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秋收之體驗(一)
秦奮媽蒸了好幾籠饃饃,拌了鹹菜絲裝玻璃瓶子里。兒時的鹹菜缸還在他原來的位置處,只是裡面的腌菜疙瘩條換了一茬又一茬。秦奮家院子的靠牆處有一口鹹菜缸。那時的農村幾乎家家都有,並不罕見。
因為貧窮,鹹菜缸成了農村生活中的必備品,是老百姓的家常菜,是吃的時間最長、數量最多的菜。
腌鹹菜在農村很常見,腌制的過程很煩瑣。每年入秋時節,秦奮媽總是把菜罈子清洗乾淨,放在院子里讓太陽晒乾,撒一層大鹽粒子。
腌鹹菜的主料是腌菜嘎達疙瘩和蘿蔔。秦奮媽就用刀切掉腌菜嘎達纓子和蘿蔔纓子,然後用水洗去泥土,去掉根須,把案板沖洗得乾乾淨淨,開始切腌菜嘎達絲。把鹽撒在腌菜嘎達絲上,一點一點地揉搓。攪拌均勻后,裝入菜壇,蓋上壇蓋,蒙上一層塑料薄膜,用繩子紮緊封嚴。
過十天半個月的,食鹽、鹹菜就腌好了。全家人吃煎餅就鹹菜;喝糊糊就鹹菜。鹹菜腌得多了,短時間吃不完,到了悶熱的夏天,菜缸里生出蟲來。秦奮媽會把鹹菜撈出來,搬到太陽底下晒乾,這樣又能吃一夏天。
早上天剛剛亮,秦奮就從被窩裡被揪了出來。他揉著眼睛一走三晃的來到院子里。秦奮爹把牛繩塞秦奮手中說:
「你牽著牛車,我們先去地里」
等到秦奮慢悠悠的到了地里,秦奮爹媽早就割了一大片麥子,早上的露水很大,麥稈很潤且有韌性。秦奮爹媽的腰弓得像個蝦米,頭使勁往下扎,只能看見她們的背。割一大把用鐮刀攏著,轉身放在身後的麥腰(用兩小把麥稈,有麥穗那一頭的頸部相互絞纏,然後展開放地上)上。一行麥子割不到頭,他們頭都不會抬一下的。
一行割完,秦奮爹回頭捆麥子。蹲下身揪住麥腰的兩頭,使勁往一起拉輔以膝蓋的力量把散麥稈壓瓷實。然後拉住麥稈兩手交錯,一扭一壓就捆好了,怎麼甩都不會開。
太陽出來的時候,她們都已割了兩個來回。而秦奮僅僅放倒了席子大一片。即使這樣,麥芒還是把兩隻胳膊上、手背上刺滿了紅點點。頭上臉上汗流不止,抬起胳膊擦一下,又被汗水裡的鹽分一蟄,火辣辣的痛。
過了好一會秦奮爹終於發話可以休息一會兒。秦奮迫不及待拿了饃饃過來,不管手臟不臟,撕開就吃。在學校的時候怎麼就沒感覺饅頭那麼好吃呢?秦奮媽早上用鋁水壺燒了一大壺水,現在還是溫的。大家都直接對著壺嘴喝。
不過一小會,秦奮爹又吆喝著開始幹活兒說:「越歇越累,坐時間越長越起不來」
日頭慢慢變得毒辣,脖子露出來的部分,曬得通紅。金黃色的原野沒有一絲涼風,汗珠子從頭髮窩裡往外冒,滿臉都是水道子。眼睛已經有些睜不開了,開始用兩隻袖子擦,很快袖子都濕淋淋的,只得撩起衣襟擦。後背的衣裳被汗水吸住,緊貼著皮膚黏黏的難受異常。
秦奮爹:「帶著你弟去裝車拉麥子吧!」
秦奮盼的就是這句話,立馬扔下了鐮刀。心裡想:幹什麼都比割麥子強。
哥倆開始裝車,有麥穗的一頭沖里麥稈朝外,一層層往上摞。裝滿了一大車,秦奮爬上去挨個踩一下,直到裝的跟個小山似的。最後拿一根長木棒放在最頂層,再用繩子挽住木棒的兩端。這時秦奮爹也過來幫忙,手腳齊用力直到一車麥個兒壓得像個大壓縮餅乾似的才罷手。裝車也是一個技術活,裝不好容易在路上散架後果很嚴重。
秦奮爹駕著車,秦奮牽著牛,他弟弟站在車尾上壓車。
路全是土路或者石頭路坑窪不平,一走一顛。麥稈本身就很光滑,隨著顛簸,一點一點往外拱。稍不注意,滿車的麥個兒便會「轟」地散落一地。
太陽在正頭頂上,一動不動。地面都被曬的煞白,直恍眼睛。沒有一處涼蔭沒有一絲風。渾身沒有一寸不是難受的。等他們卸了麥子又回到地里時,已經十二點多。秦奮媽也放下手裡的鐮刀,大家都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
這塊地面積比較大而且離家又遠,中午回家吃飯太浪費時間,於是就在地里吃些乾糧。簡單吃過飯後,每個人都拿一個麥個兒當枕頭席地而卧。大家都累得一句話也不想說,很快就睡著了。
好像是還沒睡幾分鐘似的,秦奮爹吆喝:「都醒醒,都醒醒,兩點多了,再不起來,今個兒這塊地就割不完了!」
整個下午秦奮感覺都是在洗澡,渾身粘糊糊的,就盼著太陽趕緊落山。大家最親的就是水壺,割不了幾個麥個兒就跑過去掂起水壺,仰面朝天咕咚咕咚灌幾大口。
秦奮爹估計也是實在累的受不了了,割麥的姿勢從彎腰變成了半蹲,但仍在頑強支撐著一點點往前挪。而他媽幾乎就是半跪,割一會兒就得雙膝跪地,拿鐮撐著地,頭挨著鐮把兒休息片刻。
天色微暗的時候,她們終於把這一大塊麥子完全放倒。
回到家已是半夜,秦奮爹去卸車、整理麥個兒。然後把鍘草的大鍘刀搬出來,秦奮幫著他鍘草喂牛。等他們回到屋裡,秦奮媽的飯菜已經做好。
晚飯的時候,秦奮爹說「咱這麼多地要趕緊收了,過幾天麥子都掉頭了,想收都收不回來。」
夜深了,月光很亮,星星很美。村裡人沒有那功夫欣賞,累了一天的她們很快沉沉地睡著了。明天還要收麥子。勞作了一個十多天,顆粒終於都歸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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