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劍典浮塵
祁水浩洋，萬載長存。自白帝山脈北麓浩浩湯湯，由西至東，注入東臨之海。上古時期，人分六脈，為祁、九帝、中方、古、剎澤、汗鬼，而這條祁水大河幾乎孕育了一半的人脈。
兗州毗鄰祁水，其境內有兩座南北走向的山脈，一曰古祁，一曰旱魁。數百年前，古祁山脈被游雲老祖相中，在此開山立派，成就了游雲宗。
游雲山脈的主峰「逸雲」經三代宗主修繕，與側峰「藏雲」之間更是架起了一座凌空飛廊。飛檐相錯，雲霧飄繞，銀流金珠，翡樹碧草，恍若仙境一般夢幻縹緲。湖泊池塘如星辰點綴，好一處山美水秀，蓬萊格調。
「雨霖，今日我將傳你一套劍法，但在此之前，你須得立誓，若非致死之敵，絕不施展。」說話的正是昨日殿中的男子，在他的面前掛落著一小簾瀑布，水花相激的聲音掩蓋不了他的一詞一句。
「是。」凡雨霖躬身應道。
「嗯。」只見男子執劍的左手輕抖，一道白光乍然閃現，右手利索地彈出，彈指間抓住了劍柄。暴動的瞬間劍刃高速震動起來，隨之發出陣陣微弱的音爆。剎那劍刃化作數道殘影攢攏在劍鋒四周，未及反應便如脫困的凶獸悍然射出，竟連破空的聲音都未及時發出。
一聲雷響赫然炸開，惹得遠山之中鳥獸無不驚走。只見眼前一瀉而下的水簾被硬生生地從中間截斷，石壁之上出現了一個許尺寬的深洞，裂縫從殘留的水簾后探出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大半個山壁。
「師父，你沒事吧？」只見游雲宗主左掌撐地，精鐵長劍碎成數片散落一旁，握著斷柄的右手不停地顫抖，破爛的袖口下是暴漲的青筋，皮膚一片通紅。
「無礙。」男子站了起來，運氣舒緩了右臂的脹痛，一臉嚴肅道，「此劍法名叫『三千劍罡』，還有關於劍訣記好了，『白罰九界，請命刑神，大世不璺，夫劍而奉歸……』。」
凡雨霖雖疑惑竟有劍訣相輔，但仍是認真地記下。
「好了，此套劍法以勢為重，你須多加思量，方可無錯。」語畢，男子一順殘袖便要轉身離開。
凡雨霖見狀便連忙開口問道：「師父，這劍法剛猛迅捷，出手必死，應該不是本宗劍法吧！」
中年男子聞言頓了一下，隨即道：「然也，此我偶得之藝，看你資質不錯，便傳授於你。」
「謝師父，不過……」凡雨霖還想問詢問卻被男子揮手打斷。
「好了，今日到此。」說罷，便踏步離去。
留下一臉茫然的凡雨霖看著黑洞被流水覆蓋。
。。。
青空雲海，萬里長雲。
逸雲峰的後山之中，佇立著一座雕刻精緻的石亭，仔細看去，整座石亭無絲毫拼接痕迹，彷彿是從一整塊巨石中剝離出來。亭前一處由青石磚鋪成的空地，其後連接著一條通往禁室的碎石小道，所謂禁室，無非一隅洞穴爾。
小徑兩邊整齊的種著數棵奇異植木，這些林木枝幹如白玉般光滑透亮，輕輕撫摸竟有一種與肌膚接觸之感，但用力按下去卻又堅硬無比。
此刻，凡雨霖端立在一處青石空地上，白衣脫塵，長絲烏髮隨風而動，一手執劍，一手背於身。兩眼輕合間，微微收納吐息，而腦海之中，則回憶著先前宗主所傳的一招一式。
突然，見他單手迅速出劍，左划右折，如游魚戲水般，輕靈飄動；又如長鷹破空，迅捷剛猛。尚未看清的剎那，又見他彈手立劍，隨之反手而握，彎腰稍稍降低重心，轉腰而刃移，劍似彎月劃出一道璀璨光芒。雙腳踏地，手腕速轉收劍，頃刻間，風止雲動，萬物陡然一靜。
