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真名
Februarius(2月)是PLANT衛星群中基礎醫學、臨床醫學、生物化學、分子生物學、生體學的研究單位所在地,這裡的研究員們目前的主要任務,就是和Junius(6月)的研究人員一起對各種各樣的農作物和牛羊等牲畜進行改良的聯合研究,使各種農產品在模擬的重力環境下依舊能保證其產量,甚至能比地球上的同種產品質量更好。雖然現在已經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而且農業衛星的改建計劃也增加到了三個,但仍不能滿足PLANT國內的所需,民眾的糧食消耗還有很大一部分是依靠從親PLANT的地面國家進口,但幾乎所有研究者都相信,經過他們的努力,有朝一日PLANT能減少甚至擺脫對糧食進口的倚賴。他們正是如此地相信著未來的美好,並為自己工作而感到自豪......
其中的Februarius-6也正是其中的一座衛星,這裡的地形模擬的是地球上的盆地,中間部分的平地上是高樓林立,一座有著亮麗外殼的軸心塔從城市的中央拔地而起,將中軸部分的宇宙港和兩對側『圓盤』上的生活區聯繫在一起。而在『沙漏』兩頭的圓盤內部四周是連綿的山林,各個研究所就設立在群山之中。
研究所的選址要求無論是在地球還是PLANT似乎都是通用的,很多重要的研究部門都把實驗場所設在了就算不是人跡罕至就是遠離城市的地方,一方面是因為能夠清靜不被人打攪,另一方面在研究成果出來之前,研究員都不希望別人對他們的研究內容和進度給與過分的關注.
就拿遠處這間研究院來說吧,孤零零地聳立在群山之中,不但只有一條小路能通到大門前,和同樣散落在城市周邊的其他研究院最近的直線距離隔得也有個5、6公里遠吧,圍住主樓的圍牆有些出乎意料的高,研究大樓的外牆部分從遠處看即不新也不現得太舊,樓的式樣也是中規中舉,看上去顯得十分的普通......
光從外表上看的話......
「從外面上看,確實看不出什麼呢.......你確定我們的目標沒弄錯嗎?」
我放下了手上高倍電子作戰望遠鏡,喃喃的說道。
「哼哼——」
一陣冷笑聲從我的身邊響起。
是的,不用懷疑,在我的交際圈裡我還不認識第二個能發出這種如同地獄傳出來的毛骨悚然的笑聲的人,我在心底哀嘆了一聲,這傢伙就不能改下這種讓人感到不快的習慣嗎?
「要讓樹葉消失,就把它藏到樹林里......從那些藥品的流動方向來看,絕對是在這裡沒錯,但是要再查得仔細點就很困難了,畢竟那些經手的人員也是拿高工資的。」
聲音的主人,勞.盧.克魯澤站在我的身邊,同樣看著遠處山林中那棟建築物平靜地說道。他現在和我一樣已經換上一套普通的作業用服裝,和修電線的沒什麼兩樣,但那頂高沿帽就算壓得再低,反而讓他那張面具顯得更加詭異。
「哈?那弄錯了怎麼辦?可沒那麼多的失敗次數吧?不,是根本沒有才對!」
我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這次可是把PLANT方面潛伏的人員調動了大半,不論成功還是失敗,這次的參與人員就要馬上撤離PLANT,這可不是說笑的,而且事後對內部的答覆也是個難辦的問題,畢竟這次是我擅做主張。
「如果錯了......」我似乎看見勞嘴角出現了一個惡意的笑容,「你就去找吉爾吧,是他提供的情報。」
「......」
「呵呵,你也不用這麼瞪著我。其實是不會出現問題的,從藥物流向確定主要方向,然後從可疑目標的位置、部分研究內容參照、廢棄物調查等等各方面進行排除.....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勞用手指點了點遠處的目標。
「吉爾發現端倪大概是半年前,然後追查到這裡大概是3個月前,然後用了一個半月進行剩餘目標排除確認,然後剩下的就是往裡面進行人員替換了。」
「哦?你們效率還是很高的嘛。」我有些懷疑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這麼點時間就能把這件事挖出來,有他說的那麼簡單嗎?
