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穆可心的身世
「師傅,外面已是夜深霧重,該回去安歇了。」
不聲不響的有一青衣女子垂立在唐駿身後,低聲婉轉的勸說。
唐駿沒有回頭,心中已然曉得來人是誰,只用一道清冷的聲音緩緩回答:
「哦---,可心姑娘,你自回你的住處歇息便是,不必管我。為師一人閑散慣了,不喜歡被人打擾,且有手有腳的也用不著你侍候。」
這女子雖剛年方十三卻身量頗高,乍一看衣著尋常,服色不過是一女僕。但細看之下卻見其脖頸白皙欣長,纖腰堪折不足盈盈一握,走動行止身如楊柳,柔若無骨,面容雖尚顯青澀稚氣,卻是柳眉輕挑明眸皓齒,膚如凝脂,是一美人胚子。聞聽唐駿所言,那女子驚恐異常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哀求道:
「師傅,可心命苦幼失雙親,幸被紀大大收養,現在紀大大也離奴家而去,如今即已被王爺發落到道觀拜在師傅門下,師傅就是可心的主人,可心愿做師傅的徒兒和奴僕。若是師傅嫌棄可心,奴家必被王爺和王妃責罰,可心無主可依也得像那幾個被逐出府的女人一樣,或去做苦役或被賣到那不見天日的屈辱地方被人踐踏要死都不能。」
可心說完已是淚水盈目,那懇求和凄婉之意讓人憐憫不忍心拒絕。望著面前的這個稚嫩少女,含苞待放的年紀,她才只有十三歲,本應承歡父母膝下,寵愛似掌上明珠。如今卻是家破人亡無處可去,只能來到這死氣沉沉的道觀,來陪著自己這樣一個心如枯木,雖身未死而心已死的老男人。是何等的不幸,卻是難為她了。唐駿怔了片刻只得嘆息一聲無可奈何,問道:
「可心,你的親生父母是何許人?紀兄待你可好?你既想習學我唐門醫藥那你可曾讀過書識得字嗎?」
可心聽的唐駿此言,驚喜的俯身叩頭,泣聲而言:
「師傅---」
原來這小女子本是官宦之女名穆可心,其父穆肅是錦衣衛正四品的同知,母親清兒是一位江南富商的遺孤。早年清兒曾與紀綱有一面之緣,卻被紀綱心儀暗生愛慕久久難忘。可惜她後來嫁給了錦衣衛的另一位高官,紀綱的同鄉穆肅。不料幾年後這對夫妻先後因病去世,清兒臨終前將五歲的女兒穆可心託付給紀綱撫養。紀綱便把她秘密收養於外宅,並請專人照顧延師教導琴棋書畫。使她衣食無憂讀書識字,給了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最好的培養和教育。
八年後穆可心已有十三歲,長成一個比母親清兒更為出色溫婉清純的窈窕少女。在她心目中和氣可親的紀大大就是自己的保護神,是頂天立地無人可及的大英雄。但那一夜自己突然被人送走來到這漢王府,接著即得知紀大大獲罪已被皇上誅殺。可心瞬間心碎她失去了疼愛自己的養父又成了個無家可歸的孤女。她心裡明白紀大大把自己送來漢王府是為了讓自己死裡逃生免受株連,所以王爺讓她拜在師傅門下為徒為奴她只有依從。好在看來這位唐師傅端莊文雅,雖是待人冷淡卻還算個正人君子不會難為自己。聽說師傅原是蜀中世家之子,唐門名醫,醫術甚高,可心打心眼裡感到幸運和敬佩想跟師傅學習。
「嗯---,是這樣---,即然識字那就好,你回吧,明天我會把孫思邈的《千金要方》給你,你要認真看,看不懂的地方再問為師。」
還是那個連人看都不看,拒人於千里之外沒有溫度的聲音。但聽在可心耳朵里卻是不由得一陣驚喜,這是師傅不攆自己走,肯收下自己為徒了?
