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死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原本天還是黑的，可似乎不過轉眼天都亮了。

三四個小時過去，手術室的燈終於暗了。

醫生率先出來，朝他們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們儘力了。」

「什麼叫儘力了？」封城臉色鐵青地揪住醫生的衣領，憤怒地咆哮起來：「她人呢？我問你她人怎麼樣了？」

醫生明顯被他嚇到，不過還是耐心解釋。

「封少，我們真的已經儘力了，孕婦的求生意志很薄弱，而且那個時候孕婦也在要求留下孩子，我們別無他選。」

「這麼說，孩子沒事？」傅詩媛充滿希冀地問著。

「孩子沒事。」

護士抱著孩子出來，聲音淡淡的。

把孩子交到傅詩媛手中后，護士低頭看向跌坐在牆邊的封城。

皺了皺眉，她有些生氣地說道：「封少，封太太在閉眼前讓我告訴你，她在手機里提前錄了一段話，希望你能聽一下。」

聞言，封城抬起頭，往死里冰冷深幽的眼睛氤氳著水霧。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聲音哽咽地問道：「她……死了？」

對上他悲傷的眸子，護士點點頭，聲音也軟了些。

「封少，節哀順變。」

手術室的人陸陸續續地出來了，當時歡蓋著白布出現的時候，封城連上前去的勇氣都沒有。

傅詩媛抱著孩子，看到他這樣，不由地搖了搖頭。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封城，現在歡歡都要走了，你連最後一眼都不看看了嗎？你這樣，她。」

說不下去了，傅詩媛仰起頭，眼中淚花涌動。

封世康抱著她的肩膀，朝她搖了搖頭。

「算了，現在這個情況，誰都不希望看到的。」

兩人帶著孩子去了保溫室，封老爺子陪著封城在那裡。

一群護士守著時歡的遺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過了半晌，老爺子眼眶猩紅地看向他。

「歡歡在世時你都沒有給過她什麼好臉色，現在人都死了，你連去看她的勇氣都沒了嗎？」

封城抬頭看著老爺子，最後撐著牆站起來。

他和時歡不過幾步之遙，卻隔了生與死的距離，雙腿猶如被灌了鉛，沉重得讓人邁不開。

老爺子搖了搖頭，拄著拐杖去看孩子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遲暮之人，看得最是通透。

可是沉浸在悲傷里的封城，根本聽不進任何的話。

他就算走得再慢，還是走到了時歡的旁邊，握著白色床單的手微微顫抖著，眼裡的熱淚終於還是忍不住流了出來。

「時歡，你還沒有看過孩子，你怎麼就忍心這樣死了呢？」

高大的男人趴在時歡的遺體上，哭得像個小孩。

莫思遠做完手術出來，就聽到封家少奶奶難產而亡的消息，整個人瘋了一樣衝到手術室這邊。

看到封城悲傷的樣子，他踉蹌了兩下。

「歡歡她，她怎麼了？」

莫思遠顫抖著聲音問著，一步步走近時歡，提著心將白色的被單掀開。

絕色的容貌依舊，只是美人已沒了生命。

他擰著眉，輕輕伸手放在了時歡的鼻子下。

沒有氣息，無論過多久，始終都沒有氣息呼出。

護士們面面相覷地看著這兩個同樣悲傷絕望的男人，對這位死去的封家少奶奶無盡羨慕。

一個是年輕有為的醫學界天才，一個是高冷矜貴的商業界神話，這兩個人在各自的領域都是抖一抖腳都能撼動整個領域的人物，如今都為了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這麼難過，可見他們必定是深愛著這位封家少奶奶的。

「封少，莫醫生，我們要把封少奶奶的遺體送去太平間了。」

「滾開，她沒死，你們誰都不許碰她。」

封城失控地看著那些護士，不讓任何人接近她。

莫思遠抬手抹去眼角的眼淚，忍著悲傷走到封城後面。

「封城，你讓她安安靜靜地離開，她累了。」

「她累了，睡一會就會醒來，你們誰都不能帶她走。」

封城擰著眉，執著地護在時歡前面。

莫思遠給護士們打了個眼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怒不可遏地罵道：「封城，她死了，歡歡她死了你明白嗎？她為了生下你封城的孩子，死在手術室裡面了，你是不是想讓她的遺體在這裡發臭，你是不是想讓她死都死得不安心？」

封城渾身一震，如同被抽絲剝繭一般，整個人都沒了魂地跌坐在地上。

「送去太平間，然後按程序辦事。」

莫思遠朝護士們揮了揮手，然後蹲在封城面前，長長地嘆了口氣。

「封城，如果真的愛歡歡，哪怕只是因為心存愧疚，請你好好照顧她的孩子，不要再讓人將歡歡的不幸施加在孩子身上。」

「孩子，孩子呢？」

說到孩子，封城死寂的眸子終於有了一絲亮光，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莫思遠扶住他，帶他去了嬰兒保溫室。

