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本 關登的行為藝術(下)
白雲觀是什麼地方?
天底下沒人會比李岩岩更明白。
第一個,白雲觀觀主白雲真人,那可是域外天魔!有關這傢伙在本子上的那份設定……李岩岩看都不想再看一回。
還有那所謂的「白雲十三子」……雖說裡頭也有好人,可好人還不如壞蛋,一個比一個更橫,要是把《胭脂佛陀》的提綱打完,這「十三子」有一半會因為過於飛揚跋扈而惹到主角——和尚,然後一個個被華麗地轟殺。
——提到和尚,李岩岩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本來打算給和尚正經取個說得過去的名字叫「殺仁」,逐漸地讓和尚性格不再溫吞水,養成殺伐決斷睥睨天下的性情,但現在整個兒滿擰!莫名其妙地叫了什麼「誰啊」,今後還是個難辦。
所以李岩岩決定自個兒把「主角」的位置接過來——至少接過來一半兒。
這一趟北上首都,他決心去跟白雲真人講個明白!
跟決心配套的,得有些實力。
在本子上的設定中,無論是白雲真人還是域外天魔,都厲害到不行,最終Boss級別,沒人惹得起,就是把主角和尚拉出來,起碼也得經個九九八十一難,死上好幾回,才能「奇迹般的」勝了最後一局。
現在故事也就是剛開場,送和尚過去王見王?那還不如直接扔個肉包子給狗,至少狗還感激你。
李岩岩只能靠自己。
愛說書,他從小嚮往的是亂世里的謀臣,蘇秦、張儀,手無縛雞之力,胸中卻有百萬甲兵,一條三寸不爛之舌,能合縱連橫,教名將、刺客束手,被君王、諸侯待為上賓;還有卧龍鳳雛,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舌戰群儒罵死王朗,羽毛扇搖,天下驚動。
所以他沒在本子上寫什麼讓自己天下無敵之類的東西——別的不算,白雲真人就已經天下無敵了,倆無敵湊一塊兒,明擺著同歸於盡,不會有好結果;李岩岩還盲目地相信著,憑著本子在他手上,沒人敢對他有所不利。
他想去「拜上西山,一勸天魔」,「好教天下免了一場殺伐劫難」,然後他「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絲雲彩」。
——要的就是這個瀟洒勁兒!
話是這麼說,李岩岩心裡也沒底。要是有個萬一……那可就一萬了。命是自個兒的,總不能自個兒斷送了它去,到閻王爺那兒承認自個兒是個糊塗鬼,不好玩。
他精心做了幾手準備,有些準備……說出來就讓他臉紅。
「那不算啥……我好歹有這份兒勇氣不是?域外天魔啊,那是一般人敢見的嗎?」在火車上透過窗戶,看一路經過的荒山、農田,李岩岩悄沒聲兒地先把自己勸了一回。
臨行之前,他在本子上寫下了這麼一句:「沒有誰能傷害到我,域外天魔不行,妖怪不行,惡鬼不行,猛獸飛禽不行,白雲真人和他的徒子徒孫也不行,凡被我寫出來的東西都不行。」
這弊作的……非常無恥。
李岩岩的心情不錯,世界也很清凈——本子上還寫了:「我不想有人——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再監視我」,所以他的首都之行該是個秘密。
李岩岩的父親李念遠雖然只是個小科長,可怎麼也在教委工作,他從學校請假一向不難,三天時間,足夠打個來回了。
先到東山省的省會南濟,再從南濟轉乘特快專列到首都,五百多公里只用不到五個小時,還算便捷,車票不貴,而且……李岩岩自覺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實在用不著再在「錢」上糾纏不休。
沒錢了就在本子上寫唄!高興了我教全世界通貨膨脹!
