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血源荒禁
驟然沉寂的四周,安靜得令人難以呼吸。突然,一柄劃破凝固氣氛的短劍逼向夢秋棠。側身躲開的她同時將徐猙打飛,隨之,冷眼看向來者。
只見一位身穿淺灰色短袖麻衣的老人負手緩緩走來,兩步移丈,眨眼已至戰局中央。
「老夫延秋,不知姑娘何以遷怒無辜?」藏青色的髮帶在他踏入戰局的那刻便開始飄動,左手也隨著話語繞至身前。
「無辜?」夢秋棠無神的目光似對一切都不在乎,而她的語氣也不咸不淡,「那兩年前的無辜人怎麼算?別說什麼冤冤相報之類冠冕堂皇的話。」
「你……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站起身的徐猙皺著眉,打斷了她的話。
「呵,我該說什麼,求你們引項自盡,還是饒恕我們這些漏網之魚呢。」夢秋棠將目光轉向了徐猙,卻仍是獃滯。
「姑娘,今文宣蒙難,此舉恐有心人申飭,待賑災事畢,老夫請侯爺為夢家正名。」徐延秋盯向秋棠,銳利的目光似要從中看出什麼異端。
話甫落,一道勁風襲臉,徐延秋下意識地抬手擋在、腦後,只見一記重拳砸在他的掌心,卻不能動他絲毫,抬起的右臂旋即攔下了劈來的手刀,電光火石間,一招雙式竟被輕易擋下。
徐延秋咧嘴一笑,輕聲道:「呵呵,被小輩看輕了。」
夢秋棠眉目不變,翻身一腳踢向他的胸口,但又被單手按下。
悄無聲息的白雷附在徐延秋推出的掌上,而夢秋棠輕展步伐,撤開了一臂之距。
見徐延秋手掌一轉,雷光滅而赤火生,舞動的雙掌攜帶著灼熱的高溫逼向夢秋棠。火焰擦過她的耳邊,毀去了一側衣襟和一縷頭髮,但她不曾改變的臉色足令人稱讚。
乍然一聲嬌喝,竟讓徐延秋一時失神,隨後一拳實打實地錘在他的胸前,只聽得一陣沉悶的碰擊傳開,卻不是碎骨毀肉的聲音。
見徐延秋的衣服被撕開而他則彈了出去,露出了一身蠟黃皮膚卻又充滿著力量的肌肉,在他胸口的肌肉則萎縮凹陷了下去。徐延秋咧著嘴,不停地乾咳著,聲音彷彿從堵塞的氣管中傳出,令人不適。
風卷過庭中如泥水入粥般愈發渾濁,樹的剪影將四周圍死。徐延秋撫胸的手掌緩緩壓下,剎那,兵火燹然。
同時,夢秋棠出手,離幻身影綽約間,翻掌,一柄黑背藍線唐刀抖落手中,寶藍色的腰線穿過刀面收於刀尖,刀背上陰刻的紋路反射著月光透出一股光怪陸離的奇妙感。
只見她雙手握住刀莖,腳尖施力旋轉,流袖帶起一陣風塵,散開的衣擺似一朵盛開的曇花,在夜色中異常奪目。
入心三分寒,刀光閃動的瞬間,卻聞一陣尖銳的金屬摩擦聲驟響,隨之風暴般的刀術盡數打在眼前突現的青銅盾器。
見狀,夢秋棠一退步,欲從它的左側突過。然而,一堵堵青銅盾牌從地下升起,全方向的護住了其中的人。
四面攻擊無望,夢秋棠彈身躍於空中,借墜落之勢,手中唐刀狠狠地砸向徐延秋。然而拔地而起的六邊形青銅盾器由徐延秋操縱著在他的頭頂拼合成了一張十六瓣圖案,完美地擋下了這一重擊。
「央雷赴災。」隨著老者的吟誦聲,緩緩舉起的雙掌上匯聚的雷光逐漸耀眼起來,起跳的電弧如老根般在青銅盾器下生長。
被電流刺激的盾器發出一陣令人耳鳴的低沉噪音,隨之如磁鐵般吸住了寶藍唐刀。電流讓夢秋棠的身體一陣酥麻,就在此刻,十六片拼合的青銅盾驟然打開,一道刺眼的電光在她的眼中迅速逼近。
