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往事
回到城裡時，天已經大亮，周圍已經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攢動，以及他們之中偶爾投來的怪異目光，我已經從各種複雜的情緒中清醒過來，淡淡地開口，「既然回到這裡，四阿哥可以放惜敏下來了。」
沒有回到去看後面的人的表情，片刻之後，他竟真的鬆開手放我下馬，我心裡小小地驚訝了一下，隨即俯身恭敬地行禮，面具再次回到了我的臉上，我溫婉地說：「惜敏謝過四阿哥。」
「皇阿瑪已經下旨，榮華夫人病重，恩准鈕鈷祿•惜敏即刻回京看望。」這是他走之前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榮華夫人？那不是我府里的那位「額娘」么？我驚訝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康熙倒真的是挺疼我的，「抗旨不遵」這麼大的罪，他居然也會給我找一個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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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方威的住處時，慕容凌和姚青都在那裡，聽到聲音他們轉過頭來看我，姚青的目光里是掩不住的擔憂，我向他安慰似的一笑，隨即挪開視線與慕容凌對視，無論如何，他今天都應該給我一個交代。
「葯在哪裡？」最先開口的人竟然是他。
我揚了揚眉，將一直放在身上的冷風瑤給的瓶子遞過去，耐心地看著他自瓶中取出一粒葯來，放入方威口中，冷冷地問：「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是我該知道的？」
「他為了拿到替威兒療傷的葯，受了重傷，一直強撐著等你回來，想來見你的時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慕容凌將瓶子封好，又遞迴來給我，「這是療傷的聖葯『冷香』，你留在身邊比較好。」
我沒有接，而是冷笑著看他，「呵，為了替方威療傷？若是這樣，他當初又何必傷他，還害死了大媽？」
慕容凌收回手，皺起了眉頭，「他和瑞心之間的恩怨不是你所能了解的，他是真心要救威兒的，因為」慕容凌的手在身下緊握成拳，側頭看著仍在昏迷中的方威，神色莫名的複雜難懂，「威兒是他的親生兒子。」
我一下子愣在那裡，任我再好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他們之間複雜的關係，方威是冷風瑤的……兒子？怎麼可能？
渾渾噩噩地回到府中，腦中只有慕容凌的那句「威兒是他的親生兒子」，只覺得恍在夢中。按慕容凌的說法，冷風瑤一開始並不知道方威就是自己的兒子，他本來的目的只是想見我一面，可是慕容凌他們一直將我的身份保護得很好，所以他只好綁了大媽藉以要挾我出面見他，只是不知道他和大媽談過什麼之後，大媽竟然會自殺，而趕去救大媽的方威被冷風瑤不知內情的手下重傷。而璇璣閣這邊，慕容凌在事發時立刻猜到是冷風瑤，並馬上找到他將方威的身世告訴他……
「你就這麼相信他？」記得當時聽過慕容凌的話后，我是這樣反問他的，聲音里滿滿的都是嘲諷，「難道大媽真的會因為他的幾句話而自殺？」
「無論如何，你要相信，即使風瑤再恨瑞心，也絕對不會殺她的，這一點我可以以性命保證，而他們之間的糾葛也不是你所能明白的。」這是慕容凌給我的最後的解釋。
想要再問清楚些，偏偏方威在那時醒來，無論是慕容凌還是我自然不會在那時再提這個敏感的話題，而我也只能壓下一腦袋的問號鬱悶地回到府里看望「病中」的額娘。
沒想到的是，那位額娘竟然真的病了，並且病得還不輕，此刻我靜靜地坐在她床前，細細地打量著她明顯消瘦的臉，剛才進門的時候，她正在吐血，白色的手絹上滿是鮮紅的顏色，分外刺眼，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前夜在胤褀房門前見到的手帕，同樣地鮮紅與刺眼，心不受控制地抽痛著，一下又一下，竟讓我有立刻彎腰按住的衝動。
手突然被握緊了一下，沉睡中的額娘彷彿做了噩夢，喃喃自語著什麼，聲音很小，聽不清楚。我拿起枕旁的手帕輕輕擦拭著她額頭冒出的細汗，看到我的時候，她的眼裡真真切切的欣喜令我有些意外。自從「失憶」的我回來后，並不見她對我有多親近，而我在知道鈕鈷祿•惜敏的身世后對她的態度也並不奇怪，畢竟我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可是現在，看她對我的重視程度，事情顯然不是那麼簡單，而我也肯定不會是像姚青他們說的那樣是被鈕鈷祿•凌柱一時好心收養的義女。
停止無聊的猜測，側頭看了看這位額娘，此刻她已經睜開眼睛，依舊呢喃著聽不清楚的話，顯然是被剛剛的噩夢驚醒，意識卻仍是模糊的，我慢慢低下頭去，將耳朵放在她的唇邊，終於聽到她口中微弱的話語。
「姐姐，別走，不要丟下我......」
我握緊她的手，安慰似的在她耳邊不斷念叨著，「我不走，就在這裡陪著你。」看著她再次閉上眼睛漸漸沉入夢鄉，我輕輕地嘆了口氣，她口中的「姐姐」一定是對她很重要的人吧。
也許是被感動了吧，我就這樣不眠不休地照顧著這位額娘半個月，她的身體也一點點好起來了，只是每次望著我的眼神里除了濃濃的疼愛之外還有欲言又止的神色，我不知道她在猶豫什麼，也不想問，直覺里我覺得那不會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方威的傷也在漸漸好轉，可我卻一次都沒有去看過他，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也不確定他此刻想不想要見到我，他的母親是程喏顏的侍女，而程喏顏又是他父親曾經的未婚妻，他父親對他母親的怨恨很可能是來自於程喏顏，偏偏我是程喏顏的女兒，又是他不得不保護的小姐。這麼亂的關係，我都覺得瘋，更別說他了。
終於，令我頭疼是事來了——康熙回來了，我悲哀地預見，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乾清宮裡，安靜地跪在冰涼的地上，我低頭不語，等待著龍顏大怒的時刻，這次我是明顯一個抗旨不遵的大罪，雖然他幫我圓了場，找了個借口，可我總歸是沒給這個皇帝什麼面子，私下的處罰是跑不了的。
出乎意料地是，康熙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沉默不語地任我跪在地上，他自己就在一旁慢慢地喝著茶處理繁多的奏章，我根本感覺不到他的怒氣，琢磨不透他此刻的想法。一個時辰之後，一雙綉著龍的靴子出現在我眼前，我反射性地抬頭，正好看到康熙蹲下身子與我平視，我一下子就愣住了，我在做夢吧，這位千古一帝會這麼屈尊絳貴？
康熙像一個長輩般慈愛地拍了拍我的頭，搖著頭嘆氣，聲音里充滿無奈，「跟你娘一個性子，都是那麼倔強，誰都勉強不了。」
我娘？程喏顏么？我想起姚青曾對我說的話，康熙跟她之間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糾葛，一直對此好奇的我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剛剛張口就被康熙不容拒絕的話給堵了回去。
他彷彿洞悉我的想法，堅決地說：「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並不是件好事。」
我乖乖地閉上嘴，不問就不問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良久，康熙嘆了口氣，站起身，「你回去吧。」聲音里有無限疲憊，大步向外走去，只是到了門口停了停，丟下一句輕得不能再輕的話，卻還是被我敏銳的聽覺全部接收。
他說，「丫頭，別再想胤祺了。」
我僵直地跪在那裡半晌，才準備起身，身邊不知何時進來的侍女抬手準備扶起我，我擺擺手，自己稍稍用力不費勁地站了起來，腿部除了有些酸疼之外並無其他不適的感覺，憑我的武功，剛剛的那場罰跪根本不算懲處，康熙對我還是太過仁慈了。
心裡恍惚著，又忘記了以往的教訓，直到再次迷路。我低頭嘆息，對自己一陣無語，施珍洛，為什麼還要這麼在乎他？這算什麼呢？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沒有回頭，心裡猜測著這次又會是誰。
「迷路了么？」熟悉的聲音裡帶著些微的沙啞，令我微微一顫，慢慢地回過身，看著那張明顯消瘦並有些蒼白的臉，我在心裡苦笑，我還真是好命，一迷路，就會有阿哥出現幫忙，哪次都是我最不希望遇見的，老天真是太無聊了，無聊到總是拿我來消遣。
「五阿哥，真巧啊。」我隨意地打著招呼，突然間不想再行什麼無所謂的禮，折磨自己也在折磨著他。
「不巧，我是知道皇阿瑪宣你進宮，特意來這裡等你的。」胤祺笑著回答我，帶著往日的溫柔與溺寵，眼角有著明顯的疲倦之色，顯然病並沒有完全好。
「有事？」我側頭平淡地問著，心裡有些驚訝，有些欣喜，亦有苦澀。
他走到我面前，微微抬起手，似乎想像過去那樣牽著我，卻又硬生生停住，慢慢地放下，「我送你回去。」依舊是曾經熟悉的溫和清潤的聲音，卻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悲傷。
我抬起頭看著這張埋藏在心靈深處的臉，一瞬間，竟有流淚的衝動。
時間，在我們的對視中緩緩流過。
半晌。
他轉過身去，隔斷了我們之間的千言萬語，「走吧。」
「為什麼呢？胤祺。」我捂著胸口不斷抽痛的地方，喃喃自語，「明明是你先伸出手的，為什麼最先放手的也是你？」難道你不知道這裡會痛么？那麼痛，那麼痛......