他帶上了這幾年他積攢下的五千多塊零用錢,自以為足夠用了。
——事實上也應該夠了。差不多三年前,升高一的暑假裡,李岩岩和全家來過首都,三個人,一周時間,總共也沒花出五千去。
在火車上發獃已畢,首都站到了。
李岩岩抄著手就下了車,背上斜背的包里就放了兩雙洗乾淨的襪子,輕飄飄的,跟大包小包吃力的人流相比,他真稱得上愜意。
「還是這麼亂……」李岩岩搖著頭自言自語,「好歹也是首都,火車站你不弄得人少點兒?擠死了……嗯,記著回去往……那上頭寫兩筆吧。改善人民群眾的生活嘛,我責無旁貸。對,沒錯兒。」
這牢騷發得頗有水平。
首都站前,人流如川,車流如織,大喇叭頭子里嗚哩哇啦,一會兒指引售票口,一會兒打擊票販子,嘈雜熱鬧,說亂是挺亂,但火車站還不就是這個樣子?泱泱華夏大國首都火車站一旦門可羅雀,豈不是說十三億人都死絕了?
——李岩岩不在乎這個,懶洋洋地背著包,就到車站對面的城市青年酒店開了房,把背包扔到床上,再度抄著手,坐地鐵,下車打的,直奔——首都大學。
小西山的白雲觀固然是要走一遭,但現在已經過了中午,再往郊區趕就有些來不及回,何況對面域外天魔,有個什麼結果還難說,總得再思量思量,所以與其這就走著,李岩岩還是選擇了去自己幾個月後要報到的大學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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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大學。
華夏的最高學府之一,歷經百年風霜,出過無數風流人物,是華夏一國莘莘學子夢縈魂繞的地方。
李岩岩卻誤打誤撞地寫了兩筆字就鐵定能進去了,事情若大白天下,氣也能氣死個千八百萬的。
「這門……有點兒大。」跟三年前的台詞完全一樣,李岩岩的感嘆實在對不住首都大學百年積澱下來的狷傲與堅定,就像午後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只讓他覺得熱,卻不認為那很燦爛。
在首都大學的校園裡隨便亂走,李岩岩帶著點兒好奇地打量來往的青年、中年、老年人們,自覺地把青年定義為血氣方剛,承載著時代的最強音,中年則是辛勤懇懇,教書育人,備不住還領袖著什麼重大的人文課題攻關項目,而老年就是德高望重,滿腹的才學「神六」都拉不動了。
他知道自己的這些念頭全是臆想,不靠譜。首大不是一百年前的首大,早幾年有個首大的教授都死在妓女床上過一回了,不知是搞哪方面的學術研究,差不多就應了那句:「……有朝一日回頭瞅,賣唱的賣唱,耍猴的耍猴」;至於首大的學生……算了,不說也罷,省的傷心。
可首大還是首大。
李岩岩有些興奮。
他還沒走到未名湖,就看見了不少成雙成對手牽手打情罵俏的戀人,猛地記起似乎有一位號稱「首大醉俠」的彪悍兄弟曾經說過:「首大無疑是全華夏『情事』密度和質量都最高的所在,即使全華夏的女人都去賣-淫,男人都去嫖-娼了了,剩下的最後一對羅密歐與朱麗葉也十有**就在首大。」
於是他想起了姜語竹。
「再過幾個月,裡頭就有我和竹子了……」這回的呢喃里,瀰漫起了幸福。
帶著幸福,他走近未名湖,波光粼粼,景緻不差,驀地,在湖畔蔡元培的銅像底下,他瞥見一個年輕人手裡捧著書,斜靠著在讀,忽然慚愧起來。
「……我就這麼進了首大?過分了吧?」李岩岩的腦子裡還全是姜語竹的模樣,轉而想到的卻是姜語竹微蹙眉頭,日夜苦學的情景,不自禁地搖頭。
然後,他有些怏怏地往回走了,開始回顧臨來首都之前,跟姜語竹的話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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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今日第一更。
晚上還有一更,七、八、九……點鐘左右吧——第八章:小西山,白雲觀(上)
還有周一零點,再更一次。
……夠意思了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