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端陽
「我們是龍的傳人,我們是龍的後代。生生世世侍奉偉大的祖先……」一名男子赤裸著上身跪在江邊,他雙手捂住胸口,閉著眼用一種古怪的語言念著,仔細聽卻又聽得很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待男子念完,他站起身來,面對江面又一次跪下,在月光下可以看到男子的髮絲很長,看起來很飄逸。這時候一個步履瞞珊的老人走了過來,四周火把點燃,在火把的照耀下他拿起剪子,將男子長長的髮絲剪落,然後另外一個強壯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不一會就看到男子的背上赫然顯示著一個紋身。
那個老人又一次站在男子的面前,他高舉著火把嘴裡念著古怪的語言,這次念的內容,誰也聽不懂,冥冥中感覺是在講述祖先的事迹,於是那些點著火把和男子一起跪拜的人們顯得更虔誠。
清晨,墨子白醒來第一件事便是看看窗外。外面依舊陽光燦爛,他站在窗前深呼吸。依舊是美好的一天。
「吱吱,吱吱吱……」一隻小倉鼠從床底下爬出來,墨子白將它抱起,輕聲說道:「小小,今天我們去哪裡?」小倉鼠依舊吱吱的叫著,墨子白望著桌上的台曆,「今天是端陽啊。」
墨子白騎著自行車,帶著小倉鼠出門兜風。路上不小心撞到一個女孩,女孩從地上爬起來,對著墨子白橫眉冷對,叉著腰,「你這人怎麼回事,撞著人都不說一聲道歉。」墨子白慌忙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抱住要掉下來的小倉鼠,滿臉通紅,連忙道歉:「對不起……」女孩擺擺手,正欲說話,見到墨子白后卻臉色大變,一轉身便跑了,只剩下一臉茫然的墨子白和莫名其妙不停吱吱叫喚的倉鼠小小。「我沒那麼恐怖吧?」墨子白摸摸自己的臉,有些抑鬱。
自出生以來,墨子白的臉上就出現了一塊淡淡的胎記,如果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到後來墨子白長大后胎記便消失,只不過背上隱約有著痕迹,似龍非龍,似蛇非蛇。墨子白倒也不在意,只是每年端陽這日,他會感覺不舒服。倉鼠小小,是墨子白兩年前在路邊撿到的,當時看到它很小很小,又很可憐,稍微不注意便會被踩到,於是便收留了它。
墨子白帶著小小來到江邊散步,他不記得有多久沒來過江邊了。小小爬在墨子白的肩頭,眼睛咕嚕嚕的轉,時不時吱吱叫兩聲,以示自己的存在。「快看,那裡有人在賽龍舟!」旁邊有人指著江中的龍舟欣喜道。墨子白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人在賽龍舟,這時候墨子白感覺頭暈目眩,他抱著倉鼠小小,下意識地坐在了地上,但是那種暈眩的感覺止不住,突然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不知道了。
「偉大的祖先,偉大的龍神……」墨子白感覺自己耳邊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吟唱著,那是一種奇怪的語言,墨子白感覺自己能夠聽懂,那個聲音很舒服,讓墨子白渾身上下感覺無比舒坦,一直到骨子裡靈魂深處。迷糊中,墨子白似乎看見一個漂亮的女孩坐在他身邊,那個女孩穿著古老而又奇怪的服飾。墨子白努力地想睜開眼,卻覺得昏昏沉沉,又一次睡了過去。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依舊在江邊,賽龍舟還在繼續,所有人好像從未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般。倉鼠小小蹲在墨子白的腳邊,他將小小抱起騎著車離開了江邊。
「小小,為什麼我覺得我很奇怪呢?」墨子白對著肩上的小小說道。小小不會說話,也沒理他,自顧自地眯著眼。「我想,我身上一定有什麼秘密吧。」墨子白又自言自語道。
回到家后的墨子白看起書,書中寫著端陽的傳說,是為伍子胥。公元前522年,伍子胥因父親伍奢、兄伍尚及全家100多人被楚平王所殺,而避難逃奔吳國。后結識吳公子光,並幫助公子光奪得王位,是為吳王闔閭。伍子胥具有雄才大略,又深得吳王闔閭信任。吳王闔閭去世后,他繼續輔佐夫差即位,幫助吳國打敗越國。但是吳王夫差自矜功伐,聽信伯噽讒言,允許越國保全下來,並將伍子胥賜死。子胥本為忠良,視死如歸,在死前對鄰舍人說:「我死後,將我眼睛挖出懸挂在吳京之東門上,以看越國軍隊入城滅吳。」便自刎而死。夫差聞言大怒,便命人把子胥的屍體裝在皮革里於五月五日投入大江。相傳伍子胥死後化為濤神,端陽日為紀念伍子胥之死。
墨子白笑笑,世人多傳言為屈原,卻沒想到也與伍子胥有關。倉鼠小小跳到墨子白的書上,小小的腳丫在書上踩出了一個印記,墨子白皺著眉頭將小小提起來放在地上,「你怎麼又跑上來了,看,把書都弄髒了。」墨子白拿紙準備擦拭,正好看到另外一段故事。
