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入秦(十)
?(今日兩更,補中秋節斷更的欠賬。)
這些戎狄部落大多善於馳馬,再加上馬力強健,從遠處疾馳過來,蹄聲陣陣,竟然有如千軍萬馬之勢。
而且此處地勢開闊,最適騎兵射手,也是這些義渠人擅長的地勢。宋病己等人在地利上已經差了一籌,人和馬更是說不上,如果能夠逃脫性命,真是老天的眷顧。
宋病己心知如今的情狀,棄馬車逃命是決計不可能的,不過在這馬車上呆著這怕也是給別人當活靶子的命,不由說道:「我們下馬車去吧。」
卻見范性搖了搖頭,開口道:「不用,你自己進車廂裡面去。」
「可是…」宋病己大惑不解,這車廂不過是個死物,如何能抵擋住這些來勢兇猛的義渠人。他還欲分辨,卻見范性一把將自己推進了車廂內。
這范性本就是習武之人,手力極大,宋病己被他推進了車廂,差點摔了踉蹌,整個人撲倒在羊皮墊子上。只是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心中大急,迅速站起身,卻聽見范性低喝道:「好好的待在裡面別動,我保你無事!」
宋病己聞言,先是一愣,然後暗自苦笑不已,如今這十死無生的局面,任你武藝高強,如何又架得住人多,又怎麼能保我無事?只可惜現在這局面,自己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如何能說得過范性這武夫。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唯今之計,他也只有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范性的身上了,盼望著能有奇迹出現,自己能逃脫升天。
此時,朱泙漫也將那暈過去的男子背負進了馬車車廂,范性放下車簾,遙望著遠處殺來的十餘騎,忽然嘆了口氣,瞥了朱泙漫一眼,說道:「你要是再不出手,只怕今日我們都會喪命於此了。」
朱泙漫微微一怔,並沒有回答,只是臉色頗為沉重,連帶著將自己那柄青銅大刀也握在了手中,死死的攥緊。
不多時,那些個追兵兜頭奔馬已經踏到馬車之前,馬上的義渠戰士厲聲急喝著些范性和朱泙漫聽不懂的詞語,俄爾長矛刺出,直搠范性。未想,范性嘴角竟是泛起一絲冷笑,並沒有抽出自己的銅劍,而是屈膝避過這一矛,左手平伸指向那義渠人,只聽見一聲慘叫,馬上的義渠戰士鬆開手中的長矛,兩手捂住自己喉嚨,從馬背上栽了下去,而他的喉嚨上面分明有一個中指大小的窟窿咕隆隆的往外冒著血水。
朱泙漫看的有些呆了,剛才那矛刺向范性的時候,他本以為這貌不驚人的范性必死無疑,沒想到電光火石間,情勢逆轉,死的反倒變成那個義渠士兵。
「還不幫忙!」范性一聲低喝,讓朱泙漫回過神,他這才發現,那個義渠士兵的死,不僅沒有然其他的義渠人心生懼意,反而刺激了他們的凶性,竟是一齊驅馬上前,將手中的兵器都向站在車廂外的兩人招呼過去。
但見朱泙漫大喝一聲,掄圓了手中的青銅大刀,將所有刺向二人的兵刃全部格擋開去。非但如此,在他的怪力之下,最先一柄與青銅大刀接觸的長矛竟是斷成了兩截,而且斷口處平平整整、毫無起伏,可見此人的刀法有多麼犀利。
得到朱泙漫之助擋住了所有的兵刃,范性伏下身子,象一尾活魚般從馬車的這一頭溜到那一頭,右手倚著木製的車廂壁,反覆摩挲著,似乎是在找尋著什麼。
俄爾,范性的手停在了一個微微凸起的地方,眸子倏然一亮,略一用力,大拇指重重的摁在那個凸起之處。
待到他甫一摁下,只聽一連串的嗖嗖聲從馬車車廂的木壁上傳來,旋即便有數個義渠人應聲而倒,而車廂內的宋病己只覺整輛馬車猛的一陣,四周便多出了不少慘叫聲。只是可憐了那位被朱泙漫救到車廂內,一直昏迷不醒的老兄,在震動下,他小腹的血又冒出了許多,臉上也面露痛苦之色。
車廂外,朱泙漫愣愣的看著頭頂上那多出來的幾個黑黝黝的孔洞,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而若是宋病己在此處,必定能一眼就認出這些機關和弩箭很是相似,相信剛才范性空手殺那個義渠士兵時,左手袖中也是藏了個這玩意。
四周倖存的義渠人已經不多了,不過仍然是宋病己一方三倍有餘,眼見著這范性用計射殺了己方數人,而自己連他所用的兵器都沒有看到,一向嗜血的義渠人不禁也有些膽寒。他們不是傻子,不知道這武器還會不會突然從天而降,收割掉自己的性命,於是紛紛策馬往後退了一定的距離。