封城一路跌跌撞撞來到了嬰兒保溫室前面，隔著玻璃看那個剛剛出生的孩子。

皺皺巴巴的，一點沒有他媽媽漂亮精緻的樣子。

「封城，給孩子取名字吧！」封老爺子看著他，輕輕嘆了口氣。

「名字？」封城低著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她懷孕后問過我，孩子出生以後叫什麼名字，我當時告訴她，如果是男孩，就叫封時，時歡的時，女孩的話就叫封顏，歡顏的顏。她當時以為我喝醉了，笑我取名字取得敷衍，她怎麼就不明白呢，如果不是因為愛她，我怎麼會想要昭告全天下，她是我孩子的母親。」

在場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聽到他一次性說這麼多話，還是和時歡的話。

以往的他是怎麼對時歡的，大家有目共睹。

封世康想說什麼，老爺子朝他微微搖了搖頭。

「就叫封時好了，歡歡既然已經知道，想必也是同意你給孩子取這個名字的，而且我也不覺得這個名字有什麼不好。」

「爸，那我們先送您回去休息？再來處理歡歡……歡歡的身後事。」傅詩媛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

聽得出來，她是真的難過。

畢竟是疼了那麼多年的人兒，怎麼可能不難過呢？

老爺子點點頭，在封世康夫婦的陪同下，離開了醫院。

莫思遠站在封城旁邊，目光溫柔地看著那個還未長開的孩子。

「歡歡之前還答應我，等孩子出生以後，讓我當孩子乾爹，你不知道她當時答應得有多爽快，現在想想，只怕她是希望如果她不在孩子身邊了，可以有人來監督你。」

他看了眼男人，隨即又看向玻璃窗里的孩子。

「封時，不用怕，有乾爹在，以後沒有人會欺負你，如果有人欺負你了，乾爹一定會把你帶走。」

「謝謝你。」封城沙啞著聲音道謝，眼眶泛紅地看著封時。

「我看得出來你喜歡時歡，也知道你沒有對她動過任何歪心思。」

莫思遠沒有想到他會在這時候說這些，不禁愣了愣。

嘆了口氣，他苦笑著說道：「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封時，不要辜負歡歡，畢竟，她拼了命愛你是真的。」

封城終於看了他一眼，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如果我不能好好照顧封時，你隨時可以來罵醒我，以時歡的名義，狠狠地罵醒我。」

「好。」莫思遠拍了拍他的肩膀。

兩個本應該毫無交集的男人，自此牽連在一起。

……

時歡的葬禮辦的很低調，除了封家的人以外，只有莫思遠在場。

那天，京城下了一場很大的雨，就像在給她送行一樣。

喬知念撐著傘從車上下來，眼眶泛紅地走到身穿黑色西裝的封城身邊。

「城，時歡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來送送她。」

「喬知念，你還敢來這裡，如果不是你，歡歡這兩年不會過得這麼痛苦，這裡不歡迎你，請你離開。」傅詩媛冷著臉趕人。

在場的人都知道時歡不喜歡喬知念，所以沒有人為她說話，包括封城。

她咬著唇，眼泛淚光地看著封城：「城，我。」

「你走吧，她不想看到你。」

封城冷冷地說著，再無曾經的溫柔。

自從時歡死了，他就像變了個人，對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喬知念咬著唇，不甘地握緊雙拳。

「我讓你走，沒聽到是嗎？」封城冷著臉看向她。

男人的目光猶如淬了寒冰，不帶一絲一毫的溫度。

喬知念愣了愣，扔了傘哭著跑開了。

封城擰眉看著那邊透明的傘，冷冷地說道：「季離，把傘拿去扔了，我不想讓任何多餘的東西玷污這裡。」

「是，boss。」遠處等著的季離連忙把傘拿去扔了。

莫思遠看著這一幕，欣慰地看向時歡的墓碑。

歡歡，你看到了嗎？

你愛的男人，最終在你和那個女人之間，選擇了你。

……

喬知念渾身濕透地坐在車裡，滿臉扭曲地看著這一切。

「時歡這個賤人，活著的時候霸佔著封城，就算死了還要霸佔封城的心，真是讓我恨不得將她挖出來挫骨揚灰，讓她就這麼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坐在副駕駛座的時安心冷笑了兩聲，安撫道：「你擔心什麼，她是為了孩子才死的，封城對她愧疚也是理所當然，如果封城表現得太過冷漠，你才應該擔心吧？擔心他說不定哪天也會這麼對你。」

喬知念臉色僵了僵，冷眼看向她：「時歡有你這麼個姐姐，還真是可憐。」

時安心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不是我妹妹，她不過是個私生女，我才是時家名正言順的大小姐，如果不是爸爸太寵她，時家也不會……算了，和你說這個幹什麼，既然時歡死了，按照我們說好的，給我錢，讓我出國去。」

「不會少了你的。」喬知念冷笑。

時歡有這麼個姐姐，活該她被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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