前方的背影一僵，片刻，清潤而又沙啞的聲音傳來。
「對不起。」
呵呵，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又是「對不起」呢，居然又是「對不起」。
突然就想到了在現代時看電視劇時聽到的那句經典台詞，「如果對不起有用，還要警察幹嘛？」
一句「對不起」，是不是真的可以消除那些行為所帶來的深刻傷害？如果不能，那麼這樣的道歉，又有什麼意義？也許，它可以帶來更大的傷害，因為有時，一個人寧願你什麼都不說，也不願聽到這句「對不起」。
出了紫禁城，身旁帶路的人依然沒有離開，我默默地走著，什麼都沒有說，很貪戀這種感覺，這種他走在我身側的感覺，這次進宮我沒有讓小蕊跟來，也沒有讓車夫李叔等在外面，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不清楚康熙會怎麼處罰我，會在這裡待多久。還有就是我很想趁這次出府的機會去偷偷看看他——這位此刻正走在我身側一臉病容的人。
不記得在哪裡看到一句話，「女人都是口不對心的」，當時的我很不滿，總覺得是以偏概全，可好笑的是現在我竟也成了這樣的人，明明嘴上和理智都告訴自己不要再喜歡他，不應該跟他再在一起，可是心裡仍然不自覺地去惦記，去牽挂。
安靜的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一句話，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遠遠的，我已經可以看見府門前焦急等待的小蕊，眼見已經要到分離的時刻，心中的失落感漸漸加深，終究還是停下腳步看著他，平淡地問道：「我家就要到了，五阿哥今天來找我究竟想說什麼？」
「不要違抗皇阿瑪。」胤祺走近我，與我對視，「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是什麼理由，都不要再違抗他了，他可以容你一次，不代表他會容你第二次。」
他都知道？我愣了一下，依舊用平淡的聲音認真地問他，「為什麼？你知道我這次......」
「我知道你是抗旨回來的。」胤祺的神色複雜難辨，「再過幾個月，你就要......就要進宮選秀，我知道你不喜歡被別人支配你的人生，可是......」胤祺欲言又止，突然用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總之，你答應我，無論皇阿瑪怎樣安排，你都不要再違抗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他指的是康熙的指婚么？
我笑了，從心裡竄出來的冷意瞬間席捲全身，然後慢慢地、緩緩地開口，「你就這麼希望我嫁給別人么？」聲音里竟有一絲明顯的顫音。
聽到我的話，胤祺渾身一僵，猛地鬆開我，向後退了一步，側過身，用喑啞的聲音道「你們本來就有婚約，是我不該招惹你。」
果然啊，他已經知道我和四阿哥的婚約了，難怪了，「沒錯，你是不該招惹我，如果不是你先來招惹我，我又怎麼會喜歡你？」我激動地喊著，淚水汩汩而下，「既然你這麼希望我嫁給四阿哥，好，我嫁，我嫁，你滿意了？五、阿、哥。」
「對不起。」他依舊背著我，看不到表情，只是肩膀不時地抖動，「我只是不希望寒煙的事重演。」
又是水寒煙，是不是活著的人永遠也無法比過死人？我痛苦地攥緊拳頭，一邊點頭，一邊後退，冷冷地說：「如果五阿哥的話說完了，那麼就請回吧。」
走回府的這一段路，我的心情是複雜的，我曾經以為他提出分手是因為他誤會了九阿哥對我有感情，加上對九阿哥由愧疚，一時的兄弟情誼爆發。可是誰知道現在，他居然要求我不要反抗那個所謂的兒時訂下的婚約，安心地嫁給四阿哥！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還是真如他所說，他只是拿我當替身，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默默地，我嘆了口氣，施珍洛，還在想這些幹什麼呢？你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現在分開了，不是更好？一次的任性已經夠了，難道你真的還要任性第二次么？
匆匆回到房裡換了件衣服，正要趕去看看那位額娘，小蕊卻告訴我，惜敏的養父——鈕鈷祿•凌柱正在書房裡等我，我暗自納悶，卻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硬著頭皮向書房走去。
老實說，我對這位名義上的父親的印象還停留在初見時的感覺，整個兒一個老狐狸，沒什麼好感，而且這兩年多來除了日常的請安，我們沒怎麼見過面，更別提說話了。所以也就更加奇怪，今天他找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書房裡，我在應他的手勢坐下后，基本上處於無所事事的狀態，因為找我來的人此刻正聚精會神地研究著他面前的那副他剛剛寫好的字，對我的出現似乎完全無動於衷。桌上有侍女送進來的茶，我盯了他一會兒，見他暫時沒有開口的打算，於是老實不客氣地端起茶杯一口氣幹了，接著便悠閑地坐在那裡陪著他乾耗。
一個小時過去了，某人終於肯放下手中的「寶貝」，坐到了我旁邊的椅子上。想到來理理我這個備受冷落的「女兒」了？我挑眉，恭敬地倒了杯茶遞過去，多虧老八那個混蛋這兩年的「栽培」，我在耐心這方面有很大提高，這麼長時間的等待后我居然還好脾氣的地為他倒茶，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
某人心安理得地喝著我倒的茶，笑眯眯地看著我，「以前的惜敏沒這麼好的耐性。」
我笑了，挑眉道「還有呢？」
「以前的惜敏總喜歡纏著我跟她額娘，哪怕有幾天不見，再次見時都會抱著我們說個不停。」鈕鈷祿•凌柱優雅地放下茶杯，眼睛仍然直視著我。
「所以呢？」我依舊不動聲色，他沒說的還有很多，比如嗅覺的恢復，比如性格與習慣的改變。
「沒有所以。」他的笑意更深了，眼睛卻深邃地看不到底，「瑞雪對我說，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從來都是惜敏，這一點是肯定的。雖然我不知道瑞雪為什麼會如此肯定，不過我選擇相信她。」頓了頓，他又道「而且，現在的你更像你的親生母親。」
我皺眉聽著他的話，瑞雪？他說的是那位額娘？他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認識程喏顏？
注意到我的動作，他苦笑問：「你該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你額娘的名字吧，是因為知道了她不是你親娘后所以才不加在意？還是你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在乎過？還不明白么？瑞雪的全名叫馮瑞雪。」
馮瑞雪？怎麼會這麼熟悉？等等，大媽的名字叫馮瑞心，馮瑞心，馮瑞雪，還有這位額娘大媽死後突發的病，難道......