俄爾,義渠騎兵又聚在了一起,嘰里咕嚕的大聲說著什麼,可惜眾人沒人聽懂,索性不理,場面倒是一時安靜了下來,這讓范性和朱泙漫得到了稍微的喘息之機。
不過,這樣的局面並沒有持續多久,那些義渠兵停止了交談,都把眼神看向馬車,目露凶光。俄爾,一干人齊齊仰天長嘯,似極了蒼茫月色下孤傲的狼。
陡然間狼嚎的聲音驚天動地,眾人都是心中一凜,連宋病己都不自覺的從車廂內探出了半個頭來,眼見這些義渠人的情狀,不由皺眉問道:「他們做什麼?」
「多半是發了失心瘋。」朱泙漫強笑著答了句。
他雖然偶爾有些呆,但是絕對不傻,此時的情況就算是傻子都已經看出這些人都很清醒,絕對不是神志不清,更加不會是得了失心瘋。
范性臉色一變,凝聲說道:「義渠人以狼為圖騰,狼神就是他們最崇敬的神祇,他們此刻就是向尊神立誓,誓殺我們,不死不休!」
眼角的餘光瞥到宋病己的頭,他更是兩眼一瞪,毫不留情的申斥道:「誰讓你出來的,給我回去。」
宋病己給他這一唬,趕緊將腦袋縮了回去。范性再次將目光看向那群義渠人,這些義渠騎兵閉上了嘴,又緩緩驅馬往前,待到走了一定的距離,卻是勒住馬脖,從身後取下了弓箭來。
見到這弓箭,范性的瞳孔一睜,拽著還愣在原地的朱泙漫翻身從馬車上滾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而與此同時,響箭也如螞蝗般破空奔向了馬車。空中傳來一聲悲鳴,那匹從大梁城便一直伴隨著宋病己和范性的馬轉瞬之間便被射的猶如刺蝟一樣。
范性見狀,心中一悲,拉著朱泙漫躲到馬車車廂之後,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看得出剛才那一剎將朱泙漫如此高大健壯的男子拉下車,已是耗費了他極大的氣力。
可惜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范性看了朱泙漫一眼,壓低聲音道:「我不管你願不願意殺人,也不管你那什麼屠龍之技能不能殺人。你要是再不出手,我們三人決計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朱泙漫依舊是沒有回答,兩眼望著自己手中的屠龍刀,目光閃爍,不知作何想。
范性見他不語,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怒道:「豎子不足與謀!你簡直枉為男兒!」他顯然被氣得不輕,嘴唇微微發抖,頓了頓,稍稍平復了自己的心緒,冷冷的說道,「既然不敢去,那麼你就在這裡等死吧。」
朱泙漫渾身一震,頭埋得更低了,嘴唇囁嚅著,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麼。
范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從車廂后悄悄的繞了過去,他已然不對這個懦夫抱有任何的期望。
范性偷偷的數了數遠處的義渠騎兵的人數,再算了算自己袖中暗弩弩箭的數量。片刻之後,他一咬牙直起了身子,便想要衝出去。然而就在范性將起未起之時,一隻大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肩頭。
「你幹什麼?放手!」范性回過頭去,卻見朱泙漫站在自己身後,正是他阻礙了自己前沖的勢頭,不由怒道。
「說吧,我能做點什麼?」朱泙漫臉上浮起了一絲與以往不同的神色,似坦然又似決然。
聞言,范性臉色微微一松,雖然有些遲,不過總算是聊勝於無。有了這朱泙漫的相助,自己不用再單打獨鬥,今次眾人活下來的幾率也大了不少。
「你附耳過來。」范性朝他招了招手,朱泙漫依言將頭伸過去。只是心中卻多少有些奇怪,這裡離那些義渠人十萬八千里原,這范性與自己密商到底是要躲著誰呢?
那些義渠人見一陣箭雨之後,馬車這裡沒有了聲息,也不知射死了沒。心中雖然疑竇叢生,然而卻畏於那奇怪武器的威力,不敢太過冒進。一干騎兵緩轡向前,慢步朝馬車靠近。
待到走得近了,他們才發現,這馬車並不完全是木製,自己射的那些羽箭竟是沒有一支射透了車廂的。全部都只淺淺的沒入了前頭的箭鏃。
奇怪之餘,眾人兩眼一花,只見一個壯碩的男子從馬車的一角迅速的鑽了出來,撒開腳丫便往外奔,邊跑還邊大喊:「你們的少主就在馬車內!你們的少主就在馬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