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不會退縮
帶著複雜不安的心情，麥克斯見到了曼陀羅公爵，並且同時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水晶蘭侯爵站在房間的最裡面，隔著窗戶望著外面的花園，聽著那今天都不會停下來的小精靈樂章，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注意到麥克斯走進屋內，格斯朝著朱麗葉看了一眼，小女僕知趣地就準備離開，不過緊接著她就被麥克斯拉住了。
看到面前金髮少年的動作，水晶蘭侯爵語出驚人：「麥克斯，你知道你要大難臨頭了么？」
原本就因為之前怪臉與灰沙的關係一直感到不安的麥克斯，還真的被嚇了一跳，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右手沙漏房發生的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水晶蘭侯爵說的是其他事情。
大難臨頭？麥克斯默默地回憶了片刻，然後發現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有無數種可能會造成更惡劣的情況，每個事件其實都沒有完結，那些黑暗中的部分都在等待著，隨時準備傷害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
但是右手並沒有示警，即使沙漏上層出現了怪臉，此刻的麥克斯還是比較相信右手的預警功能的，所以水晶蘭侯爵說的危險是指的什麼呢？
適時地露出了一個困惑的表情，麥克斯開口說道：「我確實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您如果能指點一二那就再好不過了。」
水晶蘭侯爵聽說了最近在金髮少年身上發生的事，他知道短短的一句話是無法讓麥克斯產生恐懼的。又看了一眼窗外的花園，格斯不滿地哼了一聲，拿著那根木枝走回了屋子中央。
「哼，大張旗鼓……尤里斯可能已經死了，西約聯盟的高層也有不少在這兩天失蹤，你知道這一切針對的是誰嗎？」
「尤里斯」和「西約聯盟」都是麥克斯從未聽過的東西，不過朱麗葉語速飛快地在心底給麥克斯惡補了那些名字背後的含義。
坎巴利的父親？死了？想起了那帶著怒意沖向自己的年輕面孔，麥克斯緊接著就想到了那晚，不可名狀的黑影，差之毫厘的刺殺。
又是一起和自己密切相關的死亡，不用思考太多，麥克斯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坎巴利在長老會上出手失敗，之後他的肉身獻祭都給自己帶來了那麼大的麻煩，他的父親如果是帶著某種恨意而死……羅格大陸的詛咒魔法應該會有相應的惡毒儀式，配著邪教徒的各種超規操作……
水晶蘭侯爵還真沒有說錯，麥克斯已經能想象到，又一次舊神信徒的惡意襲擊已經近在眼前。
至於西約聯盟的悲慘遭遇倒是沒給麥克斯帶來太多的震動，畢竟之前他們與麥克斯毫無交集，現在水晶蘭侯爵說出這句話，讓朱麗葉在解釋時都有一些費解。
麥克斯很快組織好語言，開口說道：「我很遺憾，我知道，這一切應該又是針對我的陰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尤里斯子爵是因我而死，但是西約……」
「尤里斯是西約的成員，現在看來，他在其中的地位應該不低，哼……真是長本事！」
水晶蘭侯爵最後的話意有所指，不像是說給麥克斯聽的，而屋子裡除了麥克斯和本該出去的朱麗葉，只剩一人，默默地靠在椅子上，一直沒有出聲。
曼陀羅公爵也沒有裝聾作啞，但是他完全沒有理會水晶蘭侯爵的話，而是在格斯住嘴以後，突然開口朝麥克斯說道：「情況你大概也知道了，坎巴利一家的問題都不小，而且『那些東西』似乎沒有打算罷休，今天的成人禮，很可能就是他們行動的時候。正好聽說你要找我談談，你怎麼看現在的情況？」
麥克斯對某些細節格外敏感，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個問題，於是開口問道：「坎巴利一家？卡洛斯爺爺，你是說坎巴利的母親也已經……」
這次是水晶蘭侯爵回答了麥克斯的問題。
「坎巴利獻祭自己那晚之後，我就派辛西婭去探查坎巴利母親的情況，而我則親自出手，打算在短時間內找到尤里斯……」