「大概是因為他們想不到還有人惦記著他們吧。」勞冷笑地看著那棟白色的建築,就算面具擋住的他的表情,但仍能感到他身上發出的陣陣寒意。「現在國內已經是完全的調整者化,發生內部動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外部入侵的話也會以軍事基地為目標,一般來說也是沒什麼人會去打這種研究部門的主意。一般來說的話......」
「......除了我們。」
「沒錯......我和吉爾雖然已經查清了目標,但卻沒有馬上動手,一是因為時機問題,二是因為......」勞說到這裡,停頓下來看了我一眼。
「我們缺乏必要的人手。而你的歸來,正好解決了我們第二個難題。」
他朝四周掃視了一圈,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隔目標位置兩個山頭遠的半山腰上,茂密的樹林提供了良好的隱蔽場所,從這裡目標的可見度
也是相當的好,從中間隔的兩座山峰間看過去,從主樓到大門和門前的山路都一目了然。在我們的周圍,我帶來的十數名人員都進入了潛伏位置,畢竟是大叔從游散雇傭兵中吸收的人員,培訓過後的他們做這種工作已經是無可挑剔了。
「你果然沒讓我們失望呢,辛尼爾。」
對勞的話,我只冷哼了一聲。吉爾現在還不能明目張胆地大肆招募心腹,能用的人自然不多,把人安排進那個研究所大概也讓他費了不少腦筋。至於勞,有那種『夢想』的人,要找到有共同目標的手下也是很困難的吧.......不過比起這個我更在意的是另一個問題。
「你們怎麼能肯定我一定能找到人來?」我對這點一直很在意,或者說,我更在意的是吉爾,雖然之前一直讓我吃虧的是勞,但他在我心中的危險程度仍然比不上吉爾,當然也是僅次而已。
「這個,你不妨等這件事過後親自問下他如何?」
「哼!」雖然早知道不會這麼痛快地讓我知道答案,但依舊讓人很不爽。
既然這個問題得不到答案,話題自然又回到這次的行動上來。
「就算我能找到進行內部制壓控制的人,但如何進去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是在不驚動附近守衛部隊的情況下。情報上顯示其內部可能有和附近部隊預警系統聯線的報警裝置,而且反應時間也只有十分鐘而已吧?」我看了下手錶,「預定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啊。」
「哼哼,別擔心,吉爾說內部的報警系統能給我們做出大約5分鐘的中斷時間,剩下來的,就看你的了。」
勞從我手中拿過望遠鏡,對準目標觀察的同時說道。
「可惜啊......時間緊迫了一些,要不可以多放幾個人進去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我介面說道,「要動手,沒有比現在更合適的時機了。」
「是呢。」
現在離大選僅僅過去了不到一個月,權利交接后兩派官員還在某些問題上進行著扯皮,部門的情報文件系統多少有些小的混亂。而現任的薩拉議長又迫不急待地將各地部隊開始集中,意圖對聯合進行一場大動作以軍事的勝利鞏固其政治地位。
這,就給了我們可乘之機。
「既然我們的議長日理萬機,那麼有些沒注意到或者說遺忘的地方也很正常。再加上.....ZAFT本來就人手不足呢。」勞輕鬆地說道。
人事調動的真空斷層和兵力集中的後果,就是原本就不是很嚴密的保安措施現在更是漏洞百出,這樣我們行動的成功率才會大增。
嘛,希望一切順利吧。這次我調動人員的後果,PLANT情報系統大概會癱瘓一半左右,還不包括後續影響,估計大叔會暴跳如雷吧。
不過,我還蠻希望他會氣昏頭跑到我前面來的呢。我磨著后槽牙如此地想道。
這次的計劃是三方面第一次的聯手,吉爾開出的條件我也確實無法拒絕。我出了主攻的大部分隊員,而吉爾除了他一開是安排進去的人外,另外派了別人跟了過來——這自然是那個已經變成一個悶小孩的雷了。不過此時他正和亞克遠遠地呆在一邊,這兩個傢伙從第一次見面后就很快
成了要好的朋友,現在雷的臉上也難得出現了柔和的表情。
至於勞帶來的人......我朝另一個方向看了一眼,一個黑色長發的少年背靠著樹隨意地站在遠處,長長的頭髮有些雜亂地垂在兩側,從那黝黑的瞳孔中流露的,竟然是如狼般的目光。
「勞,你帶的人確定沒問題嗎?」我這麼問很不禮貌,但我對這個少年卻有種奇妙的感覺,我和他絕對是第一次見面,但他給我的感覺卻是相當的熟悉,而且,他的目光總在我的身上徘徊著,這才是讓我受不了的原因。
「呵呵,當然沒問題,他也是『關係人』之一呢......」勞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望遠鏡,依然在看著那邊的情況。
「哈?」關係人?這傢伙?我又看了那個人一眼,我突然發現,無論是那名少年,還是雷,都離這邊蠻遠的,當然,兩名少年間的距離也絕對超過十米,這三個人彼此像互斥的同極磁石般,保持著彼此之間的距離,仿如不會重合的三角......
