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4章 番外：安世子（七）
安世子連著幾日沒有動靜，不代表他已經想通了。
他畢竟還年輕，因著靖國公世子的身份，打小也是被人捧著寵著長大的，不然也不會養成他貪玩好吃的性格。
即便那場夢境多少影響到他的性格，但現實中的他到底不曾見過真正的殺戮，處理事情也有些患得患失的，無法立刻下定決心。
如果那夢境只是一個片段，他或許還會一笑置之，從此不再放在心上。
然，那場夢實在太過奇怪了，如同刻在骨子裡一般，不但有他從小到大的所有記憶，甚至是囊括了他的一生。
也就是說，他在夢裡等於是走完一生。
這樣的夢境要他如何放下？
他很想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場夢而已，不必介懷，可前半生的經歷不管是現實還是夢境，全都一模一樣，唯一發生變化的便是當時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天聖帝，讓他總情不自禁地拿夢裡夢外的兩任帝王做對比。
哦，還有夢裡從來不曾出現過的安國公及小葉子姐妹，他們也是一大變數。
這些事如同一團亂麻似的，在安世子的腦海里糾纏不休，時不時就會跳出來影響他，讓他心緒不寧。
他也知道，因為一場夢而糾結不已，這很可笑，但他就是想不通啊。
既然自己想不通，那就讓別人幫他想想吧。
安世子第一個就想到了他的父親——靖國公。
那場夢裡事關靖國公府的存亡，也與他們父子有關，有想不明白的地方，自是去問父親最可靠了。
思前想後，安世子到底還是踏入了靖國公處理公務的書房。
正在書房辦公的靖國公看到安世子一臉凝重地進來，詫異地停下手中的筆，笑著打趣道：「怎地今日有空過來了？」
「父親——」安世子抿著嘴，鄭重地向靖國公作揖行禮。
靖國公見他這般作態，不由得斂了笑容，正色道：「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在問的同時，靖國公自己暗忖起來。
從小到大，他家兒子都不是一個能吃虧的性子，性格坦率直白，心裡藏不住事兒。
這樣的人雖說極易得罪人，但卻不會把人往死里得罪，反而覺得跟這樣的人相交不會太累，因為不用整日防這防那的，防著他玩兒心計。
可一向無憂無慮的兒子居然心事重重的來找他，莫不是在外頭被什麼欺負了吧？
敢在靖國公面前欺負他的兒子，也得問他的拳頭答不答應。
不得不說，其實靖國公就是一個護短的人，而且超級護短。
安世子垂下雙手，恭敬地對靖國公道：「兒子確實是有事想請教父親。」
這個態度……說明問題大了啊！
靖國公放下手中的筆，面色同樣變得凝重，指了指書桌旁的一張椅子道：「什麼事？坐下說吧。」
「是，父親！」坐下后，安世子在腹中斟酌一下，最後決定實話實說。「是這樣的，兒子前幾日做了一個夢……」他把夢裡的事向靖國公娓娓道來，幾乎是事無巨細，能說的都說了。
靖國公是武將出身，一向不愛那些彎彎繞繞，安世子被他養得更加直白，兩父子嘛，實在沒必要玩兒什麼心計，所以安世子才沒有拐彎抹角，直接來個開門見山。
靖國公的書房是整個靖國公府的機密重地，一般不讓人進，就連靠近都不允許，所以安世子在說這些事的時候，根本不需要擔心隔牆有耳什麼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等他一口氣說完想說的，只覺得胸口的鬱結沒有了，整個人瞬間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果然有秘密的時候，就該讓一個人分擔一下，不說壓力驟減，就是出主意，也可以多個人商量。
剛開始，靖國公還抱著聽笑話的態度，雖說沒有打斷安世子的話，但那笑容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嘲諷，覺得安世子到底還是長不大的孩子，竟然把夢境當真了。
可當安世子敘述到邊關的事情時，靖國公漸漸笑不出來了，神情慢慢變得凝重，最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無他，只因為安世子敘述中提到的好幾個地名，都是當地人才會知道的叫法，而不是官方公布的名稱。
如果不是在那裡真正的生活過，根本不可能知道這幾個地方，靖國公在那裡駐守了好幾年，也是住了好幾個月後，才從當地人口中得知。
而安世子，這輩子都在京城長大、生活，別說去邊關那種兇險的地方生活，就是聽都不曾聽別人提過。
靖國公自從放下邊關的軍權，回到京城當一個文官之後，便刻意地遠離了那裡的一切，也從來沒有跟安世子提過這些事。
那麼，安世子又是從何處得知這些地名的呢？
靖國公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問了出來。
安世子一愣，怔怔道：「這……是夢裡說的啊。」隨即他瞪大雙眼，反應過來。「這麼說，邊關真的這些地方？」
靖國公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只能頭疼地捏了捏眉峰。
他很想否認，但他卻不能否認，最後當然只能沉默以對。
即使他今日否認了也沒有用，改日安世子可以另外派人到邊關去查證，到時消息一傳回，安世子還是能夠得到想知道的。
既然這樣，倒不如由他自己來親自告訴安世子呢。
安世子因為夢境的影響，到底多了點眼見力兒，看到靖國公沉默，便知他是默認了，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如果靖國公否定了那些地名，他還自欺欺人的說，那只是一場夢而已。
可現在卻從自己的父親口中得知，地名確實存在著，他在夢裡見到的某些事都是真的。
既然地名是真的，那麼那些事呢？
是否也是真的？
想到靖國公會戰死沙場，靖國公府會落敗，而他也要接過父親留下的擔子，安世子有些急了。
靖國公府會落敗，沒關係，就是他自己戰死，也沒關係，只要父親還在，靖國公府便不會受人指責，自己的母親也不會思念成疾，最後追隨父親而去。
所以，其他人都能出事，只有父親和母親，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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