「瑞心是瑞雪的親生妹妹。」嘆了口氣，他解釋道，「她們當年都是你娘的侍女。」
果然，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我嘆了口氣，看來真正的惜敏那所謂的離家出走也同樣在他們的控制範圍內了？
某隻老狐狸用他那深邃的狐狸眼緊盯著我，嘴角依舊掛著若有若無的淺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是的，當初你出走後不久，瑞心就已經通知我們你在她那裡了，不過你的行蹤我們並不是很清楚。事實上，在你娘出事後，她們姐妹倆就開始爭著撫養你，那甚至是她們之間的第一次爭執。」
我聽著這個故事，心中一陣無語，這惜敏一出生就成香餑餑了？
那邊某老狐狸依舊在說，「雖然你最後是被我們抱回來了，不過瑞心和瑞雪的心思是一樣的，她們都希望你能擺脫璇璣閣與璇璣玉，平平凡凡地過一生，所以慕容凌雖然教你武功卻根本沒有提過你的身世。可是，世事總是難料，你終究還是知道了一切。」
「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我有些納悶，試探地問道，「你該不會也是璇璣閣的人吧？」
「是呀。」某隻老狐狸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愉快地回答，「我是白虎堂的堂主。」
我頓時滿頭黑線，咬牙切齒地一口將面前的那杯茶幹了，我當然知道這隻老狐狸為什麼笑得這麼愉快！不管怎麼說我現在也是璇璣玉的守護者，璇璣閣除了閣主我最大，誰看到我都尊稱一聲「小姐」，可是他不但糊弄了我兩年，還心安理得地讓我喊了他那麼長時間「阿瑪」，行了那麼多次禮！！！
慢慢平息了怒火，我自我安慰了一下，怎麼說他也養了惜敏十多年，雖然不是我，但誰叫我現在借用她的身子呢！
放下茶杯，我皮笑肉不笑地諷刺道「真沒想到啊，堂堂白虎堂堂主居然只當了個四品典儀官？」
我說這話是有原因的，璇璣閣人多勢廣，或許會有許多平庸之輩，但是各堂的堂主卻絕不容小覷，他們的能力跟心計絕不會比朝堂上那些所謂的丞相首輔之類的差多少。
鈕鈷祿•凌柱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我並不喜歡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現在當官不過是繼承家業，混口飯吃罷了。更何況在璇璣閣和璇璣玉沒有危險的時候，我們白虎堂完全可以不受閣主跟守護者的調遣，不是么？這可是上任老閣主訂下的規矩！」
混口......飯吃？我的眉頭一陣猛跳，是徹底無語了，只得轉換話題，「你剛才提到我的親生母親，你跟她很熟？」
「怎麼會不熟？」老狐狸臉上第一次露出苦笑，「當初我為了娶瑞雪，被你娘整得慘不忍睹，至今為止都心有餘悸。」
敢情還有這回事，我的好奇因子又出現了，不過估計他是什麼也不會說的，還是先問最重要的吧，「那你知道我娘跟皇上......」
「有些不該你知道的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老狐狸果斷地打斷我。
天，又是這句話！我都聽膩了！「那你找我來幹什麼？」
老狐狸一改剛才笑眯眯的樣子，有些嚴肅地對我說：「是有關選秀的事，明年說什麼皇上都會為你指婚的，你跟四阿哥的婚約是暗自訂下的，沒幾個人知道，或許還會有辦法更改。但是由於水寒煙的事，皇上是不可能將你指婚給五阿哥跟九阿哥中的任何一個，你還是跟他斷了吧。」
我猛地站了起來，用力攥緊雙手，很遺憾，每次聽到水寒煙這個名字，我總是沒辦法冷靜下來。片刻，我冷冷地說：「你不用操心，我跟五阿哥沒有任何的關係。至於婚約的事，我自有主張！我去看額娘了。」說完便再也沒有理他，徑直走向房門，在離開書房之前，我聽到的只有一聲淡淡的嘆息。
回到城裡時，天已經大亮，周圍已經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攢動，以及他們之中偶爾投來的怪異目光，我已經從各種複雜的情緒中清醒過來，淡淡地開口，「既然回到這裡，四阿哥可以放惜敏下來了。」
沒有回到去看後面的人的表情，片刻之後，他竟真的鬆開手放我下馬，我心裡小小地驚訝了一下，隨即俯身恭敬地行禮，面具再次回到了我的臉上，我溫婉地說：「惜敏謝過四阿哥。」
「皇阿瑪已經下旨，榮華夫人病重，恩准鈕鈷祿•惜敏即刻回京看望。」這是他走之前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榮華夫人？那不是我府里的那位「額娘」么？我驚訝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康熙倒真的是挺疼我的，「抗旨不遵」這麼大的罪，他居然也會給我找一個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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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方威的住處時，慕容凌和姚青都在那裡，聽到聲音他們轉過頭來看我，姚青的目光里是掩不住的擔憂，我向他安慰似的一笑，隨即挪開視線與慕容凌對視，無論如何，他今天都應該給我一個交代。
「葯在哪裡？」最先開口的人竟然是他。
我揚了揚眉，將一直放在身上的冷風瑤給的瓶子遞過去，耐心地看著他自瓶中取出一粒葯來，放入方威口中，冷冷地問：「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是我該知道的？」
「他為了拿到替威兒療傷的葯，受了重傷，一直強撐著等你回來，想來見你的時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慕容凌將瓶子封好，又遞迴來給我，「這是療傷的聖葯『冷香』，你留在身邊比較好。」
我沒有接，而是冷笑著看他，「呵，為了替方威療傷？若是這樣，他當初又何必傷他，還害死了大媽？」
慕容凌收回手，皺起了眉頭，「他和瑞心之間的恩怨不是你所能了解的，他是真心要救威兒的，因為」慕容凌的手在身下緊握成拳，側頭看著仍在昏迷中的方威，神色莫名的複雜難懂，「威兒是他的親生兒子。」
我一下子愣在那裡，任我再好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他們之間複雜的關係，方威是冷風瑤的……兒子？怎麼可能？