很久以前,上虞古舜江西岸的鳳凰山下,有個不知名的小漁村。村裡有個姓曹的漁夫,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舜江上捕魚。這漁夫有個女兒叫曹娥,年方一十四歲,生得美如天仙,又聰明絕頂,還是個遠近聞名的孝女。一年春夏之間,兩岸連續大雨,舜江洪水暴漲。江上濁浪滾滾,捲起一個個巨大的漩渦,洪水淹沒了灘涂。漁人盼大水又怕大水,漲了大水魚蝦多,但洪水洶湧危險大。曹娥她爸望著混濁的江水,再也憋不住了,有道是「混水好抓魚」,這是一年一度的漁汛,怎麼能錯過。他理出魚網,撐出小船,打算出江去捕魚。曹娥望著滿天風雲,勸爹不要去。爹說抓魚日日有危險,只要小心就無事。曹娥見爹硬要去,央求爹同去,好歹也有個照應。爹說女兒不識水性,去了給他添麻煩,一定不讓去。
爹去了,曹娥在家不放心,時時盼、刻刻望,只望爹爹平平安安早回家。直到日中太陽過了西,還不見爹爹來吃飯。她一次次跑到江堤上去望,但見江水茫茫,掀起層層惡浪,卻不見爹的漁船。曹娥心裡不安了,她沿江向上遊走三里,轉身又朝下遊走六里,還沒見到爹。太陽快擱山頭了,曹娥急得拚命叫:「爹爹,爹爹喂——」喊聲招來幾個她爹的夥伴,他們個個衣衫濕淋淋,大家見了曹娥都嘆氣,說他們一起在張網,突然一個大浪,把她爹的小船推進漩渦,讓水沖走了。曹娥一聽嚇出了魂靈,大叫一聲「爹爹」,拔腳朝下游追去。
天黑了,幾個漁家叔伯伴著她,一再勸她先回去,說她爹水性好,恐怕已在下游上岸,歇在別人屋裡,明天一定幫她找回來。曹娥不見爹,怎麼肯回去,誰也勸不住。整整一夜,她在江邊來回哭叫,沒有一個鄉親不為她難受。
第二天村裡人給她送來吃的,她不吃。人們陪著她沿江找,找了三天,仍不見她爹。曹娥沿江啼哭,哭了三天,眼淚哭幹了。村裡人又是勸,又是哄,想勸她回家。曹娥說,不找到爹,死也不回家。她不吃不睡,沿江哭了七日七夜,哭得眼裡流出來的都是血。
第八天,曹娥望著江水,忽見一個大浪托起一個黑團,好像她爹在跟水搏擊。曹娥一陳驚喜,果然爹爹水性好,還在水裡游。她要救爹爹,幫他游上來,一聲呼喊,縱身向江水撲去。
「曹娥跳進江水裡了——」人們呼天搶地,紛紛奔去搶救。但見江水滔滔,哪裡還有曹娥的影子。
「天啊!好人為啥偏要遭這種噩運?」人們熱淚滿眶,圍著江堤怨皇天。
親不親,家鄉情,村裡人不忍心讓曹娥父女葬身水底,分頭沿江尋找他們的遺體。又過了三天,江面風平浪靜,江水清澈明亮,人們卻在下游十多里的江面上,看到一股江水在盤旋,隱隱約約好像有人在遊動。人們滿懷希望趕過去,果見一男一女,背貼著背,女的反剪雙手緊負著男的,原來正是曹娥和她的父親。曹娥雖然死了,但她卻能找回父親的屍首,把他負到江堤邊。據說,曹娥投江的那一天正是五月初五,因此,很多人將端午節視作懷念孝女曹娥的日子。
墨子白從未想過,一個簡單的端午節會有那麼多的故事。夢中隱約可見的那個女子是否就是曹娥,他也不得而知。倉鼠小小不見了。墨子白髮現的時候,小小已經不知道去哪裡了。他四處尋找著,卻怎麼也找不到。他著急地四處尋找著,一不小心撞上一個人,墨子白對那人連忙道歉。「喂,你在找什麼?」清脆的聲音在墨子白的耳邊響起,墨子白抬頭一看,是一個漂亮的女孩,他感覺非常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一般,墨子白禮貌的回應道:「我在找我的倉鼠,它跑了。」「跑了會自己回來的,你不用著急。」女孩微微一笑,說道。
墨子白摸摸頭一想也是,他家小小經常不在屋裡,但自己還是知道回來,也就不那麼著急了。他和女孩攀談起來。「我怎麼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你?」「是嗎?我可從來沒見過你。」「真的,就好像我夢中的那個女孩。」「夢中?」「嗯,我想,她一定是曹娥。」墨子白將剛剛在江邊發生的事給女孩講了一遍,女孩頗有深意地一笑,「聽說伍子胥是濤神,有人告訴我說當你站在江邊,如果與他有緣的話,你便可以在夢中看到前世今生,不過這所謂的前世今生也不知道是你的還是他的。也或者說是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或物的真實存在。對了,你知道端陽還有個傳說嗎?」墨子白搖搖頭,洗耳恭聽。
「上古百越族祭祖的日子便是在端陽日。後來百越族融入其他民族,便成了現在的端午。」百越族祭祖,需要斷髮紋身,圖騰為龍,因而紋身自然也是龍的形象。不知過了多久,墨子白還在原地思考著,而女孩卻不見了。
他想,或許自己是百越族的後人。至於在江邊夢到那個女子,不知自己是否是與濤神伍子胥有緣還是與孝女曹娥有緣。也不知道她所說的最親近的人或物是指的什麼,是小小嗎?「吱吱,吱吱……」不知什麼時候倉鼠小小出現在墨子白的腳邊,對著一堆泥土刨東刨西。墨子白抱起小小,喃喃自語,「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下一次端陽這日,我還是不出門吧。」
倉鼠小小的眼睛里閃爍著奇怪的光芒,它朝著剛剛墨子白站著的地方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在那裡有著一堆淺淺的泥土上卻是幾個奇怪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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