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了個和尚
和尚:
年齡:18歲。
性格:堅忍。認生,略帶靦腆。遇事不慌溫吞水。
口頭禪:1.實不相瞞。2.我佛定是個貌美如花的女子……
抱負:掃除天下妖氛。
技能:法術精深;一身僧袍山藏海納,可隨時隨地從中掏出各種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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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0日,上午。
韻城第一中學,教學樓二層,高三•一班教室。
「來了!來了!」李岩岩風風火火地跑進教室,一邊大喊,「今天路透社的消息!」
頓時一大堆同學圍了上來。
「下注啦下注啦!千載難逢,盡在今朝!有道是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今天吃屎吃肉,就看這一注你下得對錯!有膽的來了啊!」李岩岩大聲招呼著,把手裡的小抄紙條攤開。
一陣吵鬧聲過後,李岩岩再吼了一嗓子「買定離手」,開始念。
「南濟副市長七個!陽平副市長兩個!京南副市長三個!海濱副市長十一個!州廣副市長五個!空山副市長四個!寒山副市長三個!同大副市長一個!呃……沒了。等我數數……天!總共三十六個……」
接著,教室里的聲音更加嘈雜了,驚異之餘,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的模樣。
「老規矩,莊家抽10%,其餘的中午到食堂一塊兒算,就這麼著,散了散了,馬上就上課了。」李岩岩把紙條小心地迭起來,放到口袋裡,轉回自己的座位。
其餘的同學無論滿意或不滿意,也都轟然而散。
姜語竹坐在前排,聽著李岩岩又在帶班上同學胡鬧,皺了皺眉,就想站起來說話;偏這時上課鈴響起,短暫的賭局也結束了,猶豫一下,就沒動,正看見高三•一班的班主任蔣傑一臉陰沉的走進來,把教案狠狠地摔到了講台上。
「今天上課之前,有點兒事兒得先說一下。」
班主任的話音不善,心裡有鬼的幾個學生先就把頭低了下去,李岩岩的腦袋沉得最厲害,都快到桌子下面去了,一雙眼珠滴溜亂轉,早在心裡大叫不妙。
「最近,社會上有些不好的傳聞,大家都知道,我也聽說了一些。」蔣傑冷冰冰的聲音回蕩在教室里,「但我要先問一句……你們到學校來是幹什麼的?嗯?」
話頭立刻就轉到了李岩岩的頭上,「李岩岩,站起來,我問你呢!」
李岩岩站起來,雖然底氣不足,頭倒是抬起來了,聲音還算清晰:「學習。」
「學習?從你嘴裡說出這兩個字來挺讓我意外。」蔣傑似乎是在挖苦,「李岩岩,你是不是覺得學校里的老師都教不了你了?」
李岩岩沒說話。
「眼往哪兒飄呢?你以為以你現在的狀態能考上首都大學?把你那點兒心思收收,都用到正道兒上去!要不然……沒戲!」
蔣傑完全沒給李岩岩留面子,字字句句的訓斥像小刀直接往他心尖兒上戳:「數學成績我也不說你,文科,你的底子是比一般同學強,可這是在韻城,不是在全國!今年全國高考應屆考生人數接近800萬,從裡頭找偏科的尖子,恐怕你還排不上號!這就成天不務正業了?嗯?我在這兒給你明說了,你還沒那個資格!」
李岩岩的臉漲紅了,直勾勾地瞪著班主任蔣傑,不說話。
教室里鴉雀無聲。