渾渾噩噩地回到府中，腦中只有慕容凌的那句「威兒是他的親生兒子」，只覺得恍在夢中。按慕容凌的說法，冷風瑤一開始並不知道方威就是自己的兒子，他本來的目的只是想見我一面，可是慕容凌他們一直將我的身份保護得很好，所以他只好綁了大媽藉以要挾我出面見他，只是不知道他和大媽談過什麼之後，大媽竟然會自殺，而趕去救大媽的方威被冷風瑤不知內情的手下重傷。而璇璣閣這邊，慕容凌在事發時立刻猜到是冷風瑤，並馬上找到他將方威的身世告訴他……
「你就這麼相信他？」記得當時聽過慕容凌的話后，我是這樣反問他的，聲音里滿滿的都是嘲諷，「難道大媽真的會因為他的幾句話而自殺？」
「無論如何，你要相信，即使風瑤再恨瑞心，也絕對不會殺她的，這一點我可以以性命保證，而他們之間的糾葛也不是你所能明白的。」這是慕容凌給我的最後的解釋。
想要再問清楚些，偏偏方威在那時醒來，無論是慕容凌還是我自然不會在那時再提這個敏感的話題，而我也只能壓下一腦袋的問號鬱悶地回到府里看望「病中」的額娘。
沒想到的是，那位額娘竟然真的病了，並且病得還不輕，此刻我靜靜地坐在她床前，細細地打量著她明顯消瘦的臉，剛才進門的時候，她正在吐血，白色的手絹上滿是鮮紅的顏色，分外刺眼，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前夜在胤褀房門前見到的手帕，同樣地鮮紅與刺眼，心不受控制地抽痛著，一下又一下，竟讓我有立刻彎腰按住的衝動。
手突然被握緊了一下，沉睡中的額娘彷彿做了噩夢，喃喃自語著什麼，聲音很小，聽不清楚。我拿起枕旁的手帕輕輕擦拭著她額頭冒出的細汗，看到我的時候，她的眼裡真真切切的欣喜令我有些意外。自從「失憶」的我回來后，並不見她對我有多親近，而我在知道鈕鈷祿•惜敏的身世后對她的態度也並不奇怪，畢竟我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可是現在，看她對我的重視程度，事情顯然不是那麼簡單，而我也肯定不會是像姚青他們說的那樣是被鈕鈷祿•凌柱一時好心收養的義女。
停止無聊的猜測，側頭看了看這位額娘，此刻她已經睜開眼睛，依舊呢喃著聽不清楚的話，顯然是被剛剛的噩夢驚醒，意識卻仍是模糊的，我慢慢低下頭去，將耳朵放在她的唇邊，終於聽到她口中微弱的話語。
「姐姐，別走，不要丟下我......」
我握緊她的手，安慰似的在她耳邊不斷念叨著，「我不走，就在這裡陪著你。」看著她再次閉上眼睛漸漸沉入夢鄉，我輕輕地嘆了口氣，她口中的「姐姐」一定是對她很重要的人吧。
也許是被感動了吧，我就這樣不眠不休地照顧著這位額娘半個月，她的身體也一點點好起來了，只是每次望著我的眼神里除了濃濃的疼愛之外還有欲言又止的神色，我不知道她在猶豫什麼，也不想問，直覺里我覺得那不會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方威的傷也在漸漸好轉，可我卻一次都沒有去看過他，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也不確定他此刻想不想要見到我，他的母親是程喏顏的侍女，而程喏顏又是他父親曾經的未婚妻，他父親對他母親的怨恨很可能是來自於程喏顏，偏偏我是程喏顏的女兒，又是他不得不保護的小姐。這麼亂的關係，我都覺得瘋，更別說他了。
終於，令我頭疼是事來了——康熙回來了，我悲哀地預見，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乾清宮裡，安靜地跪在冰涼的地上，我低頭不語，等待著龍顏大怒的時刻，這次我是明顯一個抗旨不遵的大罪，雖然他幫我圓了場，找了個借口，可我總歸是沒給這個皇帝什麼面子，私下的處罰是跑不了的。
出乎意料地是，康熙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沉默不語地任我跪在地上，他自己就在一旁慢慢地喝著茶處理繁多的奏章，我根本感覺不到他的怒氣，琢磨不透他此刻的想法。一個時辰之後，一雙綉著龍的靴子出現在我眼前，我反射性地抬頭，正好看到康熙蹲下身子與我平視，我一下子就愣住了，我在做夢吧，這位千古一帝會這麼屈尊絳貴？
康熙像一個長輩般慈愛地拍了拍我的頭，搖著頭嘆氣，聲音里充滿無奈，「跟你娘一個性子，都是那麼倔強，誰都勉強不了。」
我娘？程喏顏么？我想起姚青曾對我說的話，康熙跟她之間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糾葛，一直對此好奇的我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剛剛張口就被康熙不容拒絕的話給堵了回去。
他彷彿洞悉我的想法，堅決地說：「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並不是件好事。」
我乖乖地閉上嘴，不問就不問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良久，康熙嘆了口氣，站起身，「你回去吧。」聲音里有無限疲憊，大步向外走去，只是到了門口停了停，丟下一句輕得不能再輕的話，卻還是被我敏銳的聽覺全部接收。
他說，「丫頭，別再想胤祺了。」
我僵直地跪在那裡半晌，才準備起身，身邊不知何時進來的侍女抬手準備扶起我，我擺擺手，自己稍稍用力不費勁地站了起來，腿部除了有些酸疼之外並無其他不適的感覺，憑我的武功，剛剛的那場罰跪根本不算懲處，康熙對我還是太過仁慈了。
心裡恍惚著，又忘記了以往的教訓，直到再次迷路。我低頭嘆息，對自己一陣無語，施珍洛，為什麼還要這麼在乎他？這算什麼呢？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沒有回頭，心裡猜測著這次又會是誰。
「迷路了么？」熟悉的聲音裡帶著些微的沙啞，令我微微一顫，慢慢地回過身，看著那張明顯消瘦並有些蒼白的臉，我在心裡苦笑，我還真是好命，一迷路，就會有阿哥出現幫忙，哪次都是我最不希望遇見的，老天真是太無聊了，無聊到總是拿我來消遣。
「五阿哥，真巧啊。」我隨意地打著招呼，突然間不想再行什麼無所謂的禮，折磨自己也在折磨著他。
「不巧，我是知道皇阿瑪宣你進宮，特意來這裡等你的。」胤祺笑著回答我，帶著往日的溫柔與溺寵，眼角有著明顯的疲倦之色，顯然病並沒有完全好。
「有事？」我側頭平淡地問著，心裡有些驚訝，有些欣喜，亦有苦澀。
他走到我面前，微微抬起手，似乎想像過去那樣牽著我，卻又硬生生停住，慢慢地放下，「我送你回去。」依舊是曾經熟悉的溫和清潤的聲音，卻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悲傷。
我抬起頭看著這張埋藏在心靈深處的臉，一瞬間，竟有流淚的衝動。
時間，在我們的對視中緩緩流過。
半晌。
他轉過身去，隔斷了我們之間的千言萬語，「走吧。」
「為什麼呢？胤祺。」我捂著胸口不斷抽痛的地方，喃喃自語，「明明是你先伸出手的，為什麼最先放手的也是你？」難道你不知道這裡會痛么？那麼痛，那麼痛......
