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淺塵舊勢
高空的微風輕輕帶動粉色的髮絲,紅盔白底的胸甲竟在陰沉的空中暗自發光。芍姨的目光掃過混沌的空間,手臂虛依在《藏魔錄》上,左手托著一朵正盛放的白芍花,此花發出的一圈柔和光暈照亮了方圓千丈。
霧氣逐漸散開,一道銀色衣加蓋身的人形出現在芍姨面前。
「你果然比那幾個聰明點,躲在邊境,可惜,這次……哈,代我向她問好!」語畢,一股難以描述其存在的橙黃色氣流淌向銀袍人,氣流過後的空間像被刮開一般開始坍塌。
撕裂的空間吞噬了破碎的銀袍。這人的皮膚泛著銀色的金屬質感,在略顯昏暗的環境中清晰地看見其皮膚之下閃動著細密的湛藍線紋,沒有五官的面孔像初生嬰兒般遍布褶皺,光滑的體廓似一條弧線有種不明的美感,卻也無法辨別它的性別。
十指逐漸融合、變形,眨眼便形成了兩柄鋒利的銀刃,雙臂瞬間化作十字擋在胸前,似乎要防禦些什麼。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只見銀人跌出去千丈之遠,但見它頭也不回,借勢又滑出去千餘丈,同時它的身體不斷地分裂,化出十餘道相同的銀光射往各個方位。
「秉天御道九術詔言·無界燁耀九天宮!」芍姨一字一字地唱出,徐徐張開的掌心是半片橘黃色的菊瓣。
小巧的菊瓣散發出著令人著迷的橘黃顏色,剎那,昏暗的天際彷彿雲開日出般瑰麗的光華橫貫八極。光芒透過高天之高照出二十層灰影,其擴散之快,眨眼便超過了萬丈之遠銀人們。
感受到環境的變化,銀人身形一頓,轉眼徐徐收回了分身,轉向了款步而來的芍姨。
「不逃了?」芍姨似乎是隨口一問,笑著盯著眼前的銀人。
不等芍姨反應,銀人正手斬出,樸實無華的一刀竟彷彿超越了天地的限制,無勢無氣無招卻讓人感到難以招架。
芍姨眼角微收,反手彈出《藏魔錄》,強強相對,沉悶地撞擊下竟是誰也無法更勝一籌。
銀人的左手分裂成五條手指粗的銀鏈捆住了芍姨的右手和《藏魔錄》,右手化作鉤鐮猛刺,右腳為斧斬向她的腰間。
招落、一朵白芍盛開在他的身後,其中一位英姿颯爽的紅鎧女子緩緩走出,聽她輕笑道:「差不多了,再玩下去下面那位就不高興了。」
尚未見到她是何時將手搭在銀人的肩上,只聽見其一聲大喝:「七堂封屍。」
銀人劇烈地顫抖著,卻脫不開芍姨的控制。頸、肩、腰、胯處突然冒出一條纖細的黑線,旋即銀人被分割成七塊,掉入附近的裂縫之中。眨眼過後,昏沉的雲霧再一次籠罩高天之高。
。。。
虛都醽醁的毒煙已擴散至千里之地,卻仍未見芍姨匿身之處,正當疑惑之際,一道紅光帶著明火徑直砸落,濺起的塵霧逼開綠氣,隨即,明晃晃的霧氣衝破塵埃迅速擴散開來,隨之一股淡淡的清香縈繞其間。
虛都醽醁兩眼緊縮,左手虛按下,只見渾濁的毒煙驟然一抖,一聲莫名的嘶吼從中震出,顫動的煙氣中猛然鑽出一條慘綠色的無鱗蛟蛇,渾濁的綠眼中一點漆黑鎖向芍姨,混吞大口呼吸間四周的毒氣愈發濃郁,攪動的身體讓毒煙氣海變得猙獰起來。
卻見光霧之中甩了一隻光化巨手,一把將毒蛟扇在地上,隨即碾碎、消散。
又是一拳爆射而出,虛都醽醁大驚,抬手提氣掩面,但這股不可抗的力量竟逼退他百丈。身形方止的虛都醽醁眼中怒火暴起,左拳狠狠地砸在地上,隨之,一簇簇毒氣由地下灌出似石針槍林般攔在兩人之間,卻見他頭也不回,反身疾射離去,眨眼已不見身影。
