂令在,老子就不愁無人可殺,只要能殺人,還愁沒丹力?笑話,從明天起老子就讓你們看看四哥我夜戰八方的風采」。
這些人肆無忌憚的話語及空氣中血腥及死陰之氣都強烈的刺激著徐安然,而他心識之中的那柄水精劍更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顫動越來越烈,似是迫不及待的在等待殺戮。
凝神於幾人的對話,徐安然根本就沒看清隱機的動作,便見一道流光閃過,隱機來時駕馭的那面墨玉巨已飛旋而出。
當巨重新飛回歸入隱機體內后,才聽一聲微微輕響,七個人頭同時滾落地面,猶自保持著站立姿勢的七具無頭屍體上突然如噴泉一般飆出六道的血柱,噴起達近丈之高。
「都是些不入流的貨色。走吧!」,巨一回,隱機看也不看那幾人便又繼續邁步向前。
以馭器之法強行壓住體內顫動愈烈的水精劍,隨著隱機身後,徐安然一步步走向村子中心處的那棟大屋。
沿途,隱機手中地巨三度出手,除了人頭滾落地面的微聲外
連最細微的呻吟聲都沒有。
夜風中微微飄拂的衫衣,俊雅的容顏。朦朧的月色下,一路走去的隱機恰似閑庭信步,甚至連臉上都依舊是那副儒雅的淡淡笑容。
跟隨在隱機身後,徐安然感覺自己的心被分成了兩半兒,一半兒對這種血腥地殺戮歡然心悅,而另一半兒則是寒的有些發冷,連身邊剛剛熟悉親切起來的隱機也覺得陌生。
手臂輕揮。二人身周出現了一層淡淡的黑霧,輕揮的手臂拂出。前面大宅的粗拙石牆上已多了一個半月形的門戶。
月門剛一出現,那面墨玉巨已如暗夜蝙蝠。以一種極美地形態飛入院中,隱機微微頓步等了等稍稍有些落後的徐安然趕上來后,便閑庭信步地邁入了月門。
一入月門,徐安然就又見到院中四處有八具無頭屍體在噴濺著血花。**噴泉標出的鮮血隨風落下時化作紛紛揚揚地血霧,如煙籠寒沙般落下,在朦朧的月色的映照下別有一種說不出的妖異之美。
水精劍地歡鳴一聲緊似一聲,徐安然心中一般是火焰。而另一半則是海水般的冰冷,以至於他下一步落下時,竟不知是該緊跟隱機,還是該遠離他的身邊。
隱機舉手虛抬,原本虛空懸停的鈸隨之升高數尺到了院中正房上空,隨即四面延伸變成整個院落般大小,微微旋轉地鈸恰似一個巨大的蓋子將整個院落籠罩其中,當此之時,除了晶晶閃爍的流光,已再看不到一點星月。
信步走到院中正房窗外,隱機側身向依舊呆在原地的徐安然招了招手。
無言走了過去,徐安然在隱機身邊三步外站定,順著窗戶的縫隙向內看去。
眼睛剛一靠上去,徐安然便驀覺一團紅色疾標而來,躲閃不及的他伸手一抹眼皮上溫熱的點滴,血,這竟然是剛剛噴出還帶這體溫的血。
寬闊的屋內,麻石鋪成的地面上分兩排跪著許多人,一排全都是身體強健的壯年男子,壯年男子對面則是柔弱不堪的老弱婦孺,這屋中顯然是施了什麼禁制,所以儘管裡面兩排人都在大聲嚎哭,但僅僅一窗之隔的徐安然卻什麼都聽不見。
「跪在那些壯年男人身前的都是他們的父母妻兒」,隱機的話在徐安然心識間印出,「這個名目叫『熬煞』,當著那些壯年男人的面殺死他們的親人,是為了將他們心骨里的怨恨暴戾給激發出來,隨後再將之迅速斬殺,這樣經煉魂壺**收集到的魂魄就屬煞魂,乃是無根山及比寧谷眾妖煉製法器的上好材料。而這些**即刻斬殺而出的死氣最為純凈,對這些器妖補充死陰之氣大有裨益」。