一頓后，凡雨霖的氣勢暴漲，驚得讓四周的空氣顫抖不已。只聞爆鳴聲陣陣，他執劍的右手一松，將劍平貫射出，劍光恰如長練白虹，狠狠地撞在前面的石壁上。
轟隆一聲，如旱天驟雷，震徹天地。更見一個許尺寬的黑洞豁然出現在眼前，密密麻麻的裂紋如蛛絲般深深地嵌在山壁之中。
凡雨霖卻是一瞬間滿臉通紅，虛汗爬滿全身，一趔趄癱倒在地上，彷彿是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氣，什麼修為，什麼五階，沒能緩解一絲疲憊和力竭。
好累。
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
一股檀香入鼻，神經逐漸放鬆，凡雨霖慵懶地睜開眼，忽的一下，記起自己剛才是在練劍，不料一醒來居然在自己的房間。
是誰把我帶回來的？師母？靈兒？不可能。
「你醒了。」嚴肅的語調熟悉地傳入凡雨霖耳中。
師父？
「是我急躁了，」男子無聲地一嘆，「這套劍法並不適合現在的你，不過尚好，反噬不深。」
凡雨霖連忙起床拜謝，霎那感到一陣莫名的失力，險些摔倒。
「你先坐下吧。」站在窗口的男子轉過身輕輕地說，但平靜的臉上仍是眉目緊鎖。
「諾。」
「『三千劍罡』修鍊極難且耗力過大，我也不過才能幻出四十三把殘影，離一式小成還差得遠呢。」男子不禁自嘲道。
「一式？」凡雨霖輕聲問道。
「『三千劍罡』一共三式，曰百殺，曰千殺，曰三千殺，正如字面，達到一式小成需要能幻化出一百把劍影，依勢而估一式之大成應需超過七百把，想擬天境尚不足一式小成，這套劍法定是尊者方可修行。雨霖，從即日起，不可輕易修習『三千劍罡』，若你能踏足尊位，此令可廢。」
「諾。」
「好好休息。」說罷，凡塵便轉身離開房間。
門關上沒一會兒又被掀開一角。
「雨霖哥哥。」
靈兒悄悄地探進腦袋，圓嘟嘟的臉上布滿擔憂。
凡雨霖微笑著說，「進來吧。」
只見靈兒迅速閃進房間，探出頭看了看外面，又悄悄地關上了門。此時的靈兒身著綠裝長裙，一雙玉手藏在身後，黃纓翡綬系在纖細的小腰上，一頭順滑的黝黑長發用青帶纏住，素顏清淡，娥眉修美，窈窕娉婷，淡淡一笑如清泉過心，令人欣然，又如新柳初葉，含羞蘊澀，忍不住讓人憐愛。
只是這養眼的一瞬，便被她自己破壞殆盡。
「你也沒缺胳膊少腿的，爹爹竟然不讓我來看你。」靈兒嗔道，小步輕跳到凡雨霖的床邊，毫不介意地平躺下，雙手不停地逗弄著自己的秀髮。
「師父既然這麼說，定有他的用意。」凡雨霖隨即又笑道，「你偷偷來就不怕師父責罰。」
「哼，有娘呢。對了，雨霖哥哥，你沒事吧，聽父親跟娘說，好像很嚴重的。」靈兒放下手中的頭髮認真地說。
「靈兒，你又偷聽師父師娘說話啊。」凡雨霖略顯無奈道。
「那又怎麼樣，你打我呀。」靈兒沖著凡雨霖做了個鬼臉。
驀然瞬間，倆人似約好的都靜了下來。一室之內，一檐之下，呼吸沉沉，檀香裊裊。
猛然，靈兒好似想到什麼，突然坐起身子，沖著凡雨霖叫道：「完了完了，下山的人都走了，都怪你，害得我等在門外，沒下山，哇啊，你賠我啊！」
這跟我什麼關係啊？凡雨霖心裡默念道。
旋即，靈兒臉色一變，壞壞地笑道：「雨霖哥哥，你欠我一次下山哦，等你傷好了，一定要帶我下山，聽見沒有。」
「呃。」
「呃什麼，這是你欠我的，知道了沒有，知道了沒有……」
聽著身旁的女孩不停地絮叨，凡雨霖只得勉強允諾。
「雨霖哥哥，聽說山下……」
「雨霖……」
