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玄心塔靈

逸雲峰外，幽深的林木氤氳在瘴氣中，光線透過葉間的縫隙，插入布滿盤根錯節的地面。

離游雲宗數百丈外的某處密林之中，數道人影閃動，似風如絮的快速前移。放眼看去，目標直指逸雲主峰。

緊隨其後的是一位黑袍人，他的步伐不急不緩，腳踏行地卻能與在樹間飛躍的人影速度相衡。只見四周的瘴氣靠近他一尺便自動分離，不能影響其絲毫。

。。。

游雲宗正殿。

「宗主，大師兄已領我宗三代弟子前往天詔。」宗主身前站立的一位年長執劍弟子恭敬地說。

「嗯，下去吧。記得督促一下四代弟子的修鍊。」

「諾。」執劍弟子緩緩退下。

閉目養神的凡塵忽然睜開雙眼，精光暴射而出，目光直指山野之中的晃動人影。

。。。

「……三部不兼，陰陽介元，乃雲升濁沉……浮塵者，易三部之位，自背而行……心蕩，取陰陽時變，故可易而至浮心……」凡雨霖自言自語地從藏雲峰出來，「浮心，到底是什麼？是控制，還是改變，抑或是……這不是介聖氣境的能力，那……嗯……」

「雨霖哥哥，你怎麼在這兒，剛兒是去了藏雲峰？」

突然，一旁竄出一道倩影，旋即一個圓乎乎的腦袋佔據了凡雨霖的整個視野，一抹萌笑在她的嘴上浮現。

「呃。」凡雨霖話語一頓，竟是被嚇著了，「靈兒啊。」

「哇，想什麼這麼出神，該不會哪位小姐吧。」靈兒擠了擠眉頭，揶揄道。

「小小年紀，你都在想些什麼，還不把心思用在修鍊上。」說著，凡雨霖揉了一下她的腦袋。

靈兒哼哼了兩聲正想再說些什麼。突然，一陣咳嗽從兩人身後傳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見過師兄、師妹。」落尋做揖道。

「怎樣？可有所得。」凡雨霖出聲問道。

未等回應，一旁的靈兒插嘴道：「小尋子，勞逸結合知道不。練功什麼的，讓凡雨霖教你不就行了。你說是吧，雨霖、哥哥。」說著，狡黠地看了一眼凡雨霖。

「嗯，若以後有什麼疑難之處，盡可詢我。」凡雨霖卻沒瞧見她的眼色自顧自道。

「多謝師兄。不過師妹，今日有些乏了，能緩一天不。」不等凡靈兒回答，落尋又是一抱拳，「師兄師妹，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凡雨霖應道。

「誒誒誒，別走啊。哼！看我不收拾你。」凡靈兒看著落尋遠去的背影，一跺腳，氣呼呼道。

「好了，你想跟一個頹廢的人玩嗎，讓他休息也好。」凡雨霖話題一轉，「我們也去靜源台吧。」

「哼，算他命大。」靈兒輕哼一聲，便緊跟著凡雨霖離開了凌空長廊。

。。。

「大人，前面便是游雲宗主峰。現今游雲宗大多數的弟子都下山採納，主峰巡防必有空缺，可否開始攻山？」

似是這群人影的頭目，一身鳳拓紫嵐衣，寬大的紫色頭罩遮住了他的面孔。但依循外形推測，這位身材必然是高大魁梧，與其他人的紫袍不同，他的衣袍上綉了些金花細紋，看上去更加華麗。

「你是門主，由你定奪。」

「諾。」看著那位高大的門主畢恭畢敬地回答，背更加地彎曲，竟有一絲好笑。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照下，見他的鬢角閃閃發光，一顆汗珠倏然滑落。

黑袍人瞥了眼這位門主，恍惚間，他的身體逐漸淡去，眨眼便消失不見。

「適時本座會再出現。」黑袍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諾。」那位門主又應道。

過了一會兒，他才舒了一口氣，即刻直起身，調動修為散去渾身的汗水。

「門主，我們為什麼要聽那個人的，您可是擬天境強者啊，他憑什麼讓您……」從後邊跑上來一個面目猥瑣，身材佝僂的年輕人對著這位門主獻媚道。

這位門主一聽，瞬間臉色一變：「滾，尊者也是你這種人可以評論的，滾，滾遠點。」大手一揮，竟把年輕人打出十餘丈遠，狠狠地砸在樹榦上，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飛身向游雲主峰而去。