「然而察覺到尤里斯可能發生意外后，我想聯繫辛西婭卻聯繫不上……坎巴利的母親，大概率就是指引坎巴利走上邪教的根源，她應該是更加資深的邪教徒。」
我的姐姐？辛西婭·恩卡圖？
麥克斯抿了抿嘴，那晚辛西婭給了他一個擁抱，雖然是為了確認麥克斯的情況，但是金髮少年可以感受到，辛西婭對弟弟的關心一直沒有變過。
還沒等他思考更多，曼羅蘭公爵就開口說道：「克拉克已經帶著手下去找辛西婭了，但是暫時還沒有什麼消息。羅伯特也去了，他本來是要先見你一面的。」
難怪恩卡圖伯爵一直沒有露面。梅麗莎作為母親，卻沒辦法隨意離開偏院，自己的「父親」在成人禮這種日子還不出現確實很奇怪，現在一切就能說得通了。
自己那還沒見過面的大哥也回來了？
麥克斯搖了搖頭，還是十分擔心辛西婭，雖然他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姐姐應該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但是面對詭異，生死可能就是一瞬間的事。
「今天是你的成人禮，恩卡圖家族能為你做的已經都做了，恩卡圖的榮譽也不會允許那些邪教徒在這裡肆意妄為，但是……」
聽到哥哥說出那個但是，水晶蘭侯爵驚訝地看著曼陀羅公爵，就像是第一次認識這位恩卡圖家族的掌控者一樣。
「但是我什麼保證都不能給你，辛西婭的生死黑色曼陀羅都無法確認，今天是否還會有意外變故也是未知數，所以我要問你！麥克斯·恩卡圖！今天的成人禮你還要不要進行下去，你想要找我談什麼？你現在告訴我，我可以滿足你的要求，就算是退縮，也無所謂……」
聽到老人大聲喊出的話，麥克斯一瞬間甚至有些恍惚，他根本想不到曼陀羅公爵會提到「退縮」這個詞，就更不要說還能認為「退縮也無所謂」了。
麥克斯的震動都如此之大，就更不要說水晶蘭侯爵了，有一個瞬間，他手裡的木枝像是瞬間抽條生長，將要鋪滿整個房間，但是他最後只是沉默著，不知道是忍住了什麼，還是想到了什麼。
「我是不會退縮的。」麥克斯低著頭，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句話。
「我是不會退縮的。」他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然後揚起了臉。
「辛西婭姐姐也好，尤里斯叔叔也是，他們都是因為我的關係才……」
「我今天堅持進行成人禮，不是為了什麼面子。不是恩卡圖家族的面子，也不是我自己的面子，更不是為了什麼虛無縹緲的東西。」
「意外？卡洛斯爺爺，我有種預感，今天的『意外』已經成為定局，那些鬼祟的邪教徒已經做好了準備。」
「這時候逃跑是沒有用的……沒有用的……」
「和邪教徒妥協，不會有任何好的下場，只會成為他們又一次的祭品。」
「今天一定會死人，可能是我的朋友，可能是我的親人，也可能是……我。」
「但是還有可能！是那些鬼祟的垃圾，是那些需要被消滅的雜碎，是那些該死的邪教徒！」
「我是不會退縮的……」少年喃喃地又重複了一遍。
他面前的老人，露出了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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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是不會退縮的……
尤里斯這麼想著，然後用已經掙脫的雙手，猛地抓住了身邊的怪物。
那魔蛛根本沒想到腳下的人類還能掙脫控制，並且有能力反抗，慌亂中那」閃爍的螢火蟲「被血肉模糊的雙手扣中，緊接著就是一聲慘嚎。
尤里斯渾身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魔蛛的，他的雙手燃燒著，點亮了黑暗的空間。
落魄子爵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一樣，狠狠地扒在魔蛛頭上，那怪物想要將這該死的蟲子甩掉，卻發現它根本做不到。
已經看不出形狀的雙手，被尤里斯用常人難以想象的意志力控制著，一點一點，向下扒去，在怪物的狂亂反抗中，尤里斯握住了自己尋找的東西。
魔蛛死了，很難說它是死於那些眼睛傷口導致的流血，還是死於自己的毒液。
尤里斯大口喘著氣，靠著那怪物的屍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最後一次。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因為他已經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雙手了。