一下午，全是靈兒在身邊絮絮叨叨，饒是精力充沛的凡雨霖也有了一絲疲乏。踱步出屋，清風徐徐而來，星光燦爛，漆黑的夜空被裝飾的輝煌不已。
蟬鳴聲從不遠處傳來，悠揚得彷彿穿過了時空。凡雨霖緩緩伸出雙手，十指微張，風起，絲絲滑過，透心的輕柔和涼意，讓凡雨霖精神大振。
隨即，席地盤腿而坐，吞吐呼吸，聚靈納氣，四周的靈氣受到了來自凡雨霖身體的召喚，漸漸地朝他湧來。凡雨霖緩緩地合上了眼睛，安靜地感受著靈氣的奧妙。
師父所說的飢而知糠美，渴而覺水味，大致如此吧！
突然間，一道人影閃過，踩響了地上的一段枯枝，讓入定的凡雨霖驟然緊張，出聲喝道：「是誰？」
「呃。」只見一個穿著素雲袍的瘦小男生從樹蔭后慢慢走出，隨即做揖道，「師兄。」
「落尋。這麼晚了，你不睡覺，怎麼跑來這兒。」
長久地靜默讓空氣尷尬起來，來人低垂的臉一紅支吾道：「呃。凡師兄，你也知道，我的資質比不上你們，所以只好更努力些了。師父給了我一塊雲紋令，允我出入藏雲峰查閱。」語畢，落尋稍稍抬頭，見他拿出了一塊翠綠的玉佩在凡雨霖面前晃了晃。
雲鄉閣，好久沒去了。
凡雨霖默念著，旋即對落尋道，「我們一同前往吧。」
「哦。好。」
。。。
藏雲峰風景奇險，四處俱為人工修築的險峻懸崖，唯有一道飛廊與之連通。相傳游雲老祖年輕時遊歷天下，網羅各類奇文雜誌，堆積成山。后開宗立派，所積累之書甚巨，竟將一座山作為藏經閣來用。
藏雲峰不僅山勢奇險，更有一層玄妙結界守護，唯有與之相印的玉佩方能進入。其中藏書位置千奇百怪，有緣才能尋得一本，無緣就只能沿途欣賞山景了。
凡雨霖二人來到長廊的盡頭，只見落尋拿出雲佩向前一伸，頓時，水幕般的光罩柔軟起來形成一個漩渦，將四周的光線扭曲。
「師兄，那我先進去了。」落尋興奮地對凡雨霖說。
「好。」
只見他一個箭步就跑了進去。凡雨霖看著漸漸恢復平靜的結界，暗嘆一聲。
這次，還會是那本書嗎。
翻手一轉，一塊純白無色的雲紋玉佩出現在他的掌心，隨即結界再次流動起來。凡雨霖身形一顫，消失不見。
。。。
花海蝶影，山泉漫流，眼前是一處絕美的世外桃源。凡雨霖緩步其中，隨手捻下一片花瓣，翻開卻是滿手鮮血。突然，掌中的血液扭曲成數條猙獰的毒蛇撲向凡雨霖，剎那一瞬，他的眼中紅光一閃，怪異之景盡數退去。
「又是這種幻術。」凡雨霖低嚀一聲，盤腿坐下，雙手做蓮花打開。一輪吐息之後，展開手臂，屈了屈手指，頓時在指尖一點銀芒乍現。又憑空畫了幾個圖紋，佛手按膝的剎那，他四周的塵土竟如失重般漂浮起來，漂浮的塵土在陽光的直射下，反射著神秘的銀光。
猛然間，一道狂吼魔音灌耳，似怒卻帶著幾分欣賞，若狂卻仍有一絲人性。凡雨霖四周的環境不斷地變化著，時而地獄惡景，時而仙境神淵，但都不能影響其絲毫。
「浮、塵、術。」凡雨霖三字一頓，驟然銀光炸開，旋即卷席了方圓數里，所過之處無論花草樹木、沙石塵泥都莫名地懸浮在半空。
「不錯。」一道沁心的笑語在凡雨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是誰！」
卻無人回應，眼前獨獨飄浮著一本散發著銀光的神秘書籍，書名曰「緣仙浮塵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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