夢秋棠滿頭枯黃的短髮因靜電而豎得筆直,薄紗素絹緊裹胴體,勾勒出一具發育不良的二八年華之身軀。一些迫不及待的電弧已經割開了她銀質的半臉面具和暗沉的皮膚,卻不能令那雙瘮人的秋水避開半分。
剎那,四周的氣流迅速躥動,匯向戰場一側。陡然改變的氣氛令突進的電弧一頓,登時,天地哀嚎,血色疆場再度現世,血龍之氣如潰堤之水瀉下萬丈之淵,唯湍急爾。
一瀉千里的龍氣瞬間摧毀了靜電場,令徐延秋不得不回神防守,再次拼合的盾器在咆哮的龍氣面前顫巍巍地擋了下來。
「徐……龍王,這裡是南徐,注意你的身份,是客。」撤開防禦,徐延秋朝著徐猙微怒道。
「哈,該注意的難道不是你嗎,爾今腳下之土,諸謂之、血源荒禁。」
。。。
同樣的景不同的色調,彷彿是在舊日風光上塗了一層血漬,眼中唯有血紅,以及更深的紅色。驚訝於連自己都墮入幻境之中的徐延秋後移了半步,卻見滑開的磚面上留下了一道血痕,鮮艷得似乎剛剛破體而出。
「這……」感受著腳底真實的粘稠感,徐延秋方才減緩的心跳驟然一頓,說道,「龍王之威,名不虛……」
語未畢,一柄長刃貫體而出,看似奇怪的出劍角度卻是避開了一切防護,簡單快速,一刀洞穿徐延秋,然而卻無一滴鮮血流下。
「誰讓你動手。」血龍眼盯向夢秋棠,卻在一息之後,「呵,隨你了……」
話又未說完,一陣窸窣的機械聲在寂靜的夜色下格外響亮,驚見徐延秋的胸腔微微打開,輕而易舉地脫離了唐刀。又見他數次寸移,退出了兩人的攻擊範圍。
徐猙見狀眉毛一挑,卻不訝異,反觀另一邊,停住刀勢的夢秋棠面無表情的樣子彷彿是將表情粘在了臉上。
突然,數十道人影打斷了三人間短暫的平靜。
「血淵龍王……」其中一位褐衣老者率先踏出,開口便是質問之聲。
「哈。」
與此聲同時發出的還有一道湛藍的刀光,堪比聲音的刀速令褐衣老人毫無防備。電光火石間,一名錦繡短服的老人橫刀阻下致命一斬。
「凝神……」
話未起,脫手的唐刀在老者的刀上旋轉起來,猝不及防的變化讓寶藍唐刀切開了他的身體,隨即跟上的曼妙身影握住、揮刀,再斬。
「你……」
話不及末,危機已至。
受刺激的褐衣老人掌中呼呼生焰,傾盡全身之力將之匯聚於前,劇烈的求生欲讓他不得不一退再退。
卻是一刀穿過腋下,攜帶著磅礴靈氣的斷臂飛入半空,剎那便自焚殆盡。斬盡、人退,再看已超出了一戰之距,封住傷口的褐衣老人急急退到人群旁,慘白的老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悸。
正當再無阻礙的寶藍唐刀脫韁似的撞向人群,只見三道從天而降的巨牆黑影攔在了夢秋棠的面前。然而卻是,一撞撞碎了木質盾牆,隨後的巨石盾牆亦被一刀輕易斬斷。
感受到手中唐刀威勢一頹,夢秋棠支起右腳,剎那,黑夜中的璀璨白曇再次盛放,隨之,尖銳的金屬摩擦音猛然爆發開來,一晃神,在炸開的青銅碎片中飛舞的衣絹如潛龍出水般豁然現世。
再次脫手的唐刀暴躁地砸入人群,飛沙走石下眾人紛紛躲避。逼近的夢秋棠反手握住了彈起的唐刀,不多停留,借勢殺向最近的一人。
危機襲身,卻見那老人面露微笑,美髯長須烏黑順直,一套正經老學士的頭飾將頭髮盡數藏在一隻方帽中,一身素色散袍無配無掛,又顯出幾分不羈姿態。抖動的左袖甩出一道銀光,只見一隻金屬機關手一把抓住了砍來的唐刀,扣在刀背上陰紋的五指緊緊地鎖住了它。
「小姑娘,思寐可不是這樣玩的。」話語同時,機關手緩緩垂下,連帶著夢秋棠手中的唐刀也落下。
