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
張三聽著秀禾悲天憫地地闡述,唯恐漏了一丁點兒關於趙玥的細節。
一瓶飲料,被秀禾小口小口地喝完,那時的驚心動魄也就成了故事。
出門前,秀禾執意挽留張三,望他留在新北市,相互好有個照應。而此時的張三,早已在心上劃了一道口子,初春的風,從袖口裡抹黑進來,悄悄地劍拔弩張,往事鱗次櫛比,阡陌縱橫,夕陽坍塌后的巷子里,無數刺客手提利刃,緊緊尾隨……
他搭上城東的公車,輾轉來到集貿市場,此時已是華燈初上,諾大的市場只剩下幾個河南女人,坐在各自的攤位後面,疲憊地把玩著手機。
張三已經將卡里最後的二百元全部取了出來,註銷了卡號,他所有的資產,已經被他緊緊攥在手裡。歸途已定,盤纏無多。
幾圈下來,張三趕在這些河南老闆娘收攤前,購買了他能想到的所有物品,當然,用的也是張三心滿意足的價格,兩個沉重的包袱一前一後掛在肩膀兩端,路燈把身影拉的很長很長,一頭踩在腳下,一頭撲向黑暗。
張三粗略的估計了一下,兩年前,趙玥陪著暈車的他,一路暈暈乎乎來到新北的路途,他需要一周的時間丈量,中途還得耽擱小半日給阿芷爸爸燒紙。
他抻了抻肩上的包袱,感覺勒得有點生疼。趙玥在醫院病床上,緊緊抱著雙腿,驚悚地看著自己的模樣,赫然出現在腦海。這是張三的上帝啊,他卻成了趙玥的噩夢。
心開始鈍痛,疼地他直打哆嗦。
路,一直延伸至黑暗深處。
一個東西在腳下幾乎將張三絆倒,他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塊殘破的紙箱,,於是靈機一動,蹲下來撕成一長條,摺疊后鋪在肩膀上,沉沉的包袱一壓,竟然無比的舒適。
他又開始想趙玥,醫院裡幾十天的朝夕相處,並不都是張三一個人的獨角戲,趙玥嘴角不經意留下的口水,張三會第一時間輕輕地擦拭,讓她看上去永遠乾淨利落。伺候大小便的時候,護士已經把張三當成得力助手,張三自然也會將所有器皿清洗的乾乾淨淨,甚至發光。
怎麼就成了地獄?
怎麼會讓蘇醒過來的她那般驚恐?
張三思忖著,想必是李偉峰對愛的虔誠,感動了愛神,讓他重回趙玥身邊罷。
新北市最後一點燈火,即將歸於黑暗,這座不眠不休的城,從沒善待過任何人,但也從沒遺棄過任何人。
張三沿著路,一拐彎,新北,便遭他遺棄了。
願你天黑有燈,下雨有傘,有人仗劍側伴,有人馬後鞍前……張三心裡念叨著,一步一步,將自己塞入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是他開始覺得腳疼的時候。
天上或許星辰明滅,張三不曾抬頭。
耳邊傳來潺潺溪流聲,他遁聲前行,來到溪邊,卸下包袱,蹲了下來。
鬆軟的泥土將張三的雙腳輕輕鎖住,直至腳踝,他伏下身,把臉埋進水裡。
是歌聲,是樂章,是有人在吟唱。
張三喝飽了水,緩緩抬起頭,仔細聆聽。
「荒唐嗎,這人間一趟,流年情殤,風月無常。」
「伸手不見五指啊,前頭迷惘,後頭悲涼。來,牽緊我的肝腸。去,焚了木槿,種上扶桑。」
「你看啊,看啊……這佛前的香。你嗅啊,嗅啊……這燈下的湯。」
「我沐了星辰,涉了忘川,寒葉枯枝盡時,叩首……叩首……為前頭的微光,為後頭的脊樑。」
「去啊……去啊,去獵殺,殺荒原的狼。去啊……去啊……去放牧,牧河畔的羊……」
歌聲咿咿呀呀,生生掰開夜色,在空蕩里空蕩。
張三聽得痴了。
久久,他才回到路上,腳步很沉重,泥土讓他踏實。
當身邊的車輛漸漸多起來的時候,張三倚靠在一棵榆樹下。東方泛白。
他從包袱里摸出一塊餅子,慢慢放進嘴裡咀嚼。他能看到過往的貨車司機,緊緊扶著方向盤,打著哈欠,呼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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