「是的,『關係人』......嗯?來了!」
「哦?」我顧不上去琢磨勞話里的潛台詞,接過旁邊隊員遞來的另一付望遠鏡,向研究所的方向看去。
視線中出現了一輛卡車,沿著蜿蜒的山路慢慢駛向了研究所的大門。
總算要開始了,我打了一個手勢,身邊的人馬上把信號傳遞了出去,兩名在預定位置埋伏了許久的狙擊手也端起了手中的槍。
那輛車是定期藥物補給車,車是沒什麼問題,但是原來的人早在山路半途就被我派出的人手截了下來,換上了對方的衣服后,再戴上通過吉爾所提供情報製作的變臉面具,就頂替了原來的送貨員。
目前一切都很順利,車子通過了檢查,小門裡面出來的兩名保安人員檢查了證件和貨車后,就將大門打開,讓車子開了進去。
然後,裡面就發生了一陣數秒不到的騷亂。隨著幾聲微不可察的輕響,狙擊人員也拔掉了幾顆隱藏的釘子,然後,就從望遠鏡里,看到原先進
入的其中一人跑出了大門,發出了暗號......
「輕而易舉嘛......」我如此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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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內部的鎮壓也很順利,大門一開,附近埋伏的人員馬上沖了進去,進行內部的控制,等到我們進入時,已經將所有的人員集中在飯廳里看管了起來。
路過監控室時,我望里看了一眼,鮮紅的血液濺在已滿是雪花的屏幕上,一名男子到在血泊中,一隻手還抓住了播音話筒,似乎死前正想對內
部發出警報。而他所受的致命傷,是在背後......
在飯堂大廳里,除了那些頹然坐在地板上惶恐不安的研究員等人外,還有幾名沒有被捆綁起來的人被單獨控制在了一個角落,他們的神情比起其他人而言平靜得像這樣的情況不過是和日常行為一樣般,這些人里,有原本的研究員、警衛等,還有一名監控室的工作人員......
地面建築的鎮壓不過十分鐘就結束了,但我們卻還沒有進入真正的目標,因為,我們要找的東西,就在我們的腳底下.....
「現在我們就只有等了?」
站在一座大型電梯的前面,我有些鬱悶地說道。
「只能這樣了。」勞站在我的身邊,看著電梯的樓層指示燈說道。「這個電梯平時只是普通的運貨電梯,在裡面要是不輸入特殊密碼的話,是絕對不會往『更下面』走的,而現在我們抓到的這些人只是『裝飾品』,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麼下去。所以地上的人想主動下去就只能給下面發
信號或者等人上來。如果下面沒準備好,我們就這麼茂然下去,恐怕會把他們嚇壞的。」
「那最好快點,我們沒時間在這裡磨蹭.....」我又看了一眼腕錶的時間。
約定的時間到了!
電梯向上的指示燈突然亮了起來,不停地閃爍著,但樓層的數字卻沒有任何的變動。
我向後揮了揮手,身後的數名人員立刻往兩側呈扇形散開,手上的槍對準了電梯門,一陣子彈上膛音錯落響起。
「——叮!」
一聲輕響后,電梯停在了一樓,自動門朝兩邊滑開。
一名穿著白大卦的男子站在電梯里,當自動門完全打開后,他也同時看清了外面的情況。
看著近十把對著自己的槍口,他也不禁楞了一下,但很快地平靜了下來。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架,從容地走出了電梯,掃了周圍的人一眼,目光接觸到勞那張面具后,突然一亮,來到了我和勞的跟前。
「狄蘭達爾大人吩咐我在這裡迎接諸位,請隨我來吧。」
.......