枝丫輕搖，殘葉斷弦。一道人影忽地出現在倒地人面前，正是先前離開的黑袍人。他盯著昏迷過去的年輕人，良久，輕輕地嘆了口氣，便又融入到無盡的瘴氣之中。

。。。

雲被青山間，飛台亭榭案。石棱悠然意，岫巔路漫漫。

游雲的主峰，自頂至麓，有數千丈之高，恍若擎天巨柱，又如天神一指，壯麗橫生，讓人不禁感發詩言，仙腳樓閣點真意，天神一指藏乾坤。

此時，樹葉摩挲的聲音在寧靜的山道上飄來飄去，一縷殷紅順著石階，緩緩流下。半山涼亭，相當於一個關卡隘口。一群黑影圍在兩個倒地的人旁，這兩人身著的素衣上胸綉著一朵金紋祥雲，正是游雲宗的弟子。

但如今這兩名游雲弟子腰間的衣服沾染了大片鮮血，上下身詭異地彎折著，看上去是被人從腰間硬生生地斬斷。

不一會兒，一道人影閃現在一旁邊，朝著身穿紫紋金花黑衣的男子恭敬道：「門主，弟子無能，請責罰。」

見那男子早已摘下頭罩，露出一張威嚴的中年男子的臉，眉峰目爍，鷹鼻虎口，投足間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勢壓出，甚是驚人。男子眉目微皺，不悅道：「千宇，怎麼回事。」

「回稟門主，那小子利用護宗陣法遁逃，不過，中了我一記斷魂，活不了多久。」

「嗯，無妨，反正我要滅了他整個宗門。」中年男子道，「好了，既已被他們知曉，那就隨我直入游雲正殿，走。」

「遵命。」

隨即，一群人影化作一支支黑箭，徑直射向游雲主殿。

「宗主！」一名渾身血痕的游雲弟子衝進游雲主殿大呼，「宗主，有人侵山！」便要一頭栽倒在白玉石地磚上。

瞬息，中年男子出現在游雲弟子的身前，一把扶住了他的左手，可是，這名弟子重傷及智，身體控制不住方向，向一側倒去，但仍被中年男子拉住。只見那名弟子嘔血不止，喃喃地吐道：「是裂空門，很強，宗主小心……」

「別說話，靜神回氣。」中年男子大喝，轉手要為他注氣止血，可惜，男子的靈氣尚未碰到受傷的弟子，那名弟子便已命亡。

「好狠毒的一招，竟然不讓人立刻死去，反而摧殘神魂。哼，裂空門，礪恆息。」中年男子眉目逐漸緊縮。

「來人，將他帶下。」突然語氣一轉，一道莊嚴肅穆的巨響從主殿傳出，震得鳥雀亂飛，枝顫葉落，「開陣，迎敵！」

。。。

「哈哈哈！凡塵，多年不見，可否安好！」一道狂妄不羈的聲音從不遠處炸響。

「哼，好又如何，不好又何！」同樣的巨聲從主殿中傳出。

「哈，好的話，我就來毀了它，不好的話，我就給你火上澆油，哈哈！」

「看來，十幾年前的教訓你早就忘了。」

正殿前的廣場盡頭，一位金紋黑衣的中年男子暴射而至，正殿中也閃出一道人影。

「忘掉？怎麼可能，十多年了，我無時無刻不想親手殺了你，是你害死了芙衣，是你奪走了我的位子，我如何能忘掉。」說著，礪恆息的臉漸漸猙獰起來，「如今，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礪恆息，芙衣的事完全是意外，還有這宗主之位，本是傳給你的，沒想到你竟敢忤師，若是傳給你，三代之中有誰信服。」凡塵厲聲道。

「少與我扯這些沒用的，」礪恆息惡喝道，「今天，新仇舊賬，我們一筆筆算清楚。」

「礪恆息，你不但叛離師門，還無緣殺死我宗弟子，我很想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是否還有資格做三代第一人。」

「手下敗將。」語畢，礪恆息雙手速收，合掌於胸前，瞬間，十指靈動變幻，化為繁花綻放，衣袍狂烈，眨眼之間，一串手印結術完畢，猛地一抬頭，眥眼裂眶，目光凜冽，只聽到一聲沉吟：「玄心變，一重。」

天地靈氣如滄海漩流，源源不斷，如朝雲西墜，聲勢浩蕩，放眼看去，礪恆息彷彿是天神下凡，襟袖獵獵，流袍戰戰，一副狂傲不已的樣子。

凡塵亦是雙手拂印，一片繚亂后，同樣吟道：「玄心變。」

這一次，聲勢更為浩大，天彷彿被撕裂般，竟顯現出靈氣真空的青色，巨大的靈氣讓凡塵漂浮起來，若謫仙升界般巨大的靈壓緩緩降下，讓在場之人無不戰慄。

此時此地，天地間的靈氣被分割成兩半，相視對峙，一如猛虎下山，一如青龍升天，互斥互搏。在場之人無不屏氣凝神，蠶延蜷地，滔天的靈氣壓力讓人似是背負三千鈞，連呼吸都不順暢。