微微而笑的隱機以極其平常的語氣娓娓道來,只聽得徐安然寒熱交加,眼見屋中那手執環刀的器妖前行兩步后復又掄刀而起,徐安然腦中驀然一熱,早已顫吟良久的水精劍已虛空而出,刺破楠木窗戶電閃而入屋內。
劍光曳輝,入屋之後立時便帶起一蓬血雨,見了血的水精劍江心波涌般的歡吟聲中,精光更盛的繼續向其他器妖電斬而去。
血,一蓬蓬的血在墨玉流光中似寒梅次第綻開,被派來這小村落的器妖修為都不高,根本無力抵擋已過靈明層級的徐安然。
碩大的正屋內二十餘個器妖不過片刻之間便已被斬殺大半,此時的水精劍身已由墨玉變成了暗紅的血色,帶著一圈紅色的光暈在屋中縱橫來去,濺起一蓬又一蓬的血花,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整個正屋中的牆壁上已多被激濺起的鮮血染紅。
終於有一個器妖趁同伴被殺時拉開門闖出了屋子,隨著他的一聲厲吼,周邊幾處房屋中又有十多個**著身子的器妖跑了出來。
一劍劍斬下,隨著每一蓬血花濺起,徐安然心中的快意就又多了一分,隨著水精劍由墨變紅,他心中的殺意也如同怒濤拍案,層疊盪起。
將正屋中最後一個器妖斬殺后,徐安然想也沒想的驅動水精劍帶著一暈血光穿屋而去,繼續追殺院中的器妖。
「叮叮叮」三聲脆響,院中已有三個器妖器折人死,見擋無可擋,其他的器妖當即便想四散逃生,無奈院中上空輕旋的鈸以無窮吸力將整個院子緊緊封住,逃無可逃。
由暗紅到鮮紅,水精劍見血越多,顏色也隨之變化。
將院中最後一個器妖也殺盡之後,水精劍身一轉,直指院內生機最盛的正屋處。
見徐安然驅動水精劍重回正屋,剛才一直靜靜旁觀的隱機臉色微變,原本負於身後的手已悄然抬起。
此時正屋中器妖早已死完,剩下的都是村中被抓來「熬煞」的百姓,最靠近屋門首當其衝的是一個白髮叢生的老頭,剛才那一幕電石火花間的屠殺對他來說就象做夢一樣,而在夢魘最深處的就是那柄血紅血紅的凌空飛劍。
紅影一閃,這老頭見那柄血紅飛劍電射入屋后直向自己而來,不說反抗,甚至連半點逃跑的心思也沒有,與此同時,被捆綁跪在他對面的兒子則奮然嘶吼道:「不!」。
喉頭處微微一涼,老頭閉上了雙眼,既然死亡已經是今晚不可避免的結果,那早死一點兒與晚死一點兒對他來說也沒了什麼區別。
良久良久,預料中的引頸一刀還沒有來,而兒子的嘶吼聲卻聽的清清楚楚,老頭緩緩睜開眼來,就見那柄血亮血亮的凌空飛劍好像被人用繩子扯著一般從他脖子前面向後退去。
終於在最後關頭收回了水精劍,剛一完成「歸劍」,徐安然便粗聲喘息不已,額頭間的細汗涔涔而下,這一個短短的收劍過程實在耗費了他太多的心力。
「殺該死必殺之人是為器道;濫殺無辜,為殺而殺則是器妖。器修之道是以人馭器,而非由器馭人,此兩者之辨,正是器丹第一要義」。見徐安然在最為關鍵的時刻收回飛劍,隱機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由衷的笑容,「安然,恭喜你正式解除心魔天劫,邁入器丹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