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伴

夜裡，她枕在男孩腿上，和往常那般準備聽男孩說人間的故事。

「你可有名字？」男孩突如其來的話題叫她一愣。

「名字？」她微微蹙眉，似是不解搖搖頭。

男孩暗自懊惱，是啊，他怎忘了她是妖，又何來的名字？

「那日後，你就叫阿月吧，阿月是天上的月亮，像一道光灑下來，暖暖的，」男孩眼裡含著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看著月亮，心裡無聲接下話。

此後我那灰暗的心裡有了一道光，有了想守護的明月。

「阿月！阿月！好聽！我好喜歡！」她重複著自己新得來的名字，笑得似是得到糖果的小孩般甜。她仰頭，期待問道：「那你的名字叫什麼？」

「流墨，流是高山流水的流，墨是筆墨的墨，叫我阿流便可。」男孩眼裡也含著笑，在女孩手裡寫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見她瞪得圓圓的眼睛里滿是驚奇又欣喜的情緒，他笑得愉悅，忍不住再次伸手揉了揉阿月的腦袋。

「阿流！阿流！」阿月起身，笑聲如銀鈴般悅耳，「那為何阿流叫流墨？」

男孩似是回憶起什麼，眼裡充滿無奈，他拍拍自己的膝蓋，示意阿月重新躺回去，耐心解釋道：「父親日日酗酒，母親生了我后，為了讓我不要和父親那般只會喝酒，母親希望我懂點筆墨，知書達理。。。」

流墨的話語在阿月懵懵又帶著點擔心的表情里止住，隨後笑的開懷：「也罷也罷，等你長大了些，我給你釀桃花釀喝，味道可甜了。」

懷裡的女娃娃激動的拚命點頭，再次惹來流墨爽朗的笑聲。

後來流墨長大了些，他拿來一個罐子，讓阿月弄點桃花進去，而後一邊給阿月解釋，一邊一步步做著桃花釀。

一年後，當阿月第一次嘗到桃花釀的時候，開心的連帶著桃林的桃花都紛飛了起來。

「好喝！阿流！我要好多好多桃花釀！」阿月開心的在桃林奔跑著，那笑聲忽遠忽近傳來，坐在洞口的流墨彎了彎眼，墨澈雙眼裡溫柔的笑意愈發濃重。

自那以後，流墨常常在洞里釀桃花釀，一釀，就是好幾年，就是好幾百罐。

他知曉，自己是人，阿月是妖，他沒辦法陪她很久，只能盡自己所能陪她久點，再久點。。。

原本他以為自己至少能陪到阿月到白頭，但現實的殘忍卻往往來的更早些。

落花小鎮中有著這世上最大的一片桃林，三千萬年前，一道閃電劈在山峰上，從那以後，無論颳風下雨，電閃雷鳴，桃花林日日花開不敗，人們把整座山稱之為桃花嶺。

漸漸地，人間便流傳了妖神之說，不少經過落花小鎮的江湖人士都想前往桃林一探究竟。

桃花林的結界開始常常會有被從外邊擊打的跡象，所幸阿月不是一般的妖，人們即便再努力試探，也未能踏入桃花嶺半步。

「阿月，這桃林的桃花，什麼時候會枯萎？」流墨看著結界的波動，擔心地撫了撫懷中人的腦袋。

如果桃花可以枯萎，那世人是不是就不會如此執著了。

阿月躺在流墨懷裡正美滋滋喝著桃花釀，聞言只是很正常回答了一句：「我不在它們便會枯萎。」

流墨一怔，眼裡閃過一絲暗淡，轉瞬即逝。

「那還是常年不敗的好。」流墨似是自言自語般，聲音低低的，卻好似帶了些落寞的情緒。

阿月似是喝醉了，她起身，臉頰有些微紅，看著流墨神秘一笑：「阿流，你知曉世人為何會想要來桃林嗎？」

流墨不解：「為何？」

「因為世人說，吸收天地靈氣的桃花妖擁有起死回生的法子，所以才會讓桃花日日盛開，花開不敗。」阿月笑呵呵，又倒了一杯桃花釀。

流墨微微皺眉，就著阿月的手端起酒，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天！這哪是桃花釀！這是他釀的烈酒！這小妮子膽子肥了！竟偷進他的酒窖偷酒喝！

流墨頓時感到頭疼，他只當阿月喝醉了在瞎說，連哄帶騙道：「世上哪有起死回生的法子，阿月醉了，乖，把酒給我。」

阿月聽了，似是不滿嘟了嘟嘴，坐起身來難得正經看著流墨，「阿流信我嗎？」

「信你信你，」流墨好生哄著，想要拿去那酒，卻見阿月又咕嚕嚕喝了一大口。

見阿月眼神渙散，流墨慌忙伸手，喝醉的阿月倒在了流墨懷裡，嘴裡卻還嘀咕著什麼。

「世上哪有，哪有什麼起死回生的法子，阿流，你不要信他們，那只是。。。」阿月的聲音越來越小，流墨湊近了，才勉強聽到後面那四個含糊不清的字。

流墨身子猛地一僵，怔在原地許久，久到天微微泛光，快要亮的時候，流墨這才抱起阿月，往洞里走去。

他看著懷裡臉頰紅彤彤的阿月，心下一片柔軟，忍不住收緊了手臂，穩穩抱著懷中的阿月。

不會的，阿月放心，阿流一定會保護你的，一定會。

是啊，後來的流墨，履行了他的承諾，可是，阿月卻改了名，成了殘月。

因為，她不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