前方的背影一僵，片刻，清潤而又沙啞的聲音傳來。
「對不起。」
呵呵，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又是「對不起」呢，居然又是「對不起」。
突然就想到了在現代時看電視劇時聽到的那句經典台詞，「如果對不起有用，還要警察幹嘛？」
一句「對不起」，是不是真的可以消除那些行為所帶來的深刻傷害？如果不能，那麼這樣的道歉，又有什麼意義？也許，它可以帶來更大的傷害，因為有時，一個人寧願你什麼都不說，也不願聽到這句「對不起」。
出了紫禁城，身旁帶路的人依然沒有離開，我默默地走著，什麼都沒有說，很貪戀這種感覺，這種他走在我身側的感覺，這次進宮我沒有讓小蕊跟來，也沒有讓車夫李叔等在外面，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不清楚康熙會怎麼處罰我，會在這裡待多久。還有就是我很想趁這次出府的機會去偷偷看看他——這位此刻正走在我身側一臉病容的人。
不記得在哪裡看到一句話，「女人都是口不對心的」，當時的我很不滿，總覺得是以偏概全，可好笑的是現在我竟也成了這樣的人，明明嘴上和理智都告訴自己不要再喜歡他，不應該跟他再在一起，可是心裡仍然不自覺地去惦記，去牽挂。
安靜的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一句話，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遠遠的，我已經可以看見府門前焦急等待的小蕊，眼見已經要到分離的時刻，心中的失落感漸漸加深，終究還是停下腳步看著他，平淡地問道：「我家就要到了，五阿哥今天來找我究竟想說什麼？」
「不要違抗皇阿瑪。」胤祺走近我，與我對視，「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是什麼理由，都不要再違抗他了，他可以容你一次，不代表他會容你第二次。」
他都知道？我回到城裡時，天已經大亮，周圍已經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攢動，以及他們之中偶爾投來的怪異目光，我已經從各種複雜的情緒中清醒過來，淡淡地開口，「既然回到這裡，四阿哥可以放惜敏下來了。」
沒有回到去看後面的人的表情，片刻之後，他竟真的鬆開手放我下馬，我心裡小小地驚訝了一下，隨即俯身恭敬地行禮，面具再次回到了我的臉上，我溫婉地說：「惜敏謝過四阿哥。」
「皇阿瑪已經下旨，榮華夫人病重，恩准鈕鈷祿•惜敏即刻回京看望。」這是他走之前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榮華夫人？那不是我府里的那位「額娘」么？我驚訝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康熙倒真的是挺疼我的，「抗旨不遵」這麼大的罪，他居然也會給我找一個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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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方威的住處時，慕容凌和姚青都在那裡，聽到聲音他們轉過頭來看我，姚青的目光里是掩不住的擔憂，我向他安慰似的一笑，隨即挪開視線與慕容凌對視，無論如何，他今天都應該給我一個交代。
「葯在哪裡？」最先開口的人竟然是他。
我揚了揚眉，將一直放在身上的冷風瑤給的瓶子遞過去，耐心地看著他自瓶中取出一粒葯來，放入方威口中，冷冷地問：「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是我該知道的？」
「他為了拿到替威兒療傷的葯，受了重傷，一直強撐著等你回來，想來見你的時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慕容凌將瓶子封好，又遞迴來給我，「這是療傷的聖葯『冷香』，你留在身邊比較好。」
我沒有接，而是冷笑著看他，「呵，為了替方威療傷？若是這樣，他當初又何必傷他，還害死了大媽？」
慕容凌收回手，皺起了眉頭，「他和瑞心之間的恩怨不是你所能了解的，他是真心要救威兒的，因為」慕容凌的手在身下緊握成拳，側頭看著仍在昏迷中的方威，神色莫名的複雜難懂，「威兒是他的親生兒子。」
我一下子愣在那裡，任我再好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他們之間複雜的關係，方威是冷風瑤的……兒子？怎麼可能？
渾渾噩噩地回到府中，腦中只有慕容凌的那句「威兒是他的親生兒子」，只覺得恍在夢中。按慕容凌的說法，冷風瑤一開始並不知道方威就是自己的兒子，他本來的目的只是想見我一面，可是慕容凌他們一直將我的身份保護得很好，所以他只好綁了大媽藉以要挾我出面見他，只是不知道他和大媽談過什麼之後，大媽竟然會自殺，而趕去救大媽的方威被冷風瑤不知內情的手下重傷。而璇璣閣這邊，慕容凌在事發時立刻猜到是冷風瑤，並馬上找到他將方威的身世告訴他……
「你就這麼相信他？」記得當時聽過慕容凌的話后，我是這樣反問他的，聲音里滿滿的都是嘲諷，「難道大媽真的會因為他的幾句話而自殺？」
「無論如何，你要相信，即使風瑤再恨瑞心，也絕對不會殺她的，這一點我可以以性命保證，而他們之間的糾葛也不是你所能明白的。」這是慕容凌給我的最後的解釋。
想要再問清楚些，偏偏方威在那時醒來，無論是慕容凌還是我自然不會在那時再提這個敏感的話題，而我也只能壓下一腦袋的問號鬱悶地回到府里看望「病中」的額娘。
沒想到的是，那位額娘竟然真的病了，並且病得還不輕，此刻我靜靜地坐在她床前，細細地打量著她明顯消瘦的臉，剛才進門的時候，她正在吐血，白色的手絹上滿是鮮紅的顏色，分外刺眼，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前夜在胤褀房門前見到的手帕，同樣地鮮紅與刺眼，心不受控制地抽痛著，一下又一下，竟讓我有立刻彎腰按住的衝動。
手突然被握緊了一下，沉睡中的額娘彷彿做了噩夢，喃喃自語著什麼，聲音很小，聽不清楚。我拿起枕旁的手帕輕輕擦拭著她額頭冒出的細汗，看到我的時候，她的眼裡真真切切的欣喜令我有些意外。自從「失憶」的我回來后，並不見她對我有多親近，而我在知道鈕鈷祿•惜敏的身世后對她的態度也並不奇怪，畢竟我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可是現在，看她對我的重視程度，事情顯然不是那麼簡單，而我也肯定不會是像姚青他們說的那樣是被鈕鈷祿•凌柱一時好心收養的義女。
停止無聊的猜測，側頭看了看這位額娘，此刻她已經睜開眼睛，依舊呢喃著聽不清楚的話，顯然是被剛剛的噩夢驚醒，意識卻仍是模糊的，我慢慢低下頭去，將耳朵放在她的唇邊，終於聽到她口中微弱的話語。
「姐姐，別走，不要丟下我......」
我握緊她的手，安慰似的在她耳邊不斷念叨著，「我不走，就在這裡陪著你。」看著她再次閉上眼睛漸漸沉入夢鄉，我輕輕地嘆了口氣，她口中的「姐姐」一定是對她很重要的人吧。
也許是被感動了吧，我就這樣不眠不休地照顧著這位額娘半個月，她的身體也一點點好起來了，只是每次望著我的眼神里除了濃濃的疼愛之外還有欲言又止的神色，我不知道她在猶豫什麼，也不想問，直覺里我覺得那不會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方威的傷也在漸漸好轉，可我卻一次都沒有去看過他，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也不確定他此刻想不想要見到我，他的母親是程喏顏的侍女，而程喏顏又是他父親曾經的未婚妻，他父親對他母親的怨恨很可能是來自於程喏顏，偏偏我是程喏顏的女兒，又是他不得不保護的小姐。這麼亂的關係，我都覺得瘋，更別說他了。