蔣傑卻越訓越是來勁兒,「李岩岩,你自己不正干,耽誤的是你自己的前程,沒人替你可惜——可你別拉上別人,三班的高小爽怎麼惹你了?逼著人家去微機室上網胡鬧?嗯?你琢磨的是什麼?沒出息!還有,聚眾賭博?犯法!能判你三年!」
「我就是賭個午飯的雞腿……怎麼也扯不到《刑法》上頭去吧?」李岩岩小聲嘀咕。
「你還有理了是不是?坐莊抽成——小小年紀……」蔣傑猛地一拍講桌,像是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似的,半天起伏的胸口才算平順。
「還有你們,不知輕重,高考還有幾天?68天!迫在眉睫了!不安心複習功課,除了胡鬧就是胡鬧!把自己的前程當兒戲!你們捫心自問,對得起誰?他李岩岩成績再差,考不上首都大學,江浙大學這樣的國家重點總沒問題——你們裡頭有幾個人敢說有他這樣的把握?跟著起鬨,有什麼好處?一個個的都給我好好反省!」
蔣傑口沫橫飛地把全班訓了半個鐘點,這才讓李岩岩坐下,宣布這堂課剩下的時間自習,班上學生還是頭一次見班主任這麼發火,全都噤若寒蟬——也就少有人給被訓得最凶的李岩岩投去同情的目光。
反倒是李岩岩自己思忖了一會兒,心裡多少有了計較。
轉眼,下課了。
李岩岩悄悄貼邊走出教室,跟上了班主任蔣傑:「蔣老師……謝謝。」
感謝的聲音出自肺腑。
蔣傑沒搭理他。
「蔣老師,剛才課上我仔細想過了,要是這事兒再繼續下去,萬一鬧大了,我起碼得背個處分,弄不好就得開除……謝謝蔣老師及時制止,連檢查都沒讓我寫……」李岩岩的步子挺急促,繞到蔣傑前面,低下了頭。
「你自己知道就好!」蔣傑瞪了他一眼,「別一有事兒就得意忘形,不知輕重!」
「是。」李岩岩點頭。
「好好乾,首大……」蔣傑繞過李岩岩,輕飄飄地丟下一句,「你小子未必沒有機會。」
目送班主任離開,李岩岩的神色有些複雜。
「蔣老師還是護著你啊……」旁邊突然有人說話,李岩岩一驚,回頭看,卻是抱著一摞作業本的姜語竹。
「一點兒面子都沒給我留,就差拉出去批鬥了——這還是護著我?竹子,你沒良心。」李岩岩笑得比哭還難看。
「批鬥?」姜語竹的眉毛一挑,「李岩,挑撥著外班同學用代理上網看國外網站,人命關天的事兒你拿過來打賭,開除都是輕的!要不是蔣老師……你自己好好想想!」
撂下話,姜語竹徑自走了,步子邁得挺快,留下李岩岩在原地獨個兒后怕。
姜語竹的班長沒白當,她本來就打算要李岩岩收斂一下的,卻讓班主任蔣傑搶了先;當然這無所謂先後,重點在於:李岩岩的做法確實過分了,一個弄不好就會惹出不小的亂子來。
——說心裡話,姜語竹對李岩岩也還有些奇怪的期待。
小學到中學,漂亮的女孩子總有一種奇怪的趨勢,要麼學習成績很差,要麼就是極好,姜語竹屬於後者,另外,與這「後者」中的絕大多數一樣,自然而然地就帶了點兒孤傲不群的氣質。
雖說被「首都大學」的門檻攔住了,但想要追求姜語竹的男孩子一向不少,只是大都唯唯諾諾,難得有個有骨氣的,而李岩岩卻更不同——他倒不是多麼帶種,可一方面是擺明車馬要追,另方面卻還能嬉皮笑臉,把姜語竹當成普通的同學、朋友一樣對待。
這挺不容易。
對於姜語竹來說,她並非不希望李岩岩能和她一起考入首都大學。
至於之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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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岩岩在教學樓的走廊上一臉沮喪地發獃,韻城市的市府大樓內,還有個人亂轉著眼珠,不知在琢磨什麼。
