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花龍奏變
「紀儼溫！」
怒聲喝來，隨之綠氣漫天，浩浩蕩蕩地圍向素水城。綠霧如潮，層層疊疊地湧向終山，恍惚間，濃重的霧氣中游過一道龐大的黑影。
紀儼溫盤腿而坐，閉合的雙眼、平穩的呼吸像是入睡般，毫不在意四周環境劇變。
突然，三道人影從素水城內飛出。
「你是誰？」一位穿著紫緞紅雲綉短衣的老人怒視向紀儼溫，乾癟的皮膚和皺起的臉皮讓他的五官看起來像堆在了一起，燭火般的目光飄向了迫近的人影。
「素水城乃閻君執作，爾是在挑釁幽冥界嗎。」領頭的藍袍青年出聲喝道，打斷了來者勢如破竹的氣息，同時從水藍紋絲長袖中甩出的右手散出數道湛藍光華，左指比劍壓下，兀見終山四周聳起的淡藍色光潮逼退了襲來的綠霧。
虛都醽醁一見來人，氣勢收斂了幾分，但遊離的怒氣仍借勢壓向四人，肆無忌憚的目光徘徊在眾人間。
閉目養神的紀儼溫毫不在意四周全是惡意之人。這五人僵持了數十息，氣氛風雲亦變換了數十次。
「此人殺餘子民，萬般難容其苟活，望三位莫插足。」
「閣下的事，我等不關心，但終山地界非爾等競技之所，退下！」水藍色的衣帽下是一張不卑不亢的慘白臉色，一對暗灰色的死魚眼看著虛相，光看面相就有一種令人厭煩的神色，慵懶卻不容置疑的嗓音中夾雜著傲氣，讓人暗生不爽。
「你，余給你個機會，跪下再說一次。」虛都醽醁深呼吸一口，神色逐漸平靜，不喜不怒的模樣好似面對著一件死物。
鋒芒相對間，三人之中的黃袍人一腳踏出，打斷了即將爆發的緊張氣氛。
「瀠主，你不是新人，該曉得規則，如此誇張，我等也不好做，退去吧。」純黃色的兜帽下，一對明黃色的氣團眼在眼眶中旋轉，雖不明了，仍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警戒的神情，皮裹著頭顱，極瘦的模樣看得人不寒而慄。這位便是同修大典之變后快速返回素水城的元魘鬼物。
「規則，哈哈哈。」虛都醽醁狂笑一聲，「很好，余也喜歡講規矩。千餘年前蜮界之主與天下共約閻主辟易之誓，此間變數，爾等不僅是見證之人，更是參與者。」
虛相挑起的劍眉眨眼變得稀疏，又見他不太白皙的臉頰上連續潰爛，蒼青色的魚鱗從中鑽了出來。
「依約，瀠虛族醽醁有權入主素水城。」
聞言，領頭的藍袍青年稍加思考，回道：「不錯。」
「閻主兩則：一曰武節，二是威天下。」虛都醽醁一甩袖，指向三人，食指上縈繞的綠色毒霧延長了指甲，尖端處銳利得似能滴出毒液，「余欲威天下，爾三人何稱？」
「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夫戰勝，何以威？此仁君之所號也。」藍袍青年緩緩抬起頭，一對死魚眼猛然爆出一陣精光，似在警告，又像思有所得。
「閹毒之人安能稱王！」一旁的老人卻勃然大怒，紫綢短衣被暴起的靈氣撐得筆挺，臉上鬆弛的肌肉隨音調一同彈跳起來。
虛都醽醁聞言，眼中殺機豁然噴發，指化陰爪意欲取向不敬之人的咽喉。
再次踏出一步的元魘鬼物讓三人間的氣氛驟然大變，一切情緒都消弭於無，似乎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終山之外，任爾威嚴。」藍袍青年沉默良久后道，空間中的藍色身影逐漸淡去，唯留一句，「莫忘了我等皆事於蜮主。」
隨之消失的元魘鬼物視線劃過紀儼溫三人。
「你不走。」
虛都醽醁盯著紫紅短衣老人。
「總得有人監視一些不知好歹的東西。」
「哈，別死了。」
「我不急，倒是你得小心了。」
虛都醽醁冷哼一聲，臉色一沉，一雙銳目盯向紀儼溫，話語溫吞似兩位許久不見的朋友的開場白。
「你……死不足以解憤，余要讓你終身囚禁在毒海之中。」
「你的毒有用嗎，救過人？還是殺過人？」紀儼溫緩緩地站了起來，嘩啦一聲，解開了纏在身上許久的鏈子，砸地的瞬間，寬大的右手一把抓住了腕粗的劍柄。
這柄不知材質的半腰重劍顫抖了一下，像是得到了靈魂般，兩指寬的金脊上飄過一層灰濛濛的霧氣，這些霧氣穿梭在鏤空的劍身上將其填充為一柄完整的兵器。
別過頭，紀儼溫緩緩地睜開眼，虹膜中央是一隻透露著陣陣威嚴的狡詐蛇瞳。
龍靈恫視！
雙目相對的剎那，虛都醽醁臉上驚愕、疑惑、忿懣等逐一展現，旋即發出的一聲怒吼竟震碎了幽冥界經久不散的血痂之雲。踏地推掌，腳下濺起的塵浪襲向紀儼溫，掌中彙集的蒼綠色毒煙從指尖將空氣染成翠綠色。
紀儼溫橫刀攔下，強強相對，只見他被擊退了數步，跌出懸崖的瞬間，腳尖將自己送入半空，而金脊巨劍亦爆發出一圈墨色光暈將虛相推開。
「就這兩下？虛族、還是太弱了。」話甫落，紀儼溫側刀劃下，一股與之前絕然不同的龍氣從他的體內蒸騰而出。雖是墨氣但卻十分明亮，其中參雜著白色的線條，就像是硯墨中擾入了一滴牛乳。
「玄龍……」
紀儼溫四周的龍氣急速膨脹，恍惚間生出了一隻巨大的龍首。墨色的龍皮上由白線勒出一片片魚鱗，細密的龍牙淡化出銳利的邊緣，黑白相間的龍鬚誇張地展開，遠遠看去似一幅暈染開的水墨龍像。尚未凝成的龍角與鬍鬚糾纏在一起，然其不羈之態已然張揚，猛然迸開的五條白線勾勒出龍身。
玄龍現，風雲畸變，亢吟不知騫，伏唯、安危無定。
「……怒航！」
紀儼溫錚然亮劍，龍形附上劍身的一刻，只見他甩劍擲出。利刃與尖牙相得益彰，攪動風雲的龍軀拍打著空間，乘龍吟之勢射向虛都醽醁。
迎面而來的巨大壓力令虛相眼角微縮，毒霧再一次圍住了他，透過稀薄的霧氣勉強可見，蒼青色的鱗片肆意地從各處皮膚鑽出，爆出的鮮血染紅了毒霧，更有甚者頂替掉了原本的左眼，留下的血凝右眼緊盯著襲來的龍氣與巨劍。
與此同時，卻見紀儼溫詭譎的蛇瞳中有異彩閃過，一瞬間便失去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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