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岔口
有時候我確實覺得這個世界其實挺小的。
我和霍克姐妹之間也就是一面之交,沒想到竟然還能再次見到她們,更沒想到的是隔了三年她們竟然還能記得我。
「嘛嘛,看來我們還算蠻有緣分的嘛,哈哈哈--」
大概是因為所提供食物價錢和質量的關係,機場的咖啡廳生意似乎不算太好,除了我們之外只有一對客人。坐在角落的位置,我嘗試著消除彼此之間因剛才那場衝突產生的尷尬,但看起來效果不怎麼樣,對面一直怒視我的露娜.霍克顯然沒有什麼說笑的心情,倒是她的妹妹美鈴一直在不停地搖著姐姐的胳膊希望她能剋制一下怒氣。
似乎第一次見面時也是這麼一副場景……呃,連用手提包砸我的這個細節也是。
說實在,我對露娜那莫明其妙的怒氣有些奇怪,明明之前只是個誤會而已,怎麼她現在還是一副怒氣難消的樣子,而且看我的眼神似乎是在看著一個多年積欠的負債人。
可能是拗不過自己妹妹那無聲的哀求,露娜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大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再次面對我時雖然眼神依舊那麼的冰冷,但比剛才來說已經好多了。
「你沒有別的要說嗎?」
露娜陰沉著臉說出了我們見面后的第一句話。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當她看清擋下她手提包的人是我后,先是一副極度震驚的樣子,然後就一直對我擺出這樣的臭臉,這讓我多少感到有些不爽。
「……」
看到對方打算裝傻,露娜似乎覺得自己強壓下的怒火又開始有了反衝的跡象,手中握著的玻璃杯也傳來了一聲微不可查的脆響。
這下連美鈴也看不下去了,她立刻放開了一直抓著自己姐姐胳膊的手,沖著我連比帶劃地數落起來:「大哥哥,你怎麼能這樣!大哥哥突然一聲不響地就不見了,害得姐姐有多傷心都不知道……一走就是幾年,連個信都沒有,現在見了面還是這樣……再怎麼說姐姐也是你未婚妻啊!大哥哥你大過分了!!」
「美鈴!!」發覺妹妹爆出了自己的糗事,露娜急忙打斷了美鈴,她的臉上浮顯了羞惱的紅暈,讓本來就是美女的她有著一種別樣的艷麗。「我才不會為了這種人傷心……」
「你們怎麼會知道我有未婚妻這件事?」我警惕地看著她們,我記得我的資料都是不對外公開的,自從我叛逃后更是被嚴密封鎖了起來,正常來說不可能被她們查到的才是,就算之是未婚妻這種小事。再說了,我這幾年去幹了什麼,有什麼必要告訴這個只見過兩面的女生?她又不是我的……
慢著,剛才的話我似乎漏掉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等等……你剛才說,你的姐姐……」
美玲的話再次在腦海里重現,抓住了重點的我卻被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雙眼幾乎睜到極限,獃滯地看著坐在對面的紫紅短髮的少女,嘴巴張得幾乎能把手中的咖啡杯整個吞下去。
一連串的片斷被連接起來,過往的和現在的,我所知道的和本不知道但已被推測出來的全都被連了起來,我終於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誤,面對這個對我來說幾乎災難般的真相,我一度企望自己是不是暈過去或許會更加好一點。
我那極度不自然的驚訝自然落入了霍克姐妹的眼中,她們先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不清楚我為什麼會有這種不自然的反應,但隨後她們漸漸明白了過來……
美鈴兩手抱著自己的腦袋,一副被你打敗了的表情,兩隻大羊角似的辮子被搖得一晃一晃地。露娜把頭深深地埋在了胸前,眼睛被瀏海完全擋住,雙肩不受控制地顫抖著,陰鬱的氣息在她身上升起,幾乎在她身後形成了實質的黑色火焰……
「呵呵……原來……原來是這樣啊……從一開始……你從一開始就沒把我放在心上……不,連眼裡都沒放吧……呵呵,我也真的是呢……和一個傻瓜一樣……竟然……我竟然對你這種人有什麼期待……竟然對你這種傢伙……」