——王爽覺得很無聊。
他的感覺很對不起發生了的那些大事。
以3月20日,韻城市副市長杜海峰被殺為起點,一周,全國範圍內,已經有二百多個副市長遇害了。
看似很荒誕,但事實卻勝於一切,無聲無息中,國家安全警戒等級已全面提升;安全部門對外交機構、重要公共場所及周邊地區加強了防衛,各大軍區厲兵秣馬,艦隊出海;近百個城市幾乎進入了軟宵禁。
國內所有的媒體都被官方暫時接管,確保消息不被泄露,在華的國外記者全處在嚴密監視之中;同時,以「新一輪網路掃黃工作」為旗號,金盾工程進一步發揮實力,驗證著Google、Yahoo、微軟及思科在美國國會的申辯詞:「……華夏改變互聯網,而非互聯網改變華夏」。
事情鬧大了。
大到了沒有人能夠解釋,大到了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唯一明確的是:有一種超自然的力量正在全力撲殺華夏全境處在「副市長」這一職位的人群,且成功率極高。單以韻城市為例,六位副市長中已有五位死於非命,剩餘的一個也已遭受了三次以上的暗殺。
自3月25日起,韻城市所有領導已集中到市府大樓聯合辦公,市委書記廖振華全面接管軍事工作,公安部門、警備部隊枕戈待旦。
而副市長曹林,則被破例允許配發手槍,並開始接受二十四小時全天候貼身保護——王爽就是保鏢之一。
王爽是被市公安局局長關岸欽點,硬塞到曹副市長身邊的,他本身對這項任務也很有興趣——直到兩天前,他發現自己原來完全是個擺設時為止。
現在,他亂轉的眼珠已經再度盯上了曹林背後站著的那個和尚,滿眼的不服氣。
那個和尚卻無所謂似的,很友善地向王爽一笑。
於是王爽又開始生氣。
這裡是韻城市市府大樓的第二會議室,應曹林的極力要求,第三次市委擴大會議正在召開之中。
「我要辭職。」曹林站得筆直,聲音不容置疑地堅定,但他的形象卻與聲音大相徑庭:頭髮蓬亂,滿臉鬍子茬,雙眼裡布滿血絲,往日里的精明幹練完全不見了。
「不管怎麼樣,我要辭職!」曹林又重複了一遍。
「那個……小曹啊,你放心……事情總是有辦法解決的,你不要慌嘛……」
很大的會議室,雖是白天,遮光的窗帘卻都拉上了,密不透風,會議室里燈火通明,靠牆的一圈站滿了警衛,橢圓的會議桌前坐了十來個人,壁壘分明地坐在兩頭,曹林獨佔了一頭,對面是其他的市委領導——小心翼翼地開口說話的,正是韻城市的市委書記,廖振華。
曹林無聲地苦笑起來。
「怎麼解決?老趙、老王他們全死了,六個人里只剩下我一個——我已經躲過去三次了!第四次呢?天一黑就是第四次!它們是來找副市長,不是找我——只要我辭職,我就安全了!和你們一樣!」曹林失態地大吼,「我不想死!」
對面的領導們沉默了。
事情其實很清楚,與曹林說的一致。
全國範圍內爆發的暗殺副市長案件,第一例就發生在韻城市,為此,安全局特派委員已到了本市,各地的情報都匯總過來,局勢的嚴峻性大伙兒全都門兒清。
曹林的生命的確時刻處在危險之中——但是,所有人也都明白:曹林不能辭職。
事實上,兩天前,海濱市碩果僅存的一位副市長:王宇,便以手槍頂著自己的太陽穴,威脅市委解除他的副市長職務。作為試驗,他被免職了——與今後的政治生命為交換,針對他的暗殺確實偃旗息鼓。
可一個無法不去面對的命題是:如果曹林辭職,韻城市就再沒有副市長了,那麼,接下來將被暗殺的會是誰?市長?還是其他職位?
沒人樂意冒這個險。
所以曹林必須咬牙在副市長的位子上堅持著——他不想咬這個牙都不成!