礪恆息先手一擊，千萬靈氣猶如破天巨槍，暴射而出，似驚濤泯舟，又似重嶺崩世，浩浩蕩蕩，覆壓而下。

凡塵面不改色，抬手一揮，洶湧的靈氣在身前迅速地凝成了一座白蒙蒙的六角寶塔，白華流光，如仙如夢。

寶塔共十二層，每層每閣的周圍都漂浮著半液態的靈氣，靈氣縈繞著塔身，時而化鳳，時而成凰，長吟低鳴，美妙奇幻。

下一刻，六角寶塔每層以不同的速度開始旋轉，上慢下快，四周的靈氣如絲如縷般被捲入其中。一剎那，寶塔四周就閃現出靈氣稀薄的淡青色光芒。

一聲震天的巨響，兩方靈氣互相碰撞在一起，頓時，沖毀的靈氣四散潰敗，如脫韁的群馬四濺開，一時檐飛梁折，地陷磚毀，山石凌亂，巨大的衝擊讓兩人連連後退方才止步，而在場修為較淺的人只得連連咯血才勉強抵擋靈氣的衝擊。

「哼，沒想到你竟然凝成了煉仙塔的不錯，我不該再把你看作當年的廢物，有了煉仙塔的你才有資格與我交手，讓我看看這些年你到底進步幾何。」礪恆息懸浮在半空中大笑。

凡塵一臉嚴肅喝道：「礪恆息！」

六角寶塔白光盈盈，只見凡塵雙手交錯換印，突然，一股遠古的氣息從寶塔中散發出，恍惚間，氤氳的靈氣竟在塔前凝成了一個淡淡的人影，此人頭生一對白玉角，灰發隨風揚動，兩隻鬼眼空洞而深邃，但卻毫無生氣，雙唇緊閉，與常人無異，只是嘴角延伸至耳根，乍一看正對著你鬼笑，驚異恐怖。一身素袍長衣，憑風搖曳，袖長二尺，折於手肘，潔白如玉的雙手交叉於胸前被一副紫色鐐銬禁住。

「塔靈！」礪恆息大驚，不過旋即便冷笑道，「不過連完全體的塔靈都召不出，是我高看你了呢！凡塵！」

「哼，對付你足矣。」凡塵冷喝。

手印張蝶飛舞，收於胸前。剎那間，寶塔的每層每閣彈出了手掌般大的白色古文字化作文字鏈，一端沒入塔靈的身體，另一端連接著寶塔。連接一成，蒼穹之上猛然一道紫雷劃下，直徑劈在了紫色鐐銬上，仿若神鑄的鐐銬瞬間斷開。塔靈空洞的眼眶閃爍了一下，一瞬間，雙手舒展，流袖飛舞，鬼似的嘴微微張開。

「玄心印甲。」礪恆息一手反掌按於心上。

一件玄光流甲瞬間浮現在礪恆息的身上。

「封！」凡塵喝到。

塔靈的嘴驟然張大，無數繁複的古印古文從嘴中暴射而出，徑直飛向礪恆息。

「蛻甲。」一瞬間，礪恆息的身體從玄光流甲中彈出。

封印的陣符將玄光流甲層層包裹，霎那，劃破虛空，隱入塔靈的嘴中。

「劫命玉手。」

塔靈的右手仿若無骨，不斷伸長抓向礪恆息。

「先天佛影。」礪恆息面目猙獰，惡笑地望向凡塵。瞬間，一片巨大的金光出現在他的身後，旋即，化作一個人像。只見這個人像，雙指輕捏，左掌托住右手，金光中包含著無數佛文，隱隱地包裹著礪恆息。

塔靈慘白的手一觸及佛文，頃刻，整隻手臂黑光一閃，化作靈氣飛散。

「怎麼可能，你怎會白鹿寺的佛影。」凡塵不可思議地望著礪恆息。

「哼，難道你也不想想《玄心變》的來歷嗎！」礪恆息譏笑道。

「什麼？」

「剩下的你到冥界親自去問師父吧！」

凡塵見無法剋制礪恆息，不由得雙眉輕湊，轉而心裡默念道：如今是宗門危難之際，師父你不會怪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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