終於，令我頭疼是事來了——康熙回來了，我悲哀地預見，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乾清宮裡，安靜地跪在冰涼的地上，我低頭不語，等待著龍顏大怒的時刻，這次我是明顯一個抗旨不遵的大罪，雖然他幫我圓了場，找了個借口，可我總歸是沒給這個皇帝什麼面子，私下的處罰是跑不了的。
出乎意料地是，康熙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沉默不語地任我跪在地上，他自己就在一旁慢慢地喝著茶處理繁多的奏章，我根本感覺不到他的怒氣，琢磨不透他此刻的想法。一個時辰之後，一雙綉著龍的靴子出現在我眼前，我反射性地抬頭，正好看到康熙蹲下身子與我平視，我一下子就愣住了，我在做夢吧，這位千古一帝會這麼屈尊絳貴？
康熙像一個長輩般慈愛地拍了拍我的頭，搖著頭嘆氣，聲音里充滿無奈，「跟你娘一個性子，都是那麼倔強，誰都勉強不了。」
我娘？程喏顏么？我想起姚青曾對我說的話，康熙跟她之間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糾葛，一直對此好奇的我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剛剛張口就被康熙不容拒絕的話給堵了回去。
他彷彿洞悉我的想法，堅決地說：「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並不是件好事。」
我乖乖地閉上嘴，不問就不問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良久，康熙嘆了口氣，站起身，「你回去吧。」聲音里有無限疲憊，大步向外走去，只是到了門口停了停，丟下一句輕得不能再輕的話，卻還是被我敏銳的聽覺全部接收。
他說，「丫頭，別再想胤祺了。」
我僵直地跪在那裡半晌，才準備起身，身邊不知何時進來的侍女抬手準備扶起我，我擺擺手，自己稍稍用力不費勁地站了起來，腿部除了有些酸疼之外並無其他不適的感覺，憑我的武功，剛剛的那場罰跪根本不算懲處，康熙對我還是太過仁慈了。
心裡恍惚著，又忘記了以往的教訓，直到再次迷路。我低頭嘆息，對自己一陣無語，施珍洛，為什麼還要這麼在乎他？這算什麼呢？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沒有回頭，心裡猜測著這次又會是誰。
「迷路了么？」熟悉的聲音裡帶著些微的沙啞，令我微微一顫，慢慢地回過身，看著那張明顯消瘦並有些蒼白的臉，我在心裡苦笑，我還真是好命，一迷路，就會有阿哥出現幫忙，哪次都是我最不希望遇見的，老天真是太無聊了，無聊到總是拿我來消遣。
「五阿哥，真巧啊。」我隨意地打著招呼，突然間不想再行什麼無所謂的禮，折磨自己也在折磨著他。
「不巧，我是知道皇阿瑪宣你進宮，特意來這裡等你的。」胤祺笑著回答我，帶著往日的溫柔與溺寵，眼角有著明顯的疲倦之色，顯然病並沒有完全好。
「有事？」我側頭平淡地問著，心裡有些驚訝，有些欣喜，亦有苦澀。
他走到我面前，微微抬起手，似乎想像過去那樣牽著我，卻又硬生生停住，慢慢地放下，「我送你回去。」依舊是曾經熟悉的溫和清潤的聲音，卻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悲傷。
我抬起頭看著這張埋藏在心靈深處的臉，一瞬間，竟有流淚的衝動。
時間，在我們的對視中緩緩流過。
半晌。
他轉過身去，隔斷了我們之間的千言萬語，「走吧。」
「為什麼呢？胤祺。」我捂著胸口不斷抽痛的地方，喃喃自語，「明明是你先伸出手的，為什麼最先放手的也是你？」難道你不知道這裡會痛么？那麼痛，那麼痛......
前方的背影一僵，片刻，清潤而又沙啞的聲音傳來。
「對不起。」
呵呵，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又是「對不起」呢，居然又是「對不起」。
突然就想到了在現代時看電視劇時聽到的那句經典台詞，「如果對不起有用，還要警察幹嘛？」
一句「對不起」，是不是真的可以消除那些行為所帶來的深刻傷害？如果不能，那麼這樣的道歉，又有什麼意義？也許，它可以帶來更大的傷害，因為有時，一個人寧願你什麼都不說，也不願聽到這句「對不起」。
出了紫禁城，身旁帶路的人依然沒有離開，我默默地走著，什麼都沒有說，很貪戀這種感覺，這種他走在我身側的感覺，這次進宮我沒有讓小蕊跟來，也沒有讓車夫李叔等在外面，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不清楚康熙會怎麼處罰我，會在這裡待多久。還有就是我很想趁這次出府的機會去偷偷看看他——這位此刻正走在我身側一臉病容的人。
不記得在哪裡看到一句話，「女人都是口不對心的」，當時的我很不滿，總覺得是以偏概全，可好笑的是現在我竟也成了這樣的人，明明嘴上和理智都告訴自己不要再喜歡他，不應該跟他再在一起，可是心裡仍然不自覺地去惦記，去牽挂。
安靜的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一句話，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遠遠的，我已經可以看見府門前焦急等待的小蕊，眼見已經要到分離的時刻，心中的失落感漸漸加深，終究還是停下腳步看著他，平淡地問道：「我家就要到了，五阿哥今天來找我究竟想說什麼？」
「不要違抗皇阿瑪。」胤祺走近我，與我對視，「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是什麼理由，都不要再違抗他了，他可以容你一次，不代表他會容你第二次。」
他都知道？我愣了一下，依舊用平淡的聲音認真地問他，「為什麼？你知道我這次......」
「我知道你是抗旨回來的。」胤祺的神色複雜難辨，「再過幾個月，你就要......就要進宮選秀，我知道你不喜歡被別人支配你的人生，可是......」胤祺欲言又止，突然用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總之，你答應我，無論皇阿瑪怎樣安排，你都不要再違抗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他指的是康熙的指婚么？
我笑了，從心裡竄出來的冷意瞬間席捲全身，然後慢慢地、緩緩地開口，「你就這麼希望我嫁給別人么？」聲音里竟有一絲明顯的顫音。
聽到我的話，胤祺渾身一僵，猛地鬆開我，向後退了一步，側過身，用喑啞的聲音道「你們本來就有婚約，是我不該招惹你。」
果然啊，他已經知道我和四阿哥的婚約了，難怪了，「沒錯，你是不該招惹我，如果不是你先來招惹我，我又怎麼會喜歡你？」我激動地喊著，淚水汩汩而下，「既然你這麼希望我嫁給四阿哥，好，我嫁，我嫁，你滿意了？五、阿、哥。」
「對不起。」他依舊背著我，看不到表情，只是肩膀不時地抖動，「我只是不希望寒煙的事重演。」
又是水寒煙，是不是活著的人永遠也無法比過死人？我痛苦地攥緊拳頭，一邊點頭，一邊後退，冷冷地說：「如果五阿哥的話說完了，那麼就請回吧。」
走回府的這一段路，我的心情是複雜的，我曾經以為他提出分手是因為他誤會了九阿哥對我有感情，加上對九阿哥由愧疚，一時的兄弟情誼爆發。可是誰知道現在，他居然要求我不要反抗那個所謂的兒時訂下的婚約，安心地嫁給四阿哥！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還是真如他所說，他只是拿我當替身，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默默地，我嘆了口氣，施珍洛，還在想這些幹什麼呢？你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現在分開了，不是更好？一次的任性已經夠了，難道你真的還要任性第二次么？