下面的情況實際上和地面差不多,吉爾在研究部、保衛科等地埋下的人巧妙地安排了一場技術事故,雖然只有三個人參與,但仍讓預警系統出現了5分鐘的空白時間,雖然只夠聯絡電梯一個來回的時間,但下去的數名戰鬥隊員已經可以強行佔領控制室了。
更重要的是,亞克就在第一批強攻人員的名單中,這才是令我最放心的。
記得當初提出這個名單時,不單是勞出現了不以為然的表情,就連我帶來的隊員也私下找到我質問是否對他們的能力不放心,而我當時也只是
以強硬手段通過了這個議案......
「哼哼,瞧著吧。亞克那愚蠢的外表大概把所有的人都騙住了,那些傢伙還做出那種不爽的樣子,要是這種心態的話,大概就算是五十個人,也會被亞克輕易幹掉吧。」我在心底冷笑地想道。
電梯往返了三次,將所有參加地下攻佔的十五名人員全接了下來。我和勞是第二批下來的,那個勞帶來的死冷臉黑髮少年和雷是第三組.....
這個秘密的研究所埋在山體的內部,距離地上研究所的位置應該超過100米。出了電梯,可以看到控制室就正面對著電梯口所在的進出大廳,一面觀測窗正面對著電梯,不但有數個攝像頭對準了電梯進行監測記錄,控制室內部的安全系統也是最先進的,正面觀察窗也安裝了防彈玻璃。
「可惜最牢固的堡壘從來都是從內部攻破的。」勞如此說道。
第一批人員出現的瞬間,控制室內部的人也做出了及時的反應,但他們卻立刻受到了來自身後的攻擊,雖然潛伏者只擊倒了兩人就和第三個人扭打在了一起,但足夠先遣隊從被偷偷打開的控制室大門衝進來了......
當我走進主控制室,那些先遣隊員看著亞克的眼神已經由不屑變成了畏懼......之所以不是敬畏的原因,沒人會對那傢伙產生尊敬的感覺的,充其量只是想笑的感覺而已。
但現在卻沒一個人敢笑出來,至於原因......我看了看腳邊那具還冒著輕煙的人體,活像解剖台上那不斷抽搐的青蛙在地上無力地抖動,這傢伙幹了什麼還真是好猜啊......
現在亞克正『立』在控制台上,兩片圓圓的翅膀朝兩側張開,困成一束的線頭從它的翅膀下左右伸出,從控制台下方一個打開的口子處連入了控制終端,無數的數據從主屏幕上飛快地滾動著,數個輔助屏幕上正顯示出整個地下研究所各處的情況。
「情況怎麼樣?」我無視周圍詫異的眼光,走上前低聲問道。
「線路控制已經達到80%,還有15秒就能全部接入,哈羅。」亞克用那種蠢蠢的電子音回答了我的問題。
「如果有人拉響了隱蔽報警裝置,能攔截多久時間?」
「如果是通過終端,報警信號就能完全攔截,但最長只有15分鐘的安全時間,哈羅。」
「那夠了,反正這次也是要速戰速決,悄悄地來,悄悄地走,聲張地不要。」我也鬆了一口氣,15分鐘,夠出現意外后的撤離時間了,當然,沒有就最好了。
留下兩個人,我正準備招呼勞離開這裡,後面下來的隊員除了那個黑髮少年和雷外都進入了研究所各地,進行佔領工作了。以往都是我自己動手,但現在總算能享受一下當BOSS最後出場的感覺了.....不過我路過那名吉爾插進來的控制人員身邊時,他的精神狀況似乎不大好,正死死盯著亞克,滿臉的痴獃狀,口中正喃著:「怎麼可能......最先進的防衛系統.....1分鐘.....竟然1分鐘不到......」之類的話。
「喂,別看了。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見亞克。」看見勞站在門口,意味深長地看著亞克的樣子,我皺了下眉頭。
「哼哼,果然是靠得太近反而才看不清楚嗎?」勞收回了他的目光,看向了我。「果然和吉爾說的一樣啊......」
「——什麼?」
「沒什麼,我們還是動作快點的好,別讓這裡的主人等太急了。」沒頭沒腦地說完后,勞就朝通道裡面走去,那樣子根本不像是個入侵者,倒像是個正在參觀某城堡的貴族一般。
看著他的背影,我撇了撇嘴,也步入了聯絡通道。黑髮少年一聲不吭地緊隨其後,而雷看了看正在切入控制系統內部的亞克,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跟上了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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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研究室的環境實際上不錯,如果不是一個窗口都沒有的話,根本讓人想象不到這是在地底。明亮的天花板,牆壁的顏色也相當柔和,通風狀況良好,走廊上還間隔地擺上幾株翠綠的觀賞植物......