見夢秋棠受制,有人一掌打在了她的肩上,頃刻,呼嘯而出的火焰便燒毀了衣襟和袖管,但卻似有一層光膜阻擋了火焰的侵蝕,無法傷其肌膚。
「收手吧,一切還可以商量,不要像那些老傢伙一樣。」
老人的眼睛看著緩緩昂首的夢秋棠。那對眼眸中,渾圓如珠的瞳孔將琥珀色的虹膜擠成一小圈,而眼白上清晰可見著密密麻麻的黑色細小血管,無光的眼神不由得讓老人眼皮一挑,卻見眸中沁出了兩滴暗紅色的淚水:右臉的血滴曲曲折折地推開厚實的鉛粉,垂在下顎邊沿;左臉的血滴順著光滑的銀質面具,留下一道淺淺的血漬,最終滴在了白羅素絹的衣襟上。
一張口,鮮紅得有些刺眼的唇上翹起一片片口脂,像是舊牆上即將脫落的紅漆。
「褪、鉛華。」
這三字彷彿要將胸中一切氣息吐盡。勃然而怒的夢秋棠瞪向老者,原本無光的眼中竟出現一絲亮色,是電光。新畫的長眉因猙目而斷開,被氣浪沖開的額前短髮下一個菱形與「士」字拼合而成的金色符號正熠熠生輝。
「退。」老人低喝一聲,旋即撤開限制,失去了支持的唐刀順勢落下。
只見,夢秋棠左腳向前一踏,持刀的右手后甩出,馬步紮下的瞬間一股血腥而酸腐的味道攜帶著氣浪爆發,隨之,她身上出現的跳躍電弧受到血氣影響竟逐漸泛紅。電氣激血,血染電光,眨眼間夢秋棠四周的血腥之氣越發濃重。
一旁觀戰的徐猙見此情景,低聲怒喝道:「血傀……」旋即,一掌劃開,血源荒禁再次震動,在夢秋棠揮刀的瞬間一同出手。
再觀場中,夢秋棠白氅變紅裳,被纖細右臂舉起的唐刀在風雷呼嘯中劈頭蓋臉地砸向後退的老人。
眼看要被追上的老人猛然停下,飛舞的右袖黑影一揮,一柄半人高的黝黑鐵鎚出現在他的手中,正面砸向了襲來的唐刀。
兩柄兵器沾之即退,夢秋棠被震出二十餘步,而老人則僅僅後撤了半步,接下來卻是讓不少人都驚愕的一幕:夢秋棠側刀反身、刺向疾步而來的徐猙,而徐猙也不躲閃任由唐刀貫穿身體,自己則一掌按在夢秋棠的心臟上。
「你、是誰!」一對慍怒的龍眼悍然發動了龍靈恫視。
然而對方卻不為所動,陰鬱的小臉上竟露出了一絲微笑,夢秋棠向前走了一步,縮短了兩人間的距離,她的手指輕輕地滑過徐猙的臉龐,並再一次貼近他,用悄悄話的聲調甜膩地說道:」血傀……是詐你的呦!「
與夢秋棠的話一同傳入徐猙腦中的是一陣無力和眩暈感,」你……「話未出,便整個人倒在她的懷中。
見他完全失去知覺,夢秋棠撤去了右手和唐刀上明亮的檸檬色火焰,轉身將他背起。失去了血淵龍王的加持,血源荒禁逐漸崩塌。夢秋棠也不再多做、多說什麼,見她合一的雙手中逐漸散發出一陣亮黃色的光芒。
「三宙淤念歸希夷。」
語畢,檸檬黃的光芒逐漸籠罩這片空間,眾人面露獃滯彷彿神遊一般不知所措。片刻,徐延秋最先回過神,見庭院中早已人去樓空,不由一驚,看向周圍逐漸轉醒的眾人,迷茫的腦海逐漸清晰起來。
『嗯,她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血淵龍王嗎。』光著膀子的徐延秋有些迷茫了。
「長令,今夜傷亡者不少,我擔心城內外非議,是否要加派城護。」一人的話語打斷了徐延秋的深思。
「嗯。」徐延秋看向遠方的某一處,似乎要透過時間看清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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