「可心謝師傅!」
穆可心雙膝跪地,誠心誠意的接連叩了三個頭,拜了師傅,正想起身回房,卻又猛然聽到唐駿冰冷的話語:
「且慢!穆可心,你要記住,你我師徒只是在這道觀之中,離開這道觀,你我塵歸塵,土歸土,沒有半點關係。」
「啊!師傅這是為何?---」
穆可心聞言吃了一驚,急忙抬頭看向師傅,卻見師父已轉身向北,望著高遠迷茫的夜空,喃喃自語般說道:
「想我唐駿堂堂七尺男兒,枉為唐門世家子,卻擅離家門十幾年至今一無是處。上不承祖業,下不養父母,實在是一個不仁不孝之人,有何面目奢談為師收徒!」
未及言畢,淡青色的儒衫飄忽已是徑自離去。
穆可心見此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低身再次叩頭,答道:
「徒兒謹記師傅教誨,永遠不忘牢記在心!」
翌日,一輪紅日初升時,漢王府內的校場上一字的排開大大小小八九個兒郎,大的有十歲多的樣子,小的只有五六歲,可是卻都是腳跟站穩個個虎敦敦的,眼睛黑亮鬥志昂揚手拿棍棒。他們的父王朱高煦騎著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一身戎裝迎著朝陽威風凜凜手上一把長刀,一勒韁繩站定在他們面前,望著這群小武士般的孩子微微一笑又嚴肅地說道:
「孩兒們,你們是朱家的子孫,是我朱高煦的兒子,要有保家衛國的本領。你們要好好讀書,但不要只會讀書做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哥,把祖宗的東西都給丟到深山老林子里去了。你們給我聽好了,咱們不能學那些腐儒,手裡這刀,胯下這馬,才是咱們安家立命的本錢,不要忘了漠北草原上那些專吃牛羊肉從小就騎馬射箭的韃子。現在跟著父王練起來!」
「是!練起來!」
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呼應。
漢王妃韋氏的寢宮西側的客廳,一面珠簾相隔,王府賬房主簿二人正在向王妃稟報招遠玲瓏金礦開採的進展情況,王妃的貼身侍女影兒在一旁快速地書錄。山東自先秦時就有記載泰山產金,初見於《山海經》,后又見於《漢書.武帝傳》「泰山見黃金」。原生金礦礦脈位於山東北面的登萊二州,佈於招遠、掖縣、棲霞三縣的玲瓏金礦開發較早,一部分礦脈甚至露出地表,便於開採。北宋真宗景德四年(公元1007年)朝廷便派大臣潘美來玲瓏採過黃金,年產黃金萬兩。但可惜經過蒙元的瘋狂掠奪性開採,礦脈受損嚴重,產金量已明顯下降。至明朝玲瓏金華山一帶採金日盛金穴多達數百上千,只是因採金利益巨大,地方豪強與各縣的官府競相扯皮,以致採礦管理不力亂采亂挖十分的混亂,為採礦發生的糾紛和爭鬥不斷。
這山東境內的肥水豈能盡都外流,「近水樓台先得月」,漢王妃韋氏早前已命手下派漢王府所屬商號三江貨棧和四海商行去招遠設立了分號,並做股投入招遠幾處最大的金穴採金,收穫頗豐。但近日卻接連遭遇數起豪強圍攻搗亂,背後或許有官府要人的背景。
王妃韋鳳娘聽后冷聲一笑言道:
「讓招遠分號的人去密查,看是誰在背後支持,好大的膽子,王府的事他也敢伸手,這人能收買就收買,不能收其心時也不介意先收了他的屍體!」
稍傾又說:
「礦上的事等告訴了王爺會增派人手去護礦。你們大膽的做!這天下都早晚是王爺的,別說是一個金礦了!」
「是!在下懂得。」
王府主簿剛剛轉身退下,內侍又通傳:
「王爺到!」
韋鳳娘聞聲一喜,這幾年王爺對自己頗多尊重信任有加,有時甚至是言聽計從,就連自己當初出於嫉妒和忿恨,私下裡處置了那幾個狐媚的女人,都沒有過問說過半個不字。只是王爺彷彿並沒有從此更加寵愛自己,他變得愛惜身體很少縱慾。但他不缺女人,特別是十三四歲或者十六七歲年輕貌美的小女人。宮裡宮外軍中故舊,就連山東的官員和富商都會在各種場合,以各種理由時不時的給王爺饋贈美女進府。也許他們都認為王爺喜歡清純的少女,似王爺這般的身份又正當年輕力壯的自然不稀罕金銀,但被圈在這樂安州如同被囚還真是缺那麼點樂趣。
可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王爺自被那孤身一人不近女色的唐先生治好了病,就轉了性子對女人不再熱衷,甚至還把三四十個未破身的小女人交於自己安置,為了養著這些活生生的「禮物」,只得派管家在海上新購置了一處海島,讓人在那兒封閉看守並教導她們學習女紅和琴棋書畫,以便王爺備用。
看到他們兩個男人好朋友一般無話不談如此親近,經常是獨守空房的韋鳳娘心裡不由得泛酸,對唐駿不但不感激反而生出些嫉恨來。
今日這是何事?王爺竟主動來到王妃的寢殿,有些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感覺,韋鳳娘受寵若驚急忙迎出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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