從緊咬的牙縫中擠出的低語,冰冷而又透露著能把人灼成灰燼的氣息,周圍壓抑的空氣瀰漫著濃烈的火藥味,就連咖啡廳里的服務生都早就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可惜的是,我的大腦此刻正處於完全當機的狀態,連原本靈敏的感覺也降到了最低點,不但沒看清楚對方的表情,就連說了什麼話都沒有進入耳里,混亂的思維還停留在數分鐘之前的狀態,混亂的思維還停留在數分鐘之前的狀態,以至不受控制地說出了一句明顯沒有經過大腦過濾自言自語的話……
「露娜瑪利亞•霍克……未婚妻?!!……是……是誰的?難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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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厚厚的高強度玻璃窗,目送著剛剛離港的穿梭機迅速地消失在浩瀚的星海中,黑色的眼瞳中的目光顯得更加深邃。
他討厭意外,就像十分鐘前他剛接到的報告一樣,雖然最後的結果還不算脫離他原本的預計,而且這樣的意外讓原本他在這件事中插手的痕迹變得更加不能被需要防備的人察覺,但意外就是意外,計劃感不上變化這樣的事情雖然討厭但依舊無法避免,這才是他最討厭的事情。
這次雖然被控制住了,但下次呢?而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他突然有一種感覺,他那個最主要的計劃出現了問題,一個原本就存在的隱憂被那不受控制的局勢所影響,有了提前出現的趨勢,這讓他感到深深的無奈。雖然他知道所謂的演員們都是些不安分而且喜歡自由發揮的傢伙,而且那兩個傢伙都有各自的打算,但他一直不認為那兩個劇本的有任何實現的可能,可是現在的情況卻和原本的設想大相庭徑,取得某個人似乎準備進行一次淋漓盡致的發揮,讓自己的主導地位明確下來,舞台的氣氛也朝著不利的方向發展。於是,他也不得不開始另做一些打算,畢竟現在他還沒有能登上舞台的機會和實力,如果勉強上場只會淪為配角,被另兩個已經佔據了大多數戲份的傢伙搶盡風頭然後黯然退場,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他目前期望的,是平衡,至少整個舞台別糟糕到讓他無計可施的地步。
走廊上穿來的急促而沉重的奔跑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回憶著公共場合不允許奔跑的這條規定是不是已經被取消了,還是PLANT的空港為了那些趕時間的旅客已經放寬了這個限制。但聽到那腳步聲正朝這邊而來后,他卻露出了一個奇妙的表情,瞭然中似乎又期待著什麼。
「勞.盧.克魯澤!你這個天殺的王八蛋!!!!!!」
隨著自動門的打開,狂怒的聲浪充斥著整個VIP室,雖然牆壁的特殊材料迅速將之吸收,但那如同近在身邊的大吼依舊幾乎將房間里人們的耳膜震破。
一條身影隨著怒吼的響起,如同一陣風刮進了房間,赤紅的雙眼一遍又一遍掃視著房間,憤怒的目光溫度幾乎媲美地底冒出的岩漿,口中不斷喘著的粗氣與其說是因為剛剛進行的超高速狂奔,不如說是體內因嗜血而沸騰的血液所產生的灼熱氣息。闖入房間的野獸正處於一種已經失去理智的狂怒狀態,一但發現目標就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將之撕成碎塊。
野獸並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目標,強烈的失望之餘也讓『它』稍微冷靜了一點,然後,『它』注意到了站在窗邊的那名黑髮男子。
「吉爾?你怎麼會在這裡?」
『它』疑惑地瞪著男子,男子則露出了一個老朋友般的笑容。
「辛尼爾,我們很久沒單獨聊聊了……發生了什麼事嗎?你左臉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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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吉爾隔著茶几面對面坐在單人沙發上,我現在的坐姿可以說極不雅觀。兩腿交疊在一起,左手支在沙發的扶手上並托著臉頰,臉也朝向一撤,完全沒有談話該有的正經樣子,而一直跟隨在我身邊的亞克由於有外人在場,又變回了那個傻里吧幾的圓球,老老實實地呆在我的腳邊,扮好一個合格的電子寵物的角色。