匆匆回到房裡換了件衣服，正要趕去看看那位額娘，小蕊卻告訴我，惜敏的養父——鈕鈷祿•凌柱正在書房裡等我，我暗自納悶，卻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硬著頭皮向書房走去。
老實說，我對這位名義上的父親的印象還停留在初見時的感覺，整個兒一個老狐狸，沒什麼好感，而且這兩年多來除了日常的請安，我們沒怎麼見過面，更別提說話了。所以也就更加奇怪，今天他找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書房裡，我在應他的手勢坐下后，基本上處於無所事事的狀態，因為找我來的人此刻正聚精會神地研究著他面前的那副他剛剛寫好的字，對我的出現似乎完全無動於衷。桌上有侍女送進來的茶，我盯了他一會兒，見他暫時沒有開口的打算，於是老實不客氣地端起茶杯一口氣幹了，接著便悠閑地坐在那裡陪著他乾耗。
一個小時過去了，某人終於肯放下手中的「寶貝」，坐到了我旁邊的椅子上。想到來理理我這個備受冷落的「女兒」了？我挑眉，恭敬地倒了杯茶遞過去，多虧老八那個混蛋這兩年的「栽培」，我在耐心這方面有很大提高，這麼長時間的等待后我居然還好脾氣的地為他倒茶，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
某人心安理得地喝著我倒的茶，笑眯眯地看著我，「以前的惜敏沒這麼好的耐性。」
我笑了，挑眉道「還有呢？」
「以前的惜敏總喜歡纏著我跟她額娘，哪怕有幾天不見，再次見時都會抱著我們說個不停。」鈕鈷祿•凌柱優雅地放下茶杯，眼睛仍然直視著我。
「所以呢？」我依舊不動聲色，他沒說的還有很多，比如嗅覺的恢復，比如性格與習慣的改變。
「沒有所以。」他的笑意更深了，眼睛卻深邃地看不到底，「瑞雪對我說，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從來都是惜敏，這一點是肯定的。雖然我不知道瑞雪為什麼會如此肯定，不過我選擇相信她。」頓了頓，他又道「而且，現在的你更像你的親生母親。」
我皺眉聽著他的話，瑞雪？他說的是那位額娘？他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認識程喏顏？
注意到我的動作，他苦笑問：「你該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你額娘的名字吧，是因為知道了她不是你親娘后所以才不加在意？還是你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在乎過？還不明白么？瑞雪的全名叫馮瑞雪。」
馮瑞雪？怎麼會這麼熟悉？等等，大媽的名字叫馮瑞心，馮瑞心，馮瑞雪，還有這位額娘大媽死後突發的病，難道......
「瑞心是瑞雪的親生妹妹。」嘆了口氣，他解釋道，「她們當年都是你娘的侍女。」
果然，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我嘆了口氣，看來真正的惜敏那所謂的離家出走也同樣在他們的控制範圍內了？
某隻老狐狸用他那深邃的狐狸眼緊盯著我，嘴角依舊掛著若有若無的淺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是的，當初你出走後不久，瑞心就已經通知我們你在她那裡了，不過你的行蹤我們並不是很清楚。事實上，在你娘出事後，她們姐妹倆就開始爭著撫養你，那甚至是她們之間的第一次爭執。」
我聽著這個故事，心中一陣無語，這惜敏一出生就成香餑餑了？
那邊某老狐狸依舊在說，「雖然你最後是被我們抱回來了，不過瑞心和瑞雪的心思是一樣的，她們都希望你能擺脫璇璣閣與璇璣玉，平平凡凡地過一生，所以慕容凌雖然教你武功卻根本沒有提過你的身世。可是，世事總是難料，你終究還是知道了一切。」
「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我有些納悶，試探地問道，「你該不會也是璇璣閣的人吧？」
「是呀。」某隻老狐狸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愉快地回答，「我是白虎堂的堂主。」
我頓時滿頭黑線，咬牙切齒地一口將面前的那杯茶幹了，我當然知道這隻老狐狸為什麼笑得這麼愉快！不管怎麼說我現在也是璇璣玉的守護者，璇璣閣除了閣主我最大，誰看到我都尊稱一聲「小姐」，可是他不但糊弄了我兩年，還心安理得地讓我喊了他那麼長時間「阿瑪」，行了那麼多次禮！！！
慢慢平息了怒火，我自我安慰了一下，怎麼說他也養了惜敏十多年，雖然不是我，但誰叫我現在借用她的身子呢！
放下茶杯，我皮笑肉不笑地諷刺道「真沒想到啊，堂堂白虎堂堂主居然只當了個四品典儀官？」
我說這話是有原因的，璇璣閣人多勢廣，或許會有許多平庸之輩，但是各堂的堂主卻絕不容小覷，他們的能力跟心計絕不會比朝堂上那些所謂的丞相首輔之類的差多少。
鈕鈷祿•凌柱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我並不喜歡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現在當官不過是繼承家業，混口飯吃罷了。更何況在璇璣閣和璇璣玉沒有危險的時候，我們白虎堂完全可以不受閣主跟守護者的調遣，不是么？這可是上任老閣主訂下的規矩！」
混口......飯吃？我的眉頭一陣猛跳，是徹底無語了，只得轉換話題，「你剛才提到我的親生母親，你跟她很熟？」
「怎麼會不熟？」老狐狸臉上第一次露出苦笑，「當初我為了娶瑞雪，被你娘整得慘不忍睹，至今為止都心有餘悸。」
敢情還有這回事，我的好奇因子又出現了，不過估計他是什麼也不會說的，還是先問最重要的吧，「那你知道我娘跟皇上......」
「有些不該你知道的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老狐狸果斷地打斷我。
天，又是這句話！我都聽膩了！「那你找我來幹什麼？」
老狐狸一改剛才笑眯眯的樣子，有些嚴肅地對我說：「是有關選秀的事，明年說什麼皇上都會為你指婚的，你跟四阿哥的婚約是暗自訂下的，沒幾個人知道，或許還會有辦法更改。但是由於水寒煙的事，皇上是不可能將你指婚給五阿哥跟九阿哥中的任何一個，你還是跟他斷了吧。」
我猛地站了起來，用力攥緊雙手，很遺憾，每次聽到水寒煙這個名字，我總是沒辦法冷靜下來。片刻，我冷冷地說：「你不用操心，我跟五阿哥沒有任何的關係。至於婚約的事，我自有主張！我去看額娘了。」說完便再也沒有理他，徑直走向房門，在離開書房之前，我聽到的只有一聲淡淡的嘆息。
愣了一下，依舊用平淡的聲音認真地問他，「為什麼？你知道我這次......」
「我知道你是抗旨回來的。」胤祺的神色複雜難辨，「再過幾個月，你就要......就要進宮選秀，我知道你不喜歡被別人支配你的人生，可是......」胤祺欲言又止，突然用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總之，你答應我，無論皇阿瑪怎樣安排，你都不要再違抗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他指的是康熙的指婚么？
我笑了，從心裡竄出來的冷意瞬間席捲全身，然後慢慢地、緩緩地開口，「你就這麼希望我嫁給別人么？」聲音里竟有一絲明顯的顫音。
聽到我的話，胤祺渾身一僵，猛地鬆開我，向後退了一步，側過身，用喑啞的聲音道「你們本來就有婚約，是我不該招惹你。」
果然啊，他已經知道我和四阿哥的婚約了，難怪了，「沒錯，你是不該招惹我，如果不是你先來招惹我，我又怎麼會喜歡你？」我激動地喊著，淚水汩汩而下，「既然你這麼希望我嫁給四阿哥，好，我嫁，我嫁，你滿意了？五、阿、哥。」