這不僅是市委全體領導的意思,同樣也是高層的意思,安全局的特派委員在抵達韻城的第一時間就傳達了指示。
「小曹,你的生命安全,我打包票!」廖振華書記只得繼續勸說,「你儘管放心,朗朗乾坤,容不得妖魔小丑作怪!市委已經上報中央,很快就要對你進行嘉獎,你一定要堅持!人民是站在……」
「去你媽的!」曹林氣得渾身哆嗦,開口就罵了髒話,「你他媽的有種坐到我身邊兒來啊!你他媽的有種跟我一塊兒呆一夜試試?別拿這套虛的糊弄人,老子作的報告不比你少!」
眾皆沉默,廖振華的臉色忽青忽紅,顯然已經惱了,卻說不出話來。
王爽在曹林背後站著,一臉端莊地望著天花板,擺出一副為領導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架勢,並在心裡狠狠地開罵。
幾天以來,同樣的戲碼演過好幾次了,讓王爽對這些所謂的領導再也沒了半點兒好感,甚至起了巴不得讓妖怪過來把這群傢伙全都宰掉才好的心思。
沒錯,正是妖怪。
在全國範圍內的副市長暗殺事件之所以還沒有被上升到「某股反動勢力意圖顛覆國家政權」的高度,全是因為暗殺者的主體完全明晰的緣故。
——妖怪。
早在杜海峰第一個完蛋大吉的時候被公安部門視若至寶的「妖怪」的屍體,現在已經不算太新鮮了,連日來,類似的玩意兒多得快成了災。
四天前,3月26日,副市長鬍中信如同驚弓之鳥,連夜出奔南濟軍區,入住軍區招待所,南濟軍區司令員正好是胡中信的堂叔,當即下令,以兩個連的兵力將招待所圍得水泄不通。
那日入夜,妖怪的大軍襲擊南濟軍區。
經過對暗殺杜海峰時留下的妖怪的屍體的分析證明,現代化軍事武器能夠對其進行有效的殺傷,這一結論在那場大戰中再度得以證實。數百妖怪在機槍火網掃射之下不能夠越雷池一步,紛紛被打成了篩子,三米多高的健壯身板兒完全沒用。
但同時,妖怪來無影去無蹤的本事也造成了極大的傷亡。
有近半數——事後統計至少超過了三百——的妖怪直接出現在軍隊陣列之中,雖然也都被殺死或俘虜,卻仍然令軍隊損失慘重。
另外,韻城市副市長鬍中信也在重重保護下被擊殺。
——以胡中信之死為訊號,妖怪撤退,卻是憑空消失不見,無法追蹤。
此戰,南濟軍區先後投入部隊兩個標準團約3000人,死亡、重傷造成的減員超過了400,相當於一個營,是全國範圍內副市長暗殺事件中傷亡最慘烈的一次,同時未能達成保護胡副市長的目標。
但這一役為國家研究機構提供了近千具「妖怪」的屍體,還有四十六個**標本,可謂大功一件。
這消息王爽只是影影綽綽聽說了一點兒,具體情況並不清楚,可他托曹林的福,也參與過了對妖怪的直接戰鬥。
截止到今天,針對曹林的暗殺已經發生了三次,每次都是在夜間10點之後,且……每次都沒有成功。
——因為和尚。
和尚的來歷跟妖怪一樣莫名其妙,當3月28日晚間,兩隻妖怪出現在市府大樓里為曹林特設的休息間內,王爽還沒來得及開槍,和尚就一頭撞塌牆壁搶了進來,手持九環錫杖,三下五除二,宰了妖怪,救下了曹林。
當夜,曹林還經歷了第二次暗殺,妖怪數量上升到十隻,卻照舊被和尚打下十八層地獄。
據和尚說,是韻城市內「妖氣衝天」,他這才趕過來「除魔衛道」,而副市長曹林既然是妖怪除之而後快的人物,他便「當仁不讓」,自告奮勇守在曹林身邊,「別無所求」,「只願還一個清平世界給人間」。
和尚年紀不大,自稱是十八,怕羞,很靦腆的一個人,不怎麼說話,也不報法號,把全國的寺廟資料翻個底兒朝天都查不出他的任何底細;但他就牢牢地跟定了曹林,誰勸也不聽——當然,現在曹林腰裡堂而皇之地別著手槍,也沒人真的樂意冒生命危險逼著和尚離開。