而對面那傢伙的態度卻讓我原本因為找不到正主而隨著時間有些平復的怒火現在又開始有些升騰的跡象。
「吉爾……你打算笑到什麼時候?」
我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麼一句,吉爾雖然也是坐著,但卻用手捂著自己的嘴,眼中全是掩飾不住的挪郁神色。
「抱歉,真是失態了…….只是,實在沒想到你竟然是這個樣子……看來真的是發生了很多事呢。不過之前的任務雖然也有些危險,但究竟什麼樣的狀況才會傷到那個地方呢?能滿足下我的好奇心嗎?」
吉爾乾咳了一下,重新擺出了一副正經的樣子,但唇邊的那絲笑意卻讓我有往那張臉來上一拳的衝動。
「如果你真想聽的話——」雖然遷怒是不好的行為,但有時確實是個轉換心情的好方法,我活動了一下右手的指關節時如是想。
但讓我失望的是,吉爾只是不在意地輕輕聳了下肩膀,結束了這個話題。
我輕哼了一聲,用左眼的餘光看了一下沙發背對著的大門(從坐下到現在,我一直都保持著朝左側著臉的姿勢),透過半開的大門,可以看見一名職業女性的背影,在走廊上還有幾名像是機場一方的官員正在和她交涉中。
「不用擔心,她會處理好的。」
聽到吉爾的話,我只是撇了他一眼,並沒有作聲。
「她是個很聰明的姑娘,也不喜歡多問些不該問的,所以我把她帶來了,沒想到正好派上了用場……我說辛尼爾,和別人談話時該正面相對這是基本常識吧?」
「不用擔心,我的耳朵向著你就夠了,至少我能聽清你在說什麼,而我也不必看著你那可惡的樣子。」
「好吧,轉過來怎麼樣?我保證不笑出來,我盡量……」
我之所以非要保持這個彆扭的姿勢的原因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火光。
幾分鐘前,在機場的咖啡廳里發生的一切彷彿是一場惡夢,突然出現的未婚妻,交友不慎的惡果,連接而來的打擊讓我在那一瞬間的反應應變能力徹底歸零,自己當時說了什麼現在竟然沒有一點印象,當回過神時一個勁道十足的巴掌再次將我徹底打懵,等我紛亂一片的腦子開始有些清醒,卻發現霍克姐妹早已離去,只留下周圍的指指點點和在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露娜的臉,那張眼中嚼著淚,帶著憤怒和失望的臉龐……
然後,我就進入了暴走模式…….
想到這裡,我實在是有些無奈,衝動的後果帶來了一系列的麻煩,在機場的通道造成的騷動不說,還讓最不想見的人看見了最不想讓別人看見的樣子……搞到最後居然還要別人幫忙進行善後工作。
希望外面那個女人的工作能力真的擔得住吉爾的期望吧,我有些沒心沒肺地想到,反正現在真出了什麼事誰也跑不掉,所以我並不擔心吉爾會在這個時候把我交出去。
至於勞,那個殺千刀的傢伙……從一開始應該把這個傢伙裝進石膏,不、是水泥才對,裝進水泥,然後把這傢伙連同核彈頭一起發射出去!讓他變成宇宙的塵埃!化成分子!那個傢伙死上一萬遍都是活該!……竟然做出這種事情!相信他的我真是個白痴…….
我咬牙切齒地在妄想中將那個戴著面具的腹黑男殺了個數十遍,但仍無法消除心中的鬱氣。
事到如今,我該怎麼辦?能怎麼辦?
既然這次勞敢做出這種事情,以後要找他肯定千難萬難,再見面也只能是戰場,到時候再說這個也沒多少意義了。
露娜瑪利亞•霍克那邊…….先不說我還沒想好怎麼去面對她,馬上準備離開PLANT的我也無法親自再在她面前將事情說清楚,也不知道怎麼說,我可從來沒遇過這種混帳的狀況。況且我也想起了一個情況,當時露娜瑪利亞和美玲雖然穿的是便服,但她們領口上都別著一個小小的飾品,一個帶著ZAFT標誌的圓形銀扣!這表明她們兩人都是ZAFT軍事學院的預備役!
那姐妹倆竟然進了軍隊,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帶她們離開是絕對不可能的,如果再與她們進行接觸也可能有暴露的危險,這樣的狀況真是讓人頭大…….
