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打起來了

拐子氣喘吁吁地跑回家去，剛到門口就被門檻絆了個跟頭，拐子踉蹌兩步，還是沒穩住，一頭栽到了女人跟前兒，把正在灶台前打著瞌睡的女人給嚇了一跳。

「魚，魚呢？」

女人睡眼惺忪地擦擦嘴邊的口水，見拐子兩手空空地坐在地上，便往他身後的簍子里看去，見那簍子里也是空空如也，連點水漬都沒有。

「老騙子，又蒙我，說吧，這次又上哪兒偷懶去了？」

沒看著魚，女人一點沒感到意外，拐子要能拿回魚的話，那才是稀奇呢。

拐子鬱悶地聽著女人又給自己按了個名頭，繼「老無賴、老東西、老潑皮」過後，自己幾天又多了個外號：「老騙子」。

看著女人不大高興了，拐子趕緊賠上笑臉，笑嘻嘻地哄著：

「不是俺騙你，就這湖裡的魚，咱還是別想了，等著下個禮拜，鎮上的大集開了以後，俺去集上去給你買兩條海魚回來，保證讓你一次吃個夠。」

女人聽后，不以為意，沒好氣地瞥了眼「老騙子」：

「我就不信了，你這人就是嘴上亂放炮，我說要吃海魚，你非說湖裡的魚肥了，要去釣幾條鯉魚回來，這出去了一上午，連個魚鱗都沒帶回來，現在又跟我說要去集上買海魚，我怎麼就那麼信你呢！」

「不是，」拐子覺得挺冤枉的，急得在一旁抓耳撓腮地解釋著，「俺真沒騙你，俺今天就是打算去釣魚來著，可一到湖邊，看著那湖水不像個樣兒，就愣是沒敢釣，你都不知道，那水都黑成啥樣兒了，還老臭的，那幫澆地的人都嫌棄。」

「嗯？」女人聽后，有點摸不著頭腦，「你啥意思，湖咋了？水怎麼黑了？」

拐子趕緊湊上前，把湖水怎麼髒了，大夥怎麼去找污染源頭的，那工廠又是怎麼閉門躲避的，通通都跟女人說了一遍，末了，拐子一拍大腿，有些慌地問女人：

「俺瞅著那邊不像個樣兒，那幾個小年輕看著都火呲呲的，工廠也不敢開門，看著是要躲到底的意思，俺老覺得要出事兒，就趕緊跑回來了。」

女人若有所思地皺了下眉頭，她看了眼拐子，突然笑道：

「你倒是腳底抹了油的，膽子比老鼠都小，遇著事就知道跑。」

見女人不追究「魚」的事兒了，拐子總算鬆了口氣，他倒不在乎女人怎麼說自己，反正女人說的都是事實，拐子從地上爬起來，隨手拽了個小板凳坐在女人的旁邊，看著女人還在那皺著眉頭想事情，便把臉湊過去，小聲地喚著女人：

「想啥呢，這麼愣神的？」

女人搖搖頭，又想了一會兒，忽然嘆氣道：

「唉，這才消停幾天，就又得出事兒了。」

「啥？」拐子驚了，「照你這意思，還真能打起來？不能吧，老頭兒還在那兒鎮著呢，那幫小年輕再怎麼衝動也得看在老頭的面子上，鬧不起來的。」

「呦呦呦，」女人好笑地看著拐子，半逗半諷地笑話著拐子，「你要是真覺得打不起來，你往回跑啥呢？你這麼愛看熱鬧的人，還不得坐在旁邊磕著瓜子看他們吵啊？少在那自欺欺人了，今天肯定得出事兒，要我說啊，你們村頭的那個廠子早該關門了，這工廠一關，你們村至少能往前躍進一大截。」

拐子聽著女人的話，覺得很有道理，但他卻沒明白女人最後一句話是啥意思，不過他也沒在意，拐子現在更關心的是，工廠門口到底有沒有打起來。

約摸著下午兩點左右，拐子跟做賊似地溜到了村長家門口，扒著門縫往裡面看，村長家裡靜悄悄的，感覺裡面並沒有人，拐子剛想著推門進去，就聽著一人從遠處跑來，邊跑還邊喊：

「不好了，村頭工廠的門口打起來了，大家趕緊去幫忙，趕緊去幫忙！」

拐子心裡咯噔一下，腿一軟，心道：

「壞了壞了，這下可完蛋了。」

拐子衝進村長家的院子里，左看右看，最後從牆角挑了個木棍拎在手裡，急吼吼地往工廠那邊衝去。

這一路上，拐子看到不少人都在往工廠那邊跑去，他心裡開始越發不安，總覺得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拐子剛跑到湖邊上，身後突然傳來隱隱的警笛聲，而且聲音越來越近，拐子才剛扭頭，兩輛警車就從自己身邊竄了過去。

「壞了。」

拐子驀地停下腳步，張嘴就蹦出這麼兩個字。

等拐子慢慢地走到工廠門口時，就只看到了殘局，先進入拐子眼中的是地上那一灘灘像番茄爆炸了一樣的血漬，往前看，還有幾個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躺在地上，救護車不知是何時來的，醫護人員正往車上抬著傷員，就這麼看，現場如此慘烈，方才必然是發生了一場非常惡劣的衝突。