王爽之所以憋氣,就是因為和尚絕不肯跟他「切磋」一下,同時又連著三次救下曹林,擺明了讓他出醜。
會議室里還在僵持。
「阿彌陀佛……」和尚忽然開口了,俊俏的臉龐上閃過一陣潮紅,照舊是羞澀的模樣,「曹施主,還有眾位施主,小僧……實不相瞞,小僧到韻城來還有要事,若曹施主辭去職位,便能還小僧一個自由身了,這個……」
「我不辭職了!」曹林的反應快得跟光速能有一拼,立即轉身,看模樣有給和尚下跪的意思,「大師,您可千萬不能走!您有事,儘管吩咐!儘管吩咐!您要是一走……那個……我可怎麼辦啊……」
「阿彌陀佛。」和尚再宣佛號,一臉的為難。
沒人笑話曹林。三次暗殺,一次比一次厲害,一次比一次防不勝防,一旦沒了和尚幫忙,曹林眼看就是個蹈全國二百多位死掉的副市長的覆轍,伸腿瞪眼翹辮子無疑的局面,以己度人,將心比心,除了嘆息之外,誰也沒風涼話好說。
「大師,如果您真有要事,那就說一下,我代表韻城市政府承諾:一定盡最大努力,滿足您的要求。」書記廖振華把話接上了。
「這……實不相瞞,小僧要做的事情,還是小僧一人去做為好……」和尚為難地搓著手,又拋出一個「實不相瞞」來,囁嚅著道,「何況倉促行事,說不得,萬一惹得討厭,怕是於小僧也沒什麼好處……」
「哦?」眾人的精神不由得一振。
和尚幾日來寡言少語,一推六二五太極拳玩兒得爐火純青,想盡了辦法卻什麼話也套不出來;這會兒他卻自承有事,一個「萬一惹得討厭」,分明已經透露是要去找個人,且那人對他還重要得很,甚至要小心著不能冒犯。
這可是個極重要的消息。
會議室中,除了坐在一角一直默不作聲的安全局特派委員之外,就只有市委書記廖振華多少了解到了一些號稱「絕密」的情報。說的是自從「妖怪」橫行,在各地明目張胆地「暗殺」副市長之外,也頗出了一些號稱「掃滅天下妖氛」的人物,或僧或道,或是俗家,便跟和尚一樣,使用彷彿只有劍俠神怪小說里才有的本事,守在各地僥倖不死的副市長們身邊,每發必中,戰無不勝,大大穩定了局勢。
否則,像數百妖怪強攻南濟軍區似的事件再來個幾回,那社會動蕩必不可免,也不用花心思封鎖媒體了,大傢伙兒一拍兩散,亂套了算完。
但這些人物全差不多,諱莫如深之下,一水兒的來歷不明,戶籍上是絕對沒有落過名字的,也查不到任何檔案;不管怎麼打聽,連點兒風聲都沒人聽過,彷彿是約好了一塊兒從石頭縫兒里蹦出來,專門「除妖衛道」。
可以說現在一大半兒的國家安全就擔負在這群人肩膀上——這實在大大的不妥。
廖振華還沒有許可權能夠了解到政府高層的意向和動作,但他猜測,儘管事出倉促,猝不及防,有關人員也必定已經開始了與這群人的接觸,並開始緊張規劃對策;換言之,韻城市內的這個和尚,同樣是不容置疑的重要人物,任何相關情況,都將成為現階段的首要之務。
再度下定了決心,廖振華一邊狠狠地瞪了王爽一眼,意思是讓王爽想盡辦法去套和尚的話,又一邊堆起笑臉,讚揚著和尚的小心謹慎,同時表示,一旦和尚覺得有必要,儘管說話,就是上刀山下油鍋,韻城一百萬市民沒有一個會皺眉頭。
——王爽這就快膩味死了。
會議就這麼不了了之,和尚到底也沒說他身負的「要事」是啥,加上曹林、王爽,三個人各懷心思,又回到市府大樓內的休息室。
臨時預備下的休息室在二樓,是套間,跟旅館的布置相差彷彿——但曹林卻沒辦法像在旅館里那麼輕鬆,事出無奈,他平時要辦的公務一概由別人代理,手裡的活計就剩下了一項:專心致志地活著。