算了,大概她傷心一陣就會把我忘了,而且一個才見過幾次的未婚妻,勞還不至於天真到要用她來要挾我的地步,反正我和她也不過是見過幾面而已,嗯,一定是這樣的…….頭痛之下,我的想法已經開始由下有些自暴自棄了。
下次再見到勞那個傢伙,絕對要宰了他!至於吉爾,我還吃不準這傢伙在這件事里究竟攙和了多少,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和他都不會有什麼利益衝突,他還不至於吧……或許是我太多心了。
「好了,我的時間可不多,有什麼事就快說吧。你居然還這麼光明正大地來見我這個在逃通緝犯,你就不怕徹底斷送你那本就已經暗淡無比的政治前途么?」
雖然我的話相當無理,但吉爾只是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呵,人情冷暖是很可怕的東西啊,現在我這個『前』二月的議員輔政官可沒那麼多人關注,能用的人也越來越少,相當地讓人困擾呢。」
「哦?」我仔細地看著他的表情試圖分辨出他話里的真實成份,但最後只能無奈地承認,雖然我與他的年齡相差不大,但臉皮的厚度我是遠遠不如的。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雖然你一直傾向於氏格爾前議長,但現在明明是帕特里克佔優勢,為什麼你還堅持在穩健派這邊?現在的情況穩健派已經沒有什麼復起的可能了,你卻還老老實實地被人從位置上踢下來,而沒有去主動做些什麼,這令我很奇怪啊……別和我說什麼前議長的知遇之恩之類的鬼話,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哦,辛尼爾,身為朋友的你居然在質疑我的人品,這很令我傷心。」嘴上這麼說,但吉爾眼裡卻閃過一絲別樣的神色。他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那名女秘書在完成了與機場人員的交涉后,善解人意地將門關了起來,因此兩人才能在這裡談一些相對當權者來說都是極為不敬的話題。
「好吧,說實話,無論是你、我還有勞,對帕特里克的做法都能清楚地看到結局。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期望的世界不是被仇恨和戰爭所淹沒的世界,因此,我不會選擇他,就算東方有句諺語叫破而後立,但我們都很清楚,戰爭,是一個無盡的螺旋。」吉爾此刻的神情一片肅穆,雖然我很清楚他其實也另有打算,但我也無法否認,他此刻的想法和我的認識是一樣的,因此,我決定繼續聽下去。
「帕特里克雖然也是希望建立一個所謂的『新世界』,但現在的他已經被仇恨和偏見沖昏了頭。我一開始沒有選擇激進派的原因也正是如此,他們雖然明白戰爭不可避免,但卻沒有一個適可而止的概念,激進、衝動、狂熱,這些可從來都不是什麼褒意詞。」
「他們完全沒有戰爭后的對應政策,他們想的只是將對方徹底的消滅。憤怒之所以會被當成原罪,就在於它會令人的理性徹底喪失,而且不是什麼人都能控制的,再加上『不要在戰爭中輕易挑起仇視,那雖然能令你取得一時的優勢,但卻會喪失全盤的控制力。』這可是政治家的鐵則。所以,帕特里克作為軍事委員長是稱職的,但他並不適合議長這個位置。」
看到吉爾正在侃侃而談,我冷冷地插了一句:「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呵呵,辛尼爾,那不是你想要的世界吧?」吉爾對我打斷他的話一點都不動怒,反而好整以暇地說道。
「會對那樣的世界抱有期望的,只有勞,不是么?」
我仔細地盯著眼前的男子,就像我從來不曾認識他一樣。
「我以為你和勞是一國的,我弄錯了么?」
「當然,我和勞的期望本就不一樣,只是我們有共同的目的才會在一些事情上保持一致。而現在……」吉爾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吉爾,你究竟知道什麼……」
「呵呵,現在可不是交換情報的時間。」吉爾露出一個狡頡的笑容。「我只是來提個建議的。」
「建議?」我暗自提高了警惕。
「對,我聽說你和勞一直在保持聯繫?我們當朋友的時間似乎更長,你的做法很令我傷心呢。」
「比起這個,我倒是對你『聽說』的渠道很感興趣,勞可沒那麼大的嘴巴。」
「小問題就別在意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呢?我能給你提供的幫助可以更多不是么?」
「……」對吉爾的話我並沒有回答,比起勞,更讓我感到忌憚的卻是一直於我沒有任何衝突的吉爾,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直覺而已,沒有任何的理由。
「雖然現在的情況不好,但還有不少的關係能用得上,所以,我能提供你不少的情報,你看怎麼樣?」
「……那麼,我有什麼能幫上忙的?我的『朋友』?」對吉爾的話我只是半信半疑,但也沒有馬上拒絕。
「辛尼爾,我需要的……就是你按自己的意思去做就可以了。」
吉爾的話讓我竦然一驚。
免費的東西最貴,這個道理是再正確不過的,就算是和勞的情報交換,我也付出了不少,但起碼有個底,而吉爾現在竟然主動要求給我提供情報,還不要求什麼……
雖然在內心不停非議著對方,但我仍沒有馬上拒絕,剛乾完的那一票,讓我必須馬上撤離一大批人,加上PLANT官方內部的情報一直就是組織的薄弱環節,也是最讓我頭痛的地方,而我一直因為個人的顧慮而不能下定決心去聯絡吉爾……..
