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眉山道長
孔鳴仙看了一眼段靈雲,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兒子,說道:「隨你們吧,只要不鬧出人命就好。」
「好,父親,女兒這就去那千筱閣將那妖女綁來給大哥賠罪。」
孔臨舒說著就要出門,卻被孔鳴仙壓下:「那千筱閣豈是你這個女兒家能去的地方,滿叔你好好看著小姐,不要讓她亂跑,請人這事讓你二哥去吧。」
孔臨舒氣的杏眼圓睜,但還是在孔鳴仙的堅持下,無可奈何的走回了自己的閨房。
如果她能這麼聽話的話,就不是孔臨舒了。
在滿叔不注意的情況下,一記手刀打暈了滿叔,女扮男裝從孔府溜了出來,跟著孔臨清的馬車來到了千筱閣。
孔家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自然不能大搖大擺的從正門進去找人,徒添市井笑話。
孔臨清輕車簡行,一襲青衣,宛如松竹一般挺拔。
男子伸手輕輕敲響了千筱閣後院的小門,一下接著一下,頗有節奏與音律。
「吱呀」一聲,門被人緩緩打開,淺綠色衣裙的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染粉黛,不簪珠花,清清爽爽,如同在水一方的窈窕伊人。
「孔二公子,真是稀奇,能來我這千筱閣。」
阿細掩唇輕笑,帶著狐狸一般的狡黠,亮麗的讓人不敢直視。
男子音色清冷,眸光澄澈,款款朝阿細行了一個禮道:「臨清此次前來是有要事相求,可否進去詳談。」
「樂意之至。」
阿細說著,把孔臨清請進了閣樓之中,吩咐格魯端來了茶水。
「這千筱閣竟然沒有一個婢女?」
孔臨清掃視了一眼四周,疑惑著問道。
阿細垂眼看著碧綠的茶水,笑道:「千筱閣里有姑娘,自然不需要有婢女了,若是哪日孔二公子有這個雅興了,阿細會給公子挑一個最好的。」
孔臨清忙擺擺手道:「臨清恐怕是永遠沒這個雅興了,多謝阿細姑娘,臨清此次前來,是因為大哥病重在身,希望阿細姑娘能前去探望一番。」
「哦?」
阿細搖晃著茶杯,眼神瀲灧了起來:「孔大公子病重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孔府了,怎麼,是在懷疑大公子的病是我導致的嗎?」
「阿細姑娘多慮了,此次只是很單純想讓姑娘去探望一下,沒有他意。」孔臨清淡笑著說道。
「沒有他意?」
阿細眉頭一凜,聽得院子外面封刀一聲高喝:「你是誰?」
阿細站起身來,匆匆往外走去,孔臨清雖是一臉不解,卻還是跟了上去。
桃花樹下,女子頭髮微微的散亂著,臉龐泛著紅光,宛如天邊的彩霞,只是穿著一聲男人的衣服,讓這旖旎的景象,多了幾分不倫不類。
「小姐,我剛才看見這人在牆頭處偷看,鬼鬼祟祟的,便把她抓了下來。」封刀朝阿細拱手說道。
阿細見女子一臉怒容的看著自己,調笑道:「我只知道這千筱閣是男人的軟玉溫香之所,沒想到你一個還沒嫁人的姑娘,竟然對此有興趣?」
孔臨清也認出這女子是自己唯一的妹妹孔臨舒,向來清淡的臉上也染上了几絲薄怒:「舒妹,你怎麼來了,還不趕快回家去。」
孔臨舒一抹眼角的淚花,沖孔臨清道:「說什麼綁她回去給大哥請罪,分明是你也中了她的美人計,還坐在一起喝茶,真是不知廉恥。」
「胡說八道些什麼,盧桐,還不快送小姐回府。」孔臨清朝站在院門口的盧桐吩咐道。
盧桐見自家公子動氣了,忙走出來拉住孔臨舒,就往外面走。
孔臨舒瞪了一眼阿細,小聲的咒罵道:「妖女。」隨後又看了一眼封刀道:「我會記得你的,怪男人。」
養尊處優的孔家大小姐孔臨舒就這樣不情不願的被盧桐帶了出去,盧桐把後門掩上,剛才還熱鬧的庭院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二公子,大公子我會去探望的,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就請回吧。」
經歷了剛才的那一場波折,現在的阿細也沒有心情與孔臨清周旋了,只好下了逐客令。
孔臨清也自知今日是自家妹妹做的過分了,歉疚的朝阿細拱拱手,便也提步離去了。
阿細看著孔臨清離去的背影,一時間心中百味陳雜。
「封刀,你覺得我是不是做錯了?」靜默良久,阿細才緩緩開口道。
封刀眼中迸射出寒光,冷冷地說道:「我們沒有錯,錯的是他們,與我們無關。」
阿細閉上眼,腦海中又浮現出那日家破人亡的場景,鮮血與烈火,在她的眼前一一綻放,那樣的感覺,她一輩子也忘不掉。
花瓣飄落,浮在清澈的池水之上,映照出一張宛如秋月的臉,那張臉輕輕一笑,詭異而又深寒。