可越是這樣,曹林的心就跳得越快,幾天功夫,好好一個人就快變得不死不活,眼看著就憔悴下來。
費了半天口舌,王爽才勸曹副市長同志睡下,好預備今夜九成還會再來一回的襲擊,然後小心地帶上套間的門,開始在外間繼續與和尚大眼瞪小眼的偉大事業。
「和尚,說實話,你到底哪兒來的?」坐在沙發上,王爽擦著手槍,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和尚說話——他倒是從來不稱什麼「大師」,連個「您」字兒都捨不得給。
「實不相瞞,小僧也不好說。」和尚的回答就沒變過。
「那個啥,實不相瞞,這話我真聽煩了。」王爽瞪了和尚一眼。
「阿彌陀佛。」和尚改念佛號了。
「和尚,你這一身本事怎麼學的?」王爽又問——雖說沒能跟和尚過招,但王爽有數,和尚厲害,一個自己怕是打不太過的,要是有十個自己一塊兒上……估計也夠嗆。
「實不相瞞,小僧也不好說。」和尚挺執著。
「嗯,和尚,實不相瞞,碰上你以前,我這輩子在嘴上沒服過誰。」王爽斜著眼瞅和尚,「等有機會,看我怎麼把你拾掇得求著我說實話。」
「阿彌陀佛。」和尚繼續念佛號。
「對了,和尚,你那個……什麼玩意兒?禪杖呢?」王爽忽然好奇起來,「妖怪一來,你就往外祭你的棍子,妖怪一走,棍子就沒了,這到底怎麼回事兒?」
「實不相……」
「和尚你信不信你要再往外崩『實不相瞞』這四個字兒我真揍你?」
「那個……」和尚張口結舌,好一會兒才說,「王施主,好大的肝火。」
「——我的肝火還不都是你弄出來的?」王爽剛反唇相譏一句,忽然覺得不對,苦了臉喃喃地念叨,「完了完了,這才幾天工夫?我怎麼就把自己給折騰成個怨婦了?」
和尚望著王爽微笑。
王爽急了。
「和尚你……」
「阿彌陀佛,那九環錫杖,正在小僧身上——實不相瞞,這卻不是什麼要緊事情,剛才小僧便要說,奈何王施主……性子太急。」和尚把微笑改成苦笑,左手伸進僧袍右邊的袖子,輕輕往外一拉。
袖口露出金燦燦的一根九環錫杖……的帶著九個金環的杖頭。
王爽揉了揉眼。
「和尚,這不對!」王爽記得明白,和尚用的九環錫杖柱在地上豎起來比他都高一頭,最少也有兩米長短,和尚卻只有一米七冒頭的身高,怎麼就能把金杖收進袖子里?
王爽眼睜睜地看著和尚把九環錫杖越拉越長,拿出來,還是那根兩米的「棍子」。
「此乃佛門九環錫杖,持此可抵禦外魔,不受侵害。」和尚懷抱錫杖,一本正經。
「你本行是變戲法的吧?」王爽有點兒想把腦袋往牆上撞的衝動。
——應了王爽的話,和尚把九環錫杖又照原樣塞進袖口,動作行雲流水,乾淨利落,比變戲法的還變戲法的。
「啊,王施主……」王爽傻眼不說話,和尚卻開了口,「實不相瞞,小僧到得韻城,實在是有事要辦,王施主胸懷坦蕩,可否幫小僧一個忙?」
「行啊……嗯?」王爽隨口答應,答應完了才發現和尚竟然沖自己說了正事兒。
他來不及驚詫,就聽見有個極細微的聲音直接鑽進了耳朵,而和尚自始至終連嘴唇都沒動一下。
「好傢夥?這難道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傳音入密』?」在心裡這一句調侃還沒說完,王爽的眼睛就差點兒突出了眼眶。
他耳朵里分明聽和尚說的是:「若王施主有心,請代小僧在韻城尋一位名叫『李岩岩』的先生。小僧拜謝了。」
——這和尚找我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