拐子左找右找，終於看到了坐在門邊上的村長，老頭兒正用塊手巾捂著被砸破了的腦袋，低著頭滿面愁容地嘆著氣。

拐子小心地避開地上的血漬和傷員，慢慢地蹭到老頭兒身邊，猶豫了半天，才開口問道：

「老，老頭兒，這，這怎麼個情況？不是來了解情況的么，怎麼還打起來了？」

村長搖搖頭，甚是疲累地閉上雙眼，看著是什麼話也不想說的樣子。

這時，一名警察過來了，站在村長面前，說道：

「您就是村長？」

村長慢慢地睜開雙眼，甚是迷茫地抬頭看著眼前這位小同志，半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俺就是。」

「那好，」小同志點點頭，側身指了指身後的車，「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您放心，沒別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了解情況，以便我們後續調查。」

村長繼續點頭，卻也沒再說什麼，他拄著拐棍慢慢地站起身來，跟在小同志的身後。

這時，拐子卻急了，他兩步跳到小同志跟前兒，頗為急眼地叫著：

「這，這老頭兒都這樣了，他，他能幹啥事，你們帶他幹啥，要，要帶也得帶那個廠長去啊，他那個工廠排的髒水，把俺們的湖都給弄髒了，你們怎麼不帶他去？「

「李拐子！不準鬧事！」

看著拐子在這個時候還敢瞎嚷嚷，村長心裡著急，頗有威嚴地用拐棍杵了下地面，雖然並沒有什麼用。

那小同志被拐子平白地呲呲了一頓，倒也沒惱，只是好脾氣地解釋著：

「這位老哥兒，你別急啊，我說了，只是帶你們村長去了解了解情況，畢竟我們不是這兒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總得把事情弄清楚了才能定責不是？至於這個廠長嘛，你也不用著急，他也是要跟我們回去的，只是現在還沒找著人，等找著了，他也是要把話說清楚的。」

「哦。」

拐子將信將疑地點點頭，雖然那小同志解釋了這許多，但拐子還是不放心，非得跟著老頭兒一起走一趟，小同志沒辦法，只得將他一起帶了回去。

「你說說你，是閑的么？」

村長坐在車裡，頗為無奈地看著擠進來的拐子。

拐子卻沒怯，還頗為好奇地左看看有看看，聽著村長說他，他也不以為意：

「你這老頭兒，不識好人心的，俺好心跟著你，怕你不方便，你倒好，還怨上了，早知道就不管你了。」

村長聽后，滿臉無奈地笑了笑，知道拐子只是嘴上發欠，不過這樣也好，畢竟自己也老了，有些事也是自己沒法處理的，有人跟著，到時候幫著自己跑跑腿也是挺好的。

到了地方，拐子難得有眼力地攙著老頭兒下了車，兩人剛走進去，卻發現那個廠子的廠長已經坐在裡面了。

「呦，這不是村長么？」

那人見著村長，連屁股都不抬一下，就那麼坐在凳子上還翹著二郎腿兒，頗為挑釁地看著村長。

村長沒跟他計較，半合著眼點點頭：

「曾廠長，好久不見了。」

拐子是第一次見著這位「曾廠長」，先前大伙兒幫工廠修門前路的時候，這位曾廠長也沒露過臉，平時就更沒機會見了，所以拐子乍一瞧見這位大廠長，就逮著人家猛打量：

嗯，臉長得一般，一張國字臉上居然長著兩撇淡眉，看著就不搭，厚厚的嘴唇半開著，露出了裡面的兩粒金牙，這人簡直就是把「財大氣粗」這四個字直接裝點在門面上，短粗的脖子近乎沒有，矮胖的身體外裹了一套黃色衣衫，整個人看著就跟一土豆似的。

拐子最後看了眼那人腳上穿的尖頭皮鞋，頗為嫌棄地撇了撇嘴。

這邊拐子正瞎打量著「土豆」，那邊「土豆」卻跟村長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著太極，雖然話都不是好話，但態度卻一個賽一個的好，哪怕嘴裡含著針，兩人都能笑著往對方身上噴。

「李村長好本事，帶著一群人來砸我的廠子，我老曾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架勢，咋？嫌我交的地租不夠？不夠你就說一聲兒唄？至於上門找事兒么？」

曾廠長上來就把帽子扣到了村長的頭上，直指是村長帶著人過來鬧事的。

村長冷笑一聲，自己先找了個凳子坐下，才慢慢悠悠地搖著頭：

「哎呦，曾廠長，這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怎麼就往地租上拐了？你能來俺們村建工廠，給俺們村增加工作崗位，俺們自然是很高興的，只是當初咱們可是說好了的，只是把地租給你，俺們可沒說把湖也一塊租了，哪個給你的權利讓你往湖裡排污了？」

兩人你來我往、不緊不慢地推著，誰都沒有惱火的意思，拐子在旁邊聽得發愣，原本想著幫村長說兩句，後來發現自己根本就插不上嘴，拐子心想，就自己這水平，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一邊磕著瓜子看著就好，就別瞎摻和了。

拐子打定主意看熱鬧，便也去尋了個小板凳，自己乖乖地坐到一旁，並從布兜里掏出了一把西瓜子，「咔嚓咔嚓」地邊嗑邊看著「太極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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