畢竟本身就已經不成形狀的雙手，滿是傷口，又被魔蛛的毒液覆蓋……
尤里斯這一刻，卻想起了自己還在學院時，最喜歡的學科是作為選修的神奇動物概論，沒想到最後是自己當年的興趣讓自己稍微死的有尊嚴了一點。
當尤里斯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怪物是魔蛛時，他就知道自己最後的機會來了。
尤里斯也有著自己的秘密，只不過之前面對那「多頭的妻子」時，根本沒有機會施展，之後更是直接被抽取了魔力核心。
但是尤里斯還有那一絲殘存的能量，他的底牌是，他擁有雙重屬性的魔力，而另一種在成年以後就再也沒有於人前展露過。
魔法師擁有兩種以上的魔力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戰職就沒有那麼幸運，大部分的戰職都只有一種魔力。
尤里斯的另一種魔力，使他的雙手獲得了自由，但是也變得形狀模糊。
尤里斯從內燃燒了自己的雙手，緩慢地燙斷了無法掙脫的繩索。
他只剩下這麼點魔力，就是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讓尤里斯的靈體感受到了煎熬。
尤里斯知道，自己的機會只有一次，而且成功率並不高，但是他覺得自己需要嘗試一下。
因為他還有事要做。
無論這邪教的儀式針對的是誰，尤里斯都沒有打算放任自己在其中扮演「安靜的素材」這樣的角色，他沒有西約中的其他人那麼狂熱，但是他也絕對不想讓邪教徒的任何計劃得逞。
閉上眼，尤里斯彷彿就能看見這些年的同伴，然後就是自己的兒子在密室中哀嚎的景象，還有那多頭怪物身上，似曾相識的頭顱……
尤里斯的手已經逐漸燃燒了起來，他用最後的力量，驅動著這場慘烈的自焚，因為他要毀滅這地下的詭異儀式。
尤里斯不得不這麼做，他等不到救援，也無法繼續苟延殘喘，因為他知道，魔蛛從來都不會單獨一隻出現。
遠處已經飄起了數只「螢火蟲」，尤里斯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幻覺……他想要這火燒的更大一些，彷彿這樣能緩解他的痛苦。
魔蛛的屍體也燒了起來，那些黑硬粗短的絨毛此刻成為了最好的助燃物，蜘蛛怕火像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即使沒有蛛絲，火勢也變得越來越大了。
尤里斯根本看不清地面到底被刻畫了何種圖案，他也不是很在乎了，這一刻，落魄子爵竟然輕哼出聲。
那是外面樂章的節奏，在這歡樂的曲調中，尤里斯與魔蛛的屍體猛烈地燃燒著，成為了黑暗空間中一道意外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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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不緊不慢地敲了敲房門，麥克斯本以為曼陀羅公爵會對自己的話語發表一些看法，就被這動靜打斷。
朱麗葉打開了門，進來的人讓麥克斯愣了一下。
這是一位特色鮮明的精靈，但是她長得和麥克斯很像……不，她簡直就是眉眼柔順版的「女性麥克斯」。
精靈像是知道屋裡的情況，朝著曼陀羅公爵面色嚴肅地說道：「在城堡十年前廢棄的酒窖里，發現了疑似尤里斯子爵的殘屍，還有魔蛛的屍體以及……一名劣魔。」
「地面有被烈焰炙烤的痕迹，還有某些殘留的刻痕，初步估計烈焰是尤里斯子爵自己釋放的。」
「尤里斯子爵的靈魂已經破碎，沒有重塑的可能……」
說完這三句話，那女精靈就低頭不語，等待著曼陀羅公爵的指示。
精靈帶來的消息衝擊性不可謂不強，疑似死亡的尤里斯出現在城堡的廢棄酒窖，似乎剛剛被烈焰焚燒致死，那火焰還是他自己放的。
這裡可是恩卡圖家族的城堡，竟然能讓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聲不響地進入廢棄酒窖……麥克斯面色凝重地看向水晶蘭侯爵。
恩卡圖家族內部有叛徒，而且地位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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