次日,阿細便帶著禮物前去孔府探望孔臨天,和阿細一同前來的還有一位年逾花甲,鶴髮童顏的道長,此人慈顏悅色,仙風道骨,在江湖上有很高的威望,江湖人稱「眉山道長」。
阿細和眉山道長被帶到大廳,段靈雲和孔鳴仙坐在上座,富貴逼人,不可直視。
他們先是上下掃視了一眼阿細,見是個黃毛丫頭,並未放在心上,但誰又能知道,阿細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沒有把手中的匕首刺向孔鳴仙,她在心裡一直告誡自己:如今時機未到,不能輕舉妄動。
眉山道長朝段靈雲和孔鳴仙行了行禮道:「貴公子這不是病,而是這府中有東西與公子相剋,必須儘快斬除才是。」
孔鳴仙抬眸,看向眉山道長,沉聲問道:「不知府中何物與天兒相剋?」
眉山道長手指輕捻,眉頭微皺,輕念了幾句口訣,隨即淡笑道:「公子是府中的嫡長子,身份尊貴,而府中有一座落花園,裡面種滿了桂花樹,這「桂」字與「貴」字同音,本是吉祥的好預兆,可這桂花樹太多了,就妨礙到了公子的貴氣,才會令公子出現這種狀況,為了貴公子著想,還是儘快把這些桂花樹焚毀了吧。」
段靈雲目光詫異,出聲問道:「都說一山不得容二虎,想必就是這個道理吧,那落花園是三公子的,想必就是他種的那些桂花樹,讓天兒遭此劫難。」
孔鳴仙是信命之人,他覺得自己是富貴命,那他就是富貴命,只是區區幾棵桂花樹,他還沒有放在眼裡,擺了擺手,便吩咐人去那落花園焚樹去了。
段靈雲見孔鳴仙離去,忙拉住眉山的衣袖,小聲問道:「道長,你說我兒子的富貴是指何種富貴?」
眉山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阿細,微微笑道:「自是貴不可言,貴公子遭此劫難,也是命中自帶的,如今這府中已經沒有什麼能剋制住令公子的了,夫人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段靈雲聽完這些話,自是喜笑顏開,忙叫秋英拿金銀塞給眉山,眉山拒而不受:「夫人,貧道若是收人錢財,就有違天意了。」
段靈雲不好意思的把金銀收回,忽的瞥見阿細,怒道:「只要這妖女不再纏著我家天兒,我家天兒自然就會安然無恙。」
眉山搖搖頭道:「夫人此言差矣,令公子遇見誰,和誰在一起,都是天意,不可違,不可違啊。」
見眉山如此說,段靈雲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忙對眉山說道:「既然如此,還請道長隨我去落花園一趟,免得那些東西沒燒乾凈,再禍害我兒。」
眉山頷首,和阿細一同往落花園中走去。
落花園是孔臨永的宅邸,礙於他平時為人太差,一般都沒有人願意前來,如今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還拿著火把,一時間,孔臨永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滿叔,這是幹什麼?」
孔臨永一臉驚詫的問道。
「三公子,老爺有令,因落花園的桂花樹妨礙了大公子,如今要把它們全部焚毀,還望三公子能夠體諒,不要阻攔。」
滿叔一板一眼的說道。
因為被孔臨舒偷襲致使孔臨舒跑出去,滿叔被孔鳴仙狠狠地責罵了一頓,好不容易有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他自是不敢大意的。
「滿叔,我要見父親,大哥那個樣子是中毒的徵兆,不要聽這個妖道胡言亂語。」
孔臨永手指這眉山,義憤填膺的說道。
「放肆,眉山道長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的,豈容你在這裡大呼小叫。」
段靈雲見孔臨永橫生阻攔,本來就不滿的心,此時憤怒到了極點。
「永兒,讓他們燒,桂花樹沒有了,還可以種別的。」
白嫦曦依舊是青白花紋的錦緞素衣,妝容清淡,眼神空曠而又遙遠的站在園門口,她的身後還跟著靜康,眼睛紅紅的,像只小兔子。
在阿細的眼裡,靜康就像是像只會咬人的小兔子,你越靠近,她跑得越快,阿細在仇恨的路上,一點點的看著自己沉迷,淪陷,到最後不能自拔,害了自己,又害了這個無辜的女子。
她沒說什麼,但阿細看得出來她的驚恐和慌亂,阿細有些不忍心了,她知道桂花是靜康最喜愛的,也是她和孔臨永唯一的心靈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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