現在他這麼主動上來,就算背後是毒藥我現在也要一口吞下去,他還真是看準了啊。
看著我帶著滿臉的不情願緩緩點了下頭,吉爾並沒有什麼特別高興的樣子,彷彿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他嘴角輕輕彎了一下,從外衣的內袋裡取出一件東西,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那麼,就預祝我們合作愉快吧——這是禮物。」
「禮物?」我看了一眼,所謂的禮物實際上就是一片裝在透明外盒裡的資料碟。
我伸手拿起來后冷笑了一下:「怎麼?打算被政府炒了以後改行當聖誕老人么?」
「那也不錯呢。」對我的挖苦,吉爾絲毫不為所動。「裡面是你要我幫查的那份時間表,裡面另外還有一份配方。」
「配方?我不記得我有叫你幫我……」話說了一半,我想起了某個可能,猛然變色。
「——是『那個』的?」
「難道還有第二份配方值得我拿出來么?」吉爾的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
「為什麼……」我極為突然地問了這麼一句。
但吉爾並沒回答,而是又掏出一份文件袋,直接丟給了我。
「……這個又是什麼?」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但還是出現了一絲顫抖。
「第三部分……」吉爾此刻的已經用不著掩飾什麼或表達什麼了,他已經在這次談話中佔據了絕對的主動。「你一直在尋找的那份『觀察報告』的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看著我死死抓住那個文件袋,但又患得患失的樣子,他明白,雖然自己一直在給予而沒收到具體的回報,但毫無疑問,他已經重新掌握局面,至少現在是如此。
「第一部分被留在『孟德爾』,如果夠幸運沒被燒掉,它應該在你那裡……第二部分由『原副所長』保管,也就在之前說好的你能帶走的那些資料裡面。而這個,就是第三部分,在離開那裡時被我帶走。」
「不要問我為什麼能拿到這東西,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所有的『欠片』已經集齊,你一直以來的疑問和困擾都能在裡面得到答案。其他的……我幫不上忙了。」
神色變幻了好一陣,我長出了一口氣,今天的『驚喜』實在是多了點,多到讓人喘不過氣來啊。
「你的好意我收下了。」我揚了揚手中的袋子,但沒有更多感謝的話,,也沒有迫不及待就看裡面的東西,更沒有質問吉爾為什麼到現在才把東西交出來,反正也么也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
「那麼,就這麼說定了,具體聯絡方法由你定,這邊有什麼情況我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你。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不是嗎?我的朋友?」
吉爾瞭然地笑了一下,站了起來,準備離開這裡,雖然他現在被投閑散置,但也不像他自己說的那麼自由,如果長時間呆在這裡難免會被其他有心人產生不必要的聯想。
而我一動不動坐在原處,在考慮這件事帶來的利弊,反正我們三人間的交往一直不注重那些虛禮,我也沒必要起來客氣送那傢伙離開。
「辛尼爾——」手也握上了門把的吉爾突然開口,我們倆誰也沒有回頭,我背對著他坐在沙發上,他背對著我站在門口。
「你還在迷惘對吧?雖然你或許一直在走著與我和勞不一樣的路,但你仍無法堅定你自己的信念。你在猶豫什麼?你在害怕什麼?半調子的覺悟什麼都無法做好,而時代的變革已經近在眼前……」
