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迷魂谷
唉！了塵，了塵，了結塵緣，看來還是塵緣難了啊！
李增枝急忙起身，顧不得擦去滿臉的汗珠，後背也已是汗出如漿，挽了挽衣袖躬身朝殿門口走去。
殿外的一群人，瀋海波，傾城，無情、無心和英寧也已斷斷續續聽明白個大概，沒想到這佛光寺里竟卧虎藏龍。朱瞻基邁出門檻看了傾城一眼，接收到傾城擔心和鼓勵自己要沉住氣的目光，朱瞻基點了一下頭昂然前往。
其實眾人心中均是驚詫不已，瀋海波與無情，無心乍聞一路而行的「黃公子」卻是當今皇太孫朱瞻基，只驚得面面相覷，一聲不吭。就連隨後趕過來的住持了悟法師也是一臉的震驚，他雖知道這位濟惠師叔的弟子了塵，俗家非同小可，是大明開國元勛歧陽王李文忠的次子，前軍左都督李增枝，想當年在遼東他還是與寧王朱權掌管靖遠軍的赫赫有名的大將軍。沒想到他卻認出了今日進寺禮佛，替胡家莊父老鄉親還願布施的貴人就是當今皇太孫朱瞻基。
這皇太孫進寺到底是為何而來？是微行私訪？江湖盛傳這朱家的人自太祖時就喜歡布衣仗劍微行，太祖朱元璋就經常一個侍衛也不帶，微行於外，南京有不少地方就曾留下過太祖的墨寶。當今永樂皇帝朱棣早年也愛微服出行，只如今對文武雙全的皇太孫朱瞻基微行，人稱多詭秘。還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說起來，出家為僧的誰不是各有一番身前事，就像自己堂堂的蜀中唐門大弟子唐駿，若不是為了心儀的表妹董妙娘，怎麼會毅然斬斷塵緣情願常伴青燈古佛呢。更想不到那位住在寺里治病修行八年，幾次瀕臨死亡卻又神奇的活了過來，文弱和氣的了空和尚，卻是傳說中二十一年前，「靖難」時死於宮中大火的建文帝朱允炆。
據說這些年來，朱棣也不相信他的侄子朱允炆是在大火中燒死了，一直派胡瀠等人以尋訪張三丰為名，在暗中四處查找。當年燕王朱棣攻破南京，入宮后，撲滅宮中大火，接著清宮三日，並沒有找到朱允炆的屍體，為了穩定局勢既成事實，就將錯就錯，宣稱建文帝已自焚而死。這時秦王朱樉和晉王朱棡都已在洪武末年先後死去，作為太祖皇帝惟一嫡子的燕王朱棣名正言順的登基做了皇帝。這大明皇統從此從嫡長子朱標系改到了皇四子燕王朱棣一系，燕王奪嫡，難掩天下悠悠之口，以致人人都會認為朱棣有些勝之不武。至於朱允炆的下落，始終是朱棣的一塊心病，令他日夜不安。這朱家的事誰是誰非，外人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現在箭在弦上，皇太孫朱瞻基見到了建文帝朱允炆將會如何處置，只能聽天由命去了。
了悟法師唐駿袈裟飄忽雙手合十一路思慮著，不覺得就到了寺后的一個緊閉的紅褐色大門前。大門厚重，上飾十幾個金色的鉚釘，門樓端莊雅緻，建築精美。這裡原是前任住持濟善法師清修的地方，門兩側青松翠柏成片，竹林里千株修竹高節爭奇，隨風搖動，發出「沙沙」的響聲。自濟善法師在園內洞中圓寂后，院子就閑置起來。後來了空要求住進去清修，為免香客誤入打擾，就把門鎖了起來，住持了悟前來探病或寺里僧人進出送飯送葯，可用鑰匙開門進去。
一個小僧用鑰匙開了鎖，「吱嘎」一聲將門慢慢推開，一行人轉過一道屏風牆，就看到了青山下沿的一個不大的院落，剛剛能容人站起的一個山洞口，地面是堅硬的岩石，很平整也打掃的很乾凈，洞口前的院落地上，放著一把竹制的躺椅和兩個蒲團，一個小桌子。人呢?剛剛一怔之間，忽得傳來一聲苦苦哀求的聲音：
「陛下！這兒風大，別在這裡站著了！」
眾人轉眼望去，卻見是東面二十步之外的山崖處一白面無須滿面滄桑的老者跪在地上，他面前的一位氣質文雅眉目靈秀的清瘦灰袍僧人正站立在不遠的懸崖邊，那人神情鬱鬱寡歡，眉宇間滿是憂色，面色陰沉，滿腹心事，山風烈烈吹過，袍角迎風飄舞著。雖然崖邊有一道松木欄杆以策安全，但很明顯，它是攔不住想要跳下去的人的。
見此情景，住持了悟頓覺悔不當初，不該同意讓了空住在這迷魂谷崖邊的山洞裡。看一眼崖下的迷魂谷煙霧繚繞，亂雲飛渡，鬼魅隱晦。周圍山峰豈止千刃，淵深萬丈。谷底奇石怪林，數十山峰隱於霧裡，又似浸於水中，極具誘惑，美的彷彿天上仙境，令人眼暈，致人迷幻。他這是擺明了要隨時準備去死啊！了悟遂驚恐萬狀地大呼一聲：
「了空師弟！你不能這樣，你要害死貧僧和一寺的人嗎！」
朱瞻基立即揮手吩咐道：
「你們，全都退出去！」
然後卻是微微一笑，立身不動，溫言慢語地朝著灰袍僧人拱手道：
「了空大師，看來是不歡迎我們啊！侄兒瞻基只是任性，託故出宮散心遊學而來。今日是為胡莊主一報濟善法師當年救命大恩來到寺里，不想卻驚動了了空大師的清修，得罪！得罪！侄兒瞻基這廂有禮了！不知是應該稱呼您為皇伯父好呢，還是稱呼您為陛下妥當？」
「你即已識破陛下身份，何以見陛下不跪！豈是為人臣為人子侄的規矩！」
地上跪著的老太監柯州瞬間暴起，將朱允炆擋在了身後，出言斥責道。
四十六歲的朱允炆身姿中等單薄瘦弱，不蓄鬚發，但仍面孔白皙，直鼻秀口，二目如星。只見他伸手緩緩推開柯州，挺身而出，面色凜然，彷彿有了點早年奉天殿上的那位建文皇帝的神采，神色沉靜的郎朗而言：
「不必了！自從建文四年我拋妻棄子，一把大火逃離皇宮那天起，就已經不是皇帝了!如今，我只是和尚了空！」
朱瞻基聞言點了點頭，朝朱允炆謙恭的一笑，說：
「那好，了空大師，不管怎麼說，侄兒遠道而來，總是客，就這麼讓我站在這兒，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嗯，好，請吧！」
朱允炆將手背在身後，徑自往西面山洞方向走去。柯州鬆了一口氣，用幾分感激的目光看了朱瞻基一眼，快步追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