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逼毒
丁咚肯定在幫我逼出屍毒,可是鬼本身沒有這個能力,否則它們都成濟世神醫了。如果用鬼氣去和屍毒拚死相搏,也不是沒有機會。那是以毒攻毒,同歸於盡的做法,逼出屍毒后,必定鬼氣散盡,魂飛魄散。但凡有點腦子的死鬼,絕不會去干這種傻事,她竟然會為我捨命!
我叫了這句后,丁咚一聲不響,顯然是不會停下的。我不由十分焦急,想要阻止她,卻又無力做到。再想說話時,一股陰冷氣息從胸腔內瘋狂穿過,喉頭一甜,我不由自主張開嘴巴,往外吐出幾大口腥臭難聞的黑血。
與此同時,脖頸上的傷口,也在往外汩汩冒出黑色血液,順著膀子流淌下來。隨著屍毒逼出,我的意識逐漸變得清醒,只是身體還不能動彈。
我嘆了口氣,她能夠為我捨命,說明是個有良知的女孩。雖然這一切都是她惹出的禍,但我現在不但不恨她,反而心裡充滿了感激。
「你是怎麼死的,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趁她還沒散魂,我想再幫她完成一個未了的心愿。
丁咚一邊努力為我清毒,一邊氣喘吁吁道:「我是被人害死的,死的非常慘,被捅了十幾刀。我跟你結婚,就是為了讓你幫我報仇的……」
其實我也猜到了,她的條件不可能只是挖屍那麼簡單,這件事雖然有點難度,但我還有什麼理由不答應?我點下頭說:「我會幫你報仇,你告訴我兇手是誰?」
「呼哧呼哧……我要知道兇手是誰,幹嘛還要找你?」
這話也對,如果知道兇手是誰,報仇的事兒還難得倒死鬼嗎?我於是說道:「那你告訴我被殺經過。」
丁咚喘著氣說:「四年前也是夏天,我剛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當晚,睡著覺稀里糊塗被人幹掉,醒來后發現在地府,我才知道我死了,嗚嗚……」說著放聲大哭,但清毒並沒停下來。
我一怔,就算睡著覺被人殺死,在死後魂魄離體那一刻,也能看到兇手真面目。難道被懂法術的人做了手腳,給她做了迷魂術,以至於死後魂魄還處於迷醉之中?
這問題問她也白問,無非浪費時間,我問:「你怎麼不通知家人報案,讓警察破案?」
「家人?我跟混蛋老爸早已斷絕父女關係,而我媽又找不到在哪兒,通知誰?」
「什麼情況?」
「他搞小三,拋棄了我媽!你說他混不混蛋?」
我點頭:「的確混蛋。」心裡補充道,有其父必有其女,你挖坑害我結冥婚,也挺混蛋的。不過現在你捨命為我驅毒,這事兒我不計較了。
她抽泣著說:「所以我只有另外找人幫忙,找來找去……覺得你最合適,能幫我找出兇手,報仇雪恨!」
「你怎麼知道我最合適?」這是我心裡一直以來的疑惑。
丁咚很坦白地說:「我要找人幫忙,總要找個懂法術的,能夠挖出我的屍體吧?我打聽過,你家之前是開陰陽館的,所以就你了。」
「這話就不對了,咱們縣還有個出馬弟子胡大龍,你怎麼不去找他?」
「他年齡大了,還結了婚,人長的又難看,你說我怎麼可能找一個又老又丑又有老婆的人結冥婚?」
擦,她找人幫忙竟然還這麼挑剔,我也是醉了。
不過說起來她找上我似乎也是正確的選擇,我的職業就是為鬼服務。如果找上胡大龍,怕是原因還沒說清楚,直接就被收了。
聽著她的哭聲,讓我感到一絲心酸,一個花季少女,正值青春年華卻被殘殺,的確令人惋惜。死了四年,屍體又被調包,怎麼找線索,這又讓我十分犯愁。但不管再怎麼難,我都要幫她完成這個遺願!
我倆短暫的沉默了片刻,她忽然問道:「我公公婆婆不在家嗎?」
暈倒,你還真把自己當我媳婦了,公婆叫的這麼順口。好吧,現在這個我也滿足了你。
我於是說道:「在我接手超市之後,他們常年在外旅遊,活的很瀟洒。」
「他們為什麼會這麼瀟洒?」丁咚好奇地問。
我正色道:「我們冷家有個規矩,掙地府的錢屬於來路不明,要到處散財,廣積陰德,為後代鋪路。所以每一輩人退休后,都要雲遊四海,散財賺取功德。直到老了走不動了才會回家,那時之前的積蓄差不多會揮霍一空。別看超市很賺錢,其實我們冷家沒有什麼存款。」
其實他們出去旅行還有另外一個真正的原因,每天晚上和鬼打交道,身上陰氣深積。所以雲遊四海,見廟燒香,遇佛磕頭,消弭鬼陰之氣。
「這種生活我喜歡,以後我倆也到處遊玩,看誰不順眼,用錢砸死他……」丁咚笑嘻嘻地說著,忽然沉默,良久才嘆口氣,又道,「可惜,我沒這個福氣了……」
我想跟她說你怎麼沒有這個福氣,但又不想騙她,最後語氣誠懇地說:「你是個好女孩。」
「笨蛋!當你老婆的當然是個好女……咳咳……」她說到這兒,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但很快咳聲變得越來越微弱。
我心頭一凜,伸手抹了把脖頸傷口,流出的血液已經變紅,屍毒已經全部被逼出,而她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不出所料,很快就要散魂!
果然,咳聲戛然停止,然後沒了任何聲息。
「丁咚!」我叫了聲,良久不聽她回應。我的心一沉,可能走了,永遠都見不到了!
我仰頭長嘆,掏出煙點上一根。雖然跟她相識不過一夜,談不上什麼感情,但總之現在心裡堵得慌。這會兒能動了,可我卻懶得起身,就這麼在黑暗中抽著煙,看著煙頭明明滅滅,這彷彿是丁咚靈魂遺留下的一絲光輝。
不知不覺天亮了,從後窗透入一道陽光,而我身邊是一地的煙頭。我又嘆了口氣,從桌子底下爬出來,搬來梯子將八卦鏡重新放在房樑上。然後蹲在供桌前,查看照魂鏡,吳婆依舊在努力往外拱。
我沖著她冷笑一聲說:「你先在這兒拱吧,等我有空了再收拾你。」
站起身望著供台上林立的牌位,好像每一尊牌位上都閃現著丁咚調皮而又可愛的笑容,忽然間心裡感到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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