富有磁性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著,我卻眯著眼睛,依舊一言不發地靜靜聽著。
「辛尼爾,我們已經站在了時代的岔路上——作出決斷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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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從輔政官的位置上下來,但狄蘭達爾畢竟也曾經是執掌過一個衛星群的當政者,而且在當時『二月』的時任議員維利.阿克斯在CE.70年頭一天的「未開的理事會」事件中的恐怖襲擊中犧牲后,他作為議員的得力助手曾一度有過成為下任議員的呼聲,甚至他也確實地代理了議員工作很長一段時間。可惜的是,帕特里克下手比他更快,上台的是他曾經的同僚,一名傾向ZAFT的激進派輔政官。
就算狄蘭達爾現在坐在自己專機的座位上回想起這件事情,他也沒有去責怪任何人的心思,並不是他是如何的寬宏大度和一心為公,他只是沒興趣去做無意義的事情而已。當時他平時的表現都表明了他是傾向氏格爾的穩鍵派,帕特里克希望自己在評議會的份量提高自然會選別人。當時的議長又不希望和軍事委員長起正面衝突,自己在當時也沒明確地表示對議長的支持,當然會被擼下來。至於勞,他的這位朋友在當時也只是袖手旁觀而已,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麼,畢竟換成是他也不會為了一件註定了的人事提案把自己一起陷進去。不過現在的狀況對他也不算太差,雖然推居二線,但他仍下了不少的功夫,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在他們三人中,最有機會成功的是勞,走得最遠的卻是辛尼爾,他自己的那個相對龐大而精細的計劃註定了他是最難成功的一個,而且所花費的時間也是最多的。但,他必須是笑到最後的一個。因此,他從未放鬆對自己朋友們的「關注」,不斷地去做一些前期的必要工作,以確保局勢的發展不會太過於糟糕,最好他那兩位朋友之間暫時還不會分出勝負來,能拖到他有足夠的、能對局勢產生影響的力量那就最好了。
這次的『小計劃』不過是預防的手段之一。一開始只是出於勞.盧.克魯澤某種惡意所造成的後果,在他看來能發揮出更好的效果,但不是現在。而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這張牌會因時間的流逝而失去原本的效力,尤其是他的對手如果不知道這張牌的存在,也就談不上什麼威懾了。於是他策劃了這次的『意外』,ZAFT軍事學院例行旅行時間地點的變動、地下實驗場襲擊時間安排、周圍人員對目標行動的誘導,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需要大費周張的事情。他也不認為花這麼多精力就為了安排這麼一次『意外』的見面是什麼多餘的事情,多上一層保險也是必要的,就算是一張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發生作用的牌。而且,他準備的牌也不只這一張……
他不擔心會事情敗露會有什麼不良後果,從一開始,這就是個『意外』,至於整件事情最大的破綻,就是勞一但知道這件事,會馬上看穿他的計劃和目的。但這也沒什麼,他的那位小朋友不會去詢問,勞也不會去主動說明,他完全不必擔心會暴露,有比這更美妙的事情么?