可是,我仍然感覺很不舒服。
是的,不只是我,隊伍中的勞和雷也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只是為什麼沒連那名少年也是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周圍的環境其實沒什麼不對,除了我們四個,另兩名跟著我們的隊員就依舊神色如常。但,這裡的空氣中似乎禰漫這一種味道,熟悉得讓人印象深刻的味道,這種味道正刺激著我的神經,腦海中不斷湧現的感覺,令我的身體作出了不快的條件反應......而厭惡這一切的人,並不是我......
強忍著不快行進在走廊上,不斷有回來的隊員向我們報告壓制的情況,他們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遇到,不,是根本沒有!這裡負責保衛工作的人加起來竟然不到十個,我甚至懷疑這裡是不是根本就沒有讓人攻進來的防範預案這一說......還是說,PLANT對內根本就是不設防的?
我們正前往主要的壓制目標——所長室時,卻在一個大門前,遇到了兩名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的隊員,他們的臉色青白地看著門內,彷彿裡面有什麼恐怖的東西一般。
「你們在幹什麼!」我忍不住走過去呵斥道,這兩人當中有一名還是在傭兵界幹了十年左右的老兵,竟然也和新人一樣如此沉不住氣,這不是給我在勞的面前丟臉么?!
「里、裡面......算了,您自己看吧。」那名老兵的臉看上去有些扭曲,彷彿剛做了一場惡夢般。
「真是的,裡面有什麼——」話說到一半就戈然而止,我的眼睛一接觸到裡面的東西,就像被粘住一般再也移不開。
腳步不受控制地走了進去,此刻我整個人被眼前的場景完全的震驚了,雖然燈光十分的昏暗,但已經夠把裡面的東西看得清清白白了......
可是我寧可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雖然不是沒見過,雖然已經從吉爾那裡得知這裡進行的是怎麼樣的研究,但此刻仍不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為什麼——」
我低聲的問話,像在問別人,更像是在問自己。
「為了『走得更遠,變得更強』——」勞嘲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無聲地走到我的身邊,望著周圍,嘴角彷彿裂開的傷口般,吐出了仿如怨恨的語句。「這就是人類的野望啊!」
「可是!」我看向了勞,「調整者不是已經很強了么?!比自然人更聰明,有更強的學習能力,有更強的體魄。明明都已經——」
「還不夠!」勞猛地轉過身,昏暗的光照亮了他的邊緣,彷彿一個幽魂在這個房間里正對世間的不滿發出陣陣的控訴。「人類的**,是不會有極限的,更何況,調整者還有著致命的缺點。」
「致命的缺點?」
「對......你知道《強制婚姻法》吧?」
勞的話讓我一下楞住。《強制婚姻法》?對了......調整者最大的弱點,就是那低下的生育能力,按某位科學家所提出的,如果這個問題無法解決,今後自然生育的調整者會越來越少。最後,只能用人工的方法來延續調整者的下一代了。
這種情況,對鼓吹調整者就是『新人類』的薩拉派來說,絕對是難以忍受的。
「可就為了這個,所以就做出這種事嗎?」我已經有些不能相信,不,或許,我只是不願意去接受而已。
「做出這種事情......」我環顧著周圍,四周的景物一一進入了我的眼瞳中。
房間里到處都放置著培養槽,那豎立的巨大玻璃管內充滿了綠色的液體,而那之中放置的......則是一具具幼小的軀體,如同尚未出生的嬰兒,緊緊地縮成一團。有的玻璃槽中放的像是人類軀體的某部分,甚至,還有幾個連著脊椎的大腦。
「做這種事,和調整者的未來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勞高聲地叫了起來,但他的語氣並不像是為了這些人辯護的律師,而像揭發的證人。「答案就是『超級調整者計劃』!」
我正震驚於勞給出的答案,卻沒注意到身後和雷一起進來的那名黑髮青年聽到這個詞時,臉上流露出的那種無法遮掩的狠色。
「『超級調整者』的設想,並不僅僅包括身體性能的提高啊——」
「.......也包括基因的普遍適應性嗎?」我喃喃地自語,我早該知道的,一個無法延續的『超人』不過是個一吹就破的泡沫美夢,叫什麼『超級調整者』?既然是『超級』自然就寄託了能解決調整者所出現問題的夢想才對......