「對不起。」他依舊背著我，看不到表情，只是肩膀不時地抖動，「我只是不希望寒煙的事重演。」
又是水寒煙，是不是活著的人永遠也無法比過死人？我痛苦地攥緊拳頭，一邊點頭，一邊後退，冷冷地說：「如果五阿哥的話說完了，那麼就請回吧。」
走回府的這一段路，我的心情是複雜的，我曾經以為他提出分手是因為他誤會了九阿哥對我有感情，加上對九阿哥由愧疚，一時的兄弟情誼爆發。可是誰知道現在，他居然要求我不要反抗那個所謂的兒時訂下的婚約，安心地嫁給四阿哥！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還是真如他所說，他只是拿我當替身，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默默地，我嘆了口氣，施珍洛，還在想這些幹什麼呢？你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現在分開了，不是更好？一次的任性已經夠了，難道你真的還要任性第二次么？
匆匆回到房裡換了件衣服，正要趕去看看那位額娘，小蕊卻告訴我，惜敏的養父——鈕鈷祿•凌柱正在書房裡等我，我暗自納悶，卻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硬著頭皮向書房走去。
老實說，我對這位名義上的父親的印象還停留在初見時的感覺，整個兒一個老狐狸，沒什麼好感，而且這兩年多來除了日常的請安，我們沒怎麼見過面，更別提說話了。所以也就更加奇怪，今天他找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書房裡，我在應他的手勢坐下后，基本上處於無所事事的狀態，因為找我來的人此刻正聚精會神地研究著他面前的那副他剛剛寫好的字，對我的出現似乎完全無動於衷。桌上有侍女送進來的茶，我盯了他一會兒，見他暫時沒有開口的打算，於是老實不客氣地端起茶杯一口氣幹了，接著便悠閑地坐在那裡陪著他乾耗。
一個小時過去了，某人終於肯放下手中的「寶貝」，坐到了我旁邊的椅子上。想到來理理我這個備受冷落的「女兒」了？我挑眉，恭敬地倒了杯茶遞過去，多虧老八那個混蛋這兩年的「栽培」，我在耐心這方面有很大提高，這麼長時間的等待后我居然還好脾氣的地為他倒茶，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
某人心安理得地喝著我倒的茶，笑眯眯地看著我，「以前的惜敏沒這麼好的耐性。」
我笑了，挑眉道「還有呢？」
「以前的惜敏總喜歡纏著我跟她額娘，哪怕有幾天不見，再次見時都會抱著我們說個不停。」鈕鈷祿•凌柱優雅地放下茶杯，眼睛仍然直視著我。
「所以呢？」我依舊不動聲色，他沒說的還有很多，比如嗅覺的恢復，比如性格與習慣的改變。
「沒有所以。」他的笑意更深了，眼睛卻深邃地看不到底，「瑞雪對我說，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從來都是惜敏，這一點是肯定的。雖然我不知道瑞雪為什麼會如此肯定，不過我選擇相信她。」頓了頓，他又道「而且，現在的你更像你的親生母親。」
我皺眉聽著他的話，瑞雪？他說的是那位額娘？他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認識程喏顏？
注意到我的動作，他苦笑問：「你該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你額娘的名字吧，是因為知道了她不是你親娘后所以才不加在意？還是你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在乎過？還不明白么？瑞雪的全名叫馮瑞雪。」
馮瑞雪？怎麼會這麼熟悉？等等，大媽的名字叫馮瑞心，馮瑞心，馮瑞雪，還有這位額娘大媽死後突發的病，難道......
「瑞心是瑞雪的親生妹妹。」嘆了口氣，他解釋道，「她們當年都是你娘的侍女。」
果然，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我嘆了口氣，看來真正的惜敏那所謂的離家出走也同樣在他們的控制範圍內了？
某隻老狐狸用他那深邃的狐狸眼緊盯著我，嘴角依舊掛著若有若無的淺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是的，當初你出走後不久，瑞心就已經通知我們你在她那裡了，不過你的行蹤我們並不是很清楚。事實上，在你娘出事後，她們姐妹倆就開始爭著撫養你，那甚至是她們之間的第一次爭執。」
我聽著這個故事，心中一陣無語，這惜敏一出生就成香餑餑了？
那邊某老狐狸依舊在說，「雖然你最後是被我們抱回來了，不過瑞心和瑞雪的心思是一樣的，她們都希望你能擺脫璇璣閣與璇璣玉，平平凡凡地過一生，所以慕容凌雖然教你武功卻根本沒有提過你的身世。可是，世事總是難料，你終究還是知道了一切。」
「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我有些納悶，試探地問道，「你該不會也是璇璣閣的人吧？」
「是呀。」某隻老狐狸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愉快地回答，「我是白虎堂的堂主。」
我頓時滿頭黑線，咬牙切齒地一口將面前的那杯茶幹了，我當然知道這隻老狐狸為什麼笑得這麼愉快！不管怎麼說我現在也是璇璣玉的守護者，璇璣閣除了閣主我最大，誰看到我都尊稱一聲「小姐」，可是他不但糊弄了我兩年，還心安理得地讓我喊了他那麼長時間「阿瑪」，行了那麼多次禮！！！
慢慢平息了怒火，我自我安慰了一下，怎麼說他也養了惜敏十多年，雖然不是我，但誰叫我現在借用她的身子呢！
放下茶杯，我皮笑肉不笑地諷刺道「真沒想到啊，堂堂白虎堂堂主居然只當了個四品典儀官？」
我說這話是有原因的，璇璣閣人多勢廣，或許會有許多平庸之輩，但是各堂的堂主卻絕不容小覷，他們的能力跟心計絕不會比朝堂上那些所謂的丞相首輔之類的差多少。
鈕鈷祿•凌柱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我並不喜歡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現在當官不過是繼承家業，混口飯吃罷了。更何況在璇璣閣和璇璣玉沒有危險的時候，我們白虎堂完全可以不受閣主跟守護者的調遣，不是么？這可是上任老閣主訂下的規矩！」
混口......飯吃？我的眉頭一陣猛跳，是徹底無語了，只得轉換話題，「你剛才提到我的親生母親，你跟她很熟？」
「怎麼會不熟？」老狐狸臉上第一次露出苦笑，「當初我為了娶瑞雪，被你娘整得慘不忍睹，至今為止都心有餘悸。」
敢情還有這回事，我的好奇因子又出現了，不過估計他是什麼也不會說的，還是先問最重要的吧，「那你知道我娘跟皇上......」
「有些不該你知道的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老狐狸果斷地打斷我。
天，又是這句話！我都聽膩了！「那你找我來幹什麼？」
老狐狸一改剛才笑眯眯的樣子，有些嚴肅地對我說：「是有關選秀的事，明年說什麼皇上都會為你指婚的，你跟四阿哥的婚約是暗自訂下的，沒幾個人知道，或許還會有辦法更改。但是由於水寒煙的事，皇上是不可能將你指婚給五阿哥跟九阿哥中的任何一個，你還是跟他斷了吧。」
我猛地站了起來，用力攥緊雙手，很遺憾，每次聽到水寒煙這個名字，我總是沒辦法冷靜下來。片刻，我冷冷地說：「你不用操心，我跟五阿哥沒有任何的關係。至於婚約的事，我自有主張！我去看額娘了。」說完便再也沒有理他，徑直走向房門，在離開書房之前，我聽到的只有一聲淡淡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