想起他那兩位漸行漸遠的『朋友』,狄蘭達爾輕嘆了一口氣,他們三人雖然是對彼此的性格、理想都相互理解,並有著彼此共鳴的朋友,但他們全是有著強烈自我主張的人,就算是那個看上去一直搖擺不定,也最容易影響的辛尼爾.格蘭特,也有著非同一般的堅持,或者說固執。因此,掌握一個能在必要時候能對他的行動有所動搖的人是相當必要的,雖然還不確定對他的影響能到什麼程度,但哪怕是一點,也是好的。
狄蘭達爾並不擔心這次的安排會對那兩人之間的羈絆產生反效果,他在一些地方還是對他的朋友相當了解的,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另一方,但他一樣有所安排……
狄蘭達爾透過舷窗看著外面的空港,形形色色的工作人員漂浮在四周,為即將出航的穿梭機進行最後的檢查。突然,他的眼神放在了遠處數架原離民用機而並排停放在一側的穿梭機上,最排頭的一架機身略微靠前,顯出了側面的那枚極為醒目的ZAFT徽章標誌,三三兩兩穿著藏青色軍裝的少男少女們正通過空港的聯絡橋有說有笑地走進機艙門內。
狄蘭達爾考慮了一下,從懷裡取出了一個手機,直接撥通了上面那個唯一的號碼。
「……現在情況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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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掉手機,雷.扎.巴雷爾楞楞地看著洗手間那寬大的梳洗鏡中映出的自己。
雖然不是計劃者,但整個行動是由他安排和執行的,這點他無法推脫。雖然就算再一次的選擇,他一樣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命令,但這依舊令他感覺不舒服。
想起數分鐘前露娜瑪利亞強忍著眼淚匆匆回到艦上后就一頭扎進自己房間,連平時最疼愛的妹妹在外面用力叫門也毫無回應的情形,英俊的臉龐突然扭曲了一下。
這是出賣,對方還是他一直以來的好友,是他所交到的第一個同齡的朋友,雖然那一開始帶著某種目的。
原本堅定的心剎那間產生了一絲愧疚,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迷惘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堅定的表情。
畢竟,她和先生是不同的。先生既然這麼安排,也有先生自己的道理,也就是說,是必要的!
是的,為了先生,他可以付出一切,只要先生他還需要我,做任何事情我都願意!
一切都為了狄蘭達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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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是這樣!!!!」
襲擊的撤退進路一開始就已經確定,勞要直接去緊急集結處報道,雷則是利用了軍事學院的一次假休的集體旅行做掩護,而我乘坐由組織屬下一個運輸隊的船離開。進入為我單獨準備的小房間,我就迫不及待地取出了勞給我的那些檔案……
數分鐘后,被我的破口大罵所驚動的保衛人員闖進來時,所看到的就是滿地的文檔紙張,和站在開著的一台手提式電腦前已經完全失控的我。
「出去!!」已經用得上氣急敗壞這個形容的我已經沒有使用好語氣的心情了。「在沒人我的命令前,任何人都不許進來!!!現在,全給我出去!讓我一個人呆會!!!!」
護衛們面面相覷了兩秒,很明智地作出了執行命令並不做多餘詢問的選擇。
緩慢而沉重的呼吸如同受傷野獸的低喘,右手緊緊捏著一份從散落地上拾取的文件,關節泛出用力過度的蒼白,而此刻我的臉色也好不到那裡去。
「……你早就知道了?」半響,彷彿自問般才向對面的空氣擠出了這麼一句。
(並不是全部……只是比你清楚一些而已……)
眼前彷彿出現了另一個『自己』,那個一直顯得過於沉寂的『該隱』此刻又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那麼……你之前說的不在意果然是在騙我的對吧!是呢,有誰會那麼大方的?」我此刻只想笑,但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是又怎麼樣……)
『該隱』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我仍察覺到了當中那無法隱藏的顫抖。
(如果可以,誰會接受這個結果?誰會同意自己的身體被另一個混蛋所佔據……)
『自己』在腦中的聲音陡然撥高,被長期壓抑的憤恨和不甘瞬間佔據了身體的感覺。
(就算是因為你!就算是有了你的存在我才能活下來!可現在又算什麼!!!)
(如果不是……我早就…..!)
面對『該隱』咬牙切齒的言語,我此刻卻只感到一陣的悲哀。
「造成現在這種狀況的罪魁禍首……竟然是我自己?!這是何等的諷刺啊……」
死死捏著那張報告,我頹然地站在房間的中央,渙散的眼神掃過散落在四周地上的文檔資料,一遍又一遍回憶著自己剛才所看到的,一遍又一遍確認著自己所得出的結論,然後,就是無盡的絕望……
就算是離開自己的家園,就算是理想前方是未知的旅途,就算是面對數倍的敵人,我就算有過迷惘和慌張也未曾放棄希望。就算是之前被勞擺的那一道,和露娜瑪利亞那種糟糕的關係,我也僅僅是憤怒而已,畢竟也是有辦法解決的。
可現在……我該怎麼辦呢……
我腦海中突然閃過普雷亞那張清秀的面孔,以及他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此刻,我開始明白他說這句話時,是何等的悲傷和無奈了。
「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