光霧之中,一道紅鎧人影緩步而出,張揚的粉色長發微微拂動,伸出的手掌中菊瓣將光霧連同毒氣盡數吸收。片刻,四周恢復如常。
「真是麻煩,一個個的都要我來回跑。若非他……」一閃而過的殺意出現在芍姨的眼眸,旋即又變回原本懶散的模樣,與殺意一同消失的還有一身猙獰的藤刺紅甲,「哈啊,累……」
芍姨緩緩飄回了極樂塔。
茫茫黑沙荒野之上,虛都醽醁一步一沉的走著,魁梧的身軀掩蓋不了慘白肌膚下的頹敗,破爛的長袍被風一絲一縷地扯下,無力垂落的雙臂上布滿著被腐蝕的潰爛氣泡,善毒之人竟被毒傷至斯。站定的人眺望了一會兒,兜帽下的臉龐有些凝重又不知為何騰起一陣怒意。
「好一位傳神者,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的虛都醽醁驟然止住,只見他的身後突然出現一道綠色幽光,來者的話卻讓他再也無法忍耐,揮出的一拳將眼前的空間盡數染毒。
「紀儼溫背,瀠失。」
。。。
被折斷的高聳石塔堵塞了一整條坑窪不平的街道,一片被削去一半的建築仍保留著絢爛的金屬飾品,那些被精心修飾的植株或連根拔起、或隨手丟棄,一道巨大的刀痕沿著主幹道切過城市中央最高的一座純木塔樓,眼前的破敗昭示著這本該是一座繁華的城市。
寒寂的長石走道昔日的整潔被蒙上了一層陰霾,污漬順著流動的血痕堆積在一處低洼地,尚未散盡的血腥氣似在呢喃著不久前的殺戮。
虛都醽醁走過一具屍體——冰冷的身軀上一處由巨大鈍器貫體導致的傷口被凝固的血液堵塞,僵硬的肌肉將握刃的手的猙獰之狀毫無缺漏的保留下來——目光所及皆令他沉默不語。身後百餘名虛族人看著無人呼救的廢墟,一股難以排解的氣氛不斷堆積著,彷彿是一隻嗜傷的雄獅無處爆發。
陰沉的天,滾雲翻湧,一道巨大的龍型墨氣駕馭其中,穆穆然居天地之勢,巡視眾生。
虛都醽醁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旋即一道磅礴的威勢壓出,似將自己之前所受之怨盡數爆發。疊疊而上的暴動靈氣如浪潮般推散了墨氣,抹除了威勢,空蕩蕩的瀠城上空是無言的死寂。
正當眾人怒火難平之際,虛度醽醁雙眼猛然睜大,怒聲呼道:「不好,素水城!」
。。。
終山之巔,一道人影盤腿而坐,衣不蔽體卻有濃郁的墨色靈氣纏體,一旦有人企圖靠近,沉重的威勢便毫不客氣地壓向來者。
一片橘紅色的半片菊瓣懸浮在他的面前,那道能穿透空間的赤紅氣息卻不能照清楚他的容貌,只見他將菊瓣吸入體內,逐漸鼓起的胸膛上漆黑色的傷痕被像血液一般地顏色所取代,延伸的裂縫亦被新鮮的肌肉填充。
「素水城嗎。」紀儼溫呢喃著站了起來,扶劍的手輕輕下壓,似在喃喃自語道,「玄畫雲龍耀江山。」
不知幾載,七界之內,再現紀龍禁絕。紀儼溫右掌平出,在終山一線天間,一幅描繪著大江東去的水墨圖畫憑空出現,跳躍的畫卷將終山三瓣一一相連。又見其左手負背,驚龍震川岳,三道龍型墨氣由畫中入世撲向千丈之下的素水城。
一陣巨大的響聲,三道龍氣同時墜地。眼前偌大的素水城城基被崩裂成翹起的三塊,爆炸后的餘波反覆衝擊著三瓣山峰,最終再難支撐的一座高峰轟然倒下,掩埋了正下方的一處城區。
「紀!儼!溫!」一聲厲喝自東北方震蕩而來,「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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