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疑點重重
孟府和別院不過一條街的距離,在黃面縣吏的帶領下,顧遠匆匆往孟府趕去。
見那縣吏和他隔著兩丈,他悄悄問身旁的丘玉卿,道:「孟余氏怎麼了?」
剛剛孟余氏寄居的封魂咒忽然自燃,而她也從裡面跑了出來,竟如之前被拒絕時一般,有滾滾黑氣鑽進她的陰魂。
幸而旁邊的丘玉卿眼疾手快,立刻用封魂咒將其封印。
而旁邊的黃面縣吏和護衛等普通凡人最多便感覺溫度突然變得陰冷了些,打了個寒顫,倒也沒察覺出什麼。
「她受此刺激,正在化為怨靈。」
顧遠皺眉道:「怨靈?就如上次一般?」
「是。」
「那還能像上次一般恢復嗎?」
丘玉卿嘆了口氣,搖頭道:「上次是你企圖言而無信,再答應便算了結;但這次讓她變化的由頭是其子的死亡,人死不能復生。」
「所以她變不回來了?」
「我只是暫時打斷她化為怨靈的進程,若是放出來還會繼續,最終還是會變成一個只知吞人魂魄的鬼物。」
顧遠停頓片刻,才繼續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到時候只能滅殺之!」丘玉卿的語氣斬釘截鐵。
顧遠不語,等到遙遙看見孟府大門才輕聲道:「她不是被封禁了嗎?為何還能聽到外界的聲音?」
丘玉卿沒有回答,只是眉頭緊蹙,顯然也被這個問題困擾。
「大人,孟府到了。」
孟府是一處典型的四進三出的大宅院,此刻大門緊閉,那門房見是公差才放了進來。
府里的僕從都一副人心惶惶的模樣,直到跨過兩個宅門,才見到了一群身穿皂服的捕快。
「如何?」
不待眼前的捕快行禮,黃面縣吏便抓住他詢問。
「大人,秦捕頭說,似乎是自盡……」
「自盡?怎會是自盡?不應該啊……」
自言自語了幾句,他這才記起身後還站著幾位,連忙回身,道:「大人,您看?」
顧遠擺擺手,道:「不用管我,你們忙去吧,我在旁邊看著就好。」
那秦捕頭很快也過來了,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但雙眼間隔比常人要大上一些,看著有些怪異。
聽到直屬縣吏的介紹,他才急忙俯身,口呼「該死」。
顧遠這才跟著他進入案發現場:
是在書房內,一個年輕人趴在一張書桌上,看不見面容,手上抓著一支筆,緊緊攥住,另一隻手的手指也是狠狠扣住桌沿,桌沿側邊能看到許多抓痕,顯然他死的過程極為痛苦。
旁邊是一個砂鍋,蓋子是掀開的,而他手邊還有一個玉碗,裡面還剩下小半的湯水,玉碗邊上則是一個打開了的瓷瓶。
黃面縣吏皺眉道:「你如何判定他是自盡?」
秦捕頭從手下捕快那裡接過一張紙,雙手捧著遞給上司,道:「這是孟長生留下的遺書。」
那縣吏接過後又遞到顧遠手上,道:「大人,您先請過目。」
顧遠倒不客氣,直接接過,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信紙里,孟長生直接承認孟老夫婦是他下毒害死,而原因竟是他見孟老夫婦對宗族來的侄兒待遇頗佳,懷疑他們要將家產分與他,這才痛下殺手。
同時他注意到,最後兩行字寫得極為潦草,還有一些墨跡錯字,顯示出他當時的痛苦,應當是臨死前的終筆。
而且中間和結尾的轉折頗為生硬,他似乎還想寫什麼,但時間已經不允許,只能匆匆結尾,表達了對弒父弒母的痛苦和悔恨。
待他看完后,黃面縣吏這才接過信紙看了起來,片刻后臉上現出驚訝與不解,道:「這是何動機?何等荒唐!他身為孟家獨子,竟擔心一個宗族來的侄兒來奪了家產?又是何等荒謬!何等可笑!」
那秦捕頭忙上前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孟長生並非孟老夫婦的親生子嗣,而是在他五歲時從孟家宗族裡過繼來的。當時做的隱蔽,除了孟府的老人,幾乎無人知曉……」
縣吏的確不知此事,聞言后反倒又是一驚,但還是說道:「即便如此,孟家養了他十幾年,感情怎是那外來的侄兒可比?竟要鬧到不惜為此殺人的地步?」
「這等深宅大院,為了家產便是親兄弟都能反目成仇,而這孟長生既知自己是養子,來了一個宗族子弟,想必心中擔憂吧?這才心下發狠,乾脆殺了養父母,提前繼承家業……」
這秦捕頭在一旁侃侃而談,倒是有些將上司說服了。
顧遠卻突然發出聲音:「那他為何又自盡呢?
若如你所說,此人應當是個陰狠隱忍的性子,既然已經殺了養父母,便是心中悔恨,也絕不會軟弱到自盡的地步,而他後來做的,正是如他之前做的那般,找個人替他頂罪。
而在那庖人已經認罪、無人懷疑他的情況下,他應當是慶幸,將自己藏的更深,只待那庖人被定罪處死,他便可高枕無憂。
為何卻要想不開自盡,將自己的罪行公之於眾?」
秦捕頭尬笑兩聲,道:「或許是他心智失常了呢……」
顧遠搖頭,又指向黃面縣吏手中的信紙,道:「我看這屍體身處書房,手中又握著筆,那遺書應當是在他桌上找到的吧?」
秦捕頭點頭確認。
他這才繼續道:「那遺書的內容甚為簡陋,好些沒提,便是他篤愛的妻子竟只是言明將家產交與她,遺書最後寫得更是潦草,這是為何?」
黃面縣吏遲疑道:「看這模樣,應當是沒時間了吧?」
「那又為何沒時間?」
「他吃了毒藥……」
顧遠合掌嘆道:「便是如此,他既然知道吃下毒藥很快就會發作,為何不在服毒前將遺書寫好,卻要像這般匆忙?」
秦捕頭忍不住辯解道:「或許是他沒算好毒藥發作的時間?又或許他本不打算留下遺書、臨時起意呢?」
顧遠點頭道:「這倒也是個可能。」
還不等秦捕頭出聲,他便又道:「這便回到我之前提出的問題上來了,他自盡的動機是什麼?可別說悔恨,這可說服不了我。」
當他轉過頭時,卻發現丘玉卿看向他的眼神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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