「.......就為了這個?」
「不夠么?」勞冷笑道。「對於那些人而言,『我們』不是他們的同胞,『我們』只是為了他們的夢想所寄託的物品!既然是在摸索,既然是在實驗,那麼就有失敗......」
勞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殘酷的表情:「對於『失敗品』,沒有當『人』的資格!」
我聽著勞的話,腦中幾乎一片空白。依稀中,門外留守人員的話似乎從天邊飄了過來......
「喂!你怎麼了?振作點!!!」
「那邊......是硫酸池.....惡.......不要、過去......嘔——!」
「喂!!」
這算什麼?我突然覺得想笑,想大笑一場。
這究竟算什麼?!寄託了人類夢想的人,最後卻不把別人當『人』了么?這還真是天大的諷刺......
正在我有些混諤之際,突然有人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
「找到目標了!」
我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了一點,發現正是去找這個研究所負責人的隊員回來了,正在向我報告成果。
「先干正事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對那名隊員說道:「去把他給我......把他帶過來!」
話中強忍的怒氣讓那名隊員諤然楞住,似乎有些不明白狀況,但接觸到我那充滿怒火的眼睛時,立刻嚇了一跳,有些慌亂地匆忙去執行命令去了。
我始終不能無動於衷嗎?我在心裡如此想道,或許為了這種事動怒是我自己不夠成熟的標誌,但為什麼對這樣的自己反而用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原來,我還沒有麻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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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被執行得很徹底,不到幾分鐘,一個老頭就被扯到了這裡。
所長老頭其實長得並不猥褻,反而有種慈祥老爺爺的味道,但此刻他的衣作十分凌亂,臉上也有些青腫,那些看到不好東西的隊員們似乎並沒因為他的年齡就對他怎麼客氣。
老頭抬起了有些謝頂的腦袋,混濁的目光在在場的四人身上掃過,當他看到我的樣子時似乎楞了一下。
「喂!」似乎對自己被無視感到有些不滿,帶他來的那名隊員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大聲吼道:「別給我裝什麼老年痴獃!把保險箱的密碼和電腦的解鎖碼給我交出來!問了你四次了!每次都想混過去!」
這傢伙的話怎麼這麼像搶劫的恐怖份子啊.....算了,反正現在也差不離了。我們四人冷冷地看著這一切,誰也沒開口。
老頭彷彿什麼也沒聽見,只是楞楞地看著我。
「靠!還給老子裝傻不是?!」那名年輕隊員不多的耐心似乎已經被磨完了,一把抓起老頭就要再來兩下。
但老頭的目光突然由渾濁開始變得有些清澈起來,張開嘴,一下吐出了一大串單詞。
隊員楞了一下,但馬上勃然大怒。
「靠!十五個字母的密碼有那麼長嗎?看來還要再給你來兩下,讓你清醒清醒!」
他猛地揚起手,就要往下拍時,手在半空中卻被人牢牢抓住了。
「別攔我——」他正要對抓他手的人張嘴就罵時,突然發現抓他手的人是我,立刻把後半句吞了回去。
「你出去!」
「啊?」
「我叫你出去!還有,出去時帶上門,任何人沒我命令都不準進來!」
「這個——」
「怎麼?!」
「是——我明白了!」
當大門被關上時,整個房間內也只剩下了五個人,我雖然也想讓那名少年和雷出去,但勞卻制止了。
「沒問題的——」
我瞪著那名少年,他也毫不退讓地看了回來。好吧,既然你不怕聽,出了問題也能找勞算帳!
我讓自己的心稍微平靜了點后,凝重地看向了那名老頭。
「你是誰?你認識我?」我如此說道。
剛才那老頭說出的那一長串單詞,並不是什麼密碼,也不是什麼儀器的名字,更不是問候語。
那個......是我的名字。
別人都知道我的名字,辛尼爾,但只有那老頭剛長說出的那個,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那個早已被人遺忘的,不可能再被人知道的——我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