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古丘有四皓
陳摶嘆道:「今日之事,你我雙方各執一詞,便是再說上數日,也難以說服對方,只得以修為強弱定輸贏。風城主為當今天下修真者的領袖人物,我陳摶無德無能,愧為縹緲峰之主,未必是風城主的敵手,然事到臨頭,又不能退縮避陣,只得勉力一戰。」
又轉頭看向那蒙面女子,道,「今日幸有玄冰宮主在此,正好為我二人做個見證。」
蒙面女子道:「陳掌門,風城主,當真非戰不可?以你們二人的修為,全力一戰,只怕這縹緲峰也將不復存在了。」
這蒙面女子便是羅蘭國修真聖地玄冰宮之主,雖與風漫天、陳摶等人齊名天下,成名卻早了數百年。
羅蘭國位於古丘國之西,玄冰宮主此番東來,只帶了數名弟子,乃是聽聞武林城與九天縹緲樓的紛爭,專為止息干戈而來。
風漫天大聲道:「呵,要打便打,哪裡來的這許多名堂?比武較量,強者存,弱者亡,還要什麼見證?你若怕毀了縹緲峰,咱們便去天上打。」
話聲甫畢,便聽有人大聲說道:「不愧是武林城城主,一方聖地聖主,好不威風!好不厲害!」
眾人聞言,循聲望去,便見四名童顏鶴髮的老者相攜而來。
風漫天見到這四人,登時怒不可遏,道:「好賊子,還敢來此?」話聲未落,便有一股無形的波動自他體內釋放出來。
這波動來得甚快,轉瞬之間,便已瀰漫廣場之上。場上眾人頓覺胸中納悶,氣息紊亂。
陳摶心中暗急:「你們怎地此時回來?這風漫天豈是良善之輩,定不會輕易罷手。」
玄冰宮主卻想:「武林城主風漫天名滿天下,果然名不虛傳。只這一股威壓,便已不在我之下。」
後面來到的這四人,正是九天縹緲樓的夏黃公崔廣、甪里先生周術、東園公唐秉和綺里季吳實等四大長老。
他們四人因志趣相投,修為相當,又眉皓髮白,故號為「古丘四皓」。方才說話之人便是「四皓」中的綺里季吳實。
當此之時,四人已來到高台之下,雖見風漫天瞋目切齒,直勾勾望著己方四人,猶然不懼。
東園公唐秉笑道:「武林城風城主大駕光臨縹緲峰,卻不知所為何事?」
風漫天冷哼一聲,道:「哼,我為何而來,爾等心知肚明!只是我全未想到,你們竟還敢回縹緲峰!」
甪里先生周術道:「我等四人本就是九天縹緲樓的長老,為何不能回縹緲峰?」
唐秉搖了搖頭,道:「風城主威名赫赫,修為出神入化,乃是當今天下了不起的大人物。我等四人不過是一介山野村夫,與風城主如有雲泥之別。若是平日里,我等便是遠遠瞧見風城主大駕,都得退避三舍,更何談知曉風城主心裡在想些什麼?」
唐秉說完,便不再看他,與其餘三人向陳摶躬身,道:「四皓見過掌門。稟掌門,現今惡賊授首,戰火將熄,我等四人幸不辱命,遂歸復命。」
又與玄冰宮主行禮,道:「原來是玄冰宮主駕臨,四皓未能相迎,真是失禮。」
玄冰宮主笑道:「四大長老言重了。本宮不過帶徒兒外出遊歷,以增見聞。途徑縹緲峰,過門而不入,未免失禮,是以特來拜會陳掌門。」
陳摶忙道:「這個可不敢當。」指了指廣場西面那兩名少年男女,道,「敢問這兩個少年,可是宮主的高足?小小年紀,便要踏入金丹境界,較之陳摶當年,可是強上太多,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玄冰宮主道:「陳掌門謬讚了。本宮這兩個徒弟,最愛頑皮胡鬧,不知世間艱險,這才帶他們出來見見世面,也好教他們知曉,天外更有天。回去之後,才肯用心修鍊。」又對兩個少年道,「你們兩個還不拜見陳掌門和風城主!」
少年作揖,道:「晚輩玄冰宮弟子地祇與師妹后卿姜娰,拜見九天縹緲樓陳掌門,拜見武林城風城主。」
那女孩見師兄行禮,也隨之深深作揖,心中暗自疑惑:「這陳掌門好生了得,難怪能與我師尊並稱。他是如何看出我已是金丹瓶頸的?」
玄冰宮主皺眉道:「怎麼不磕頭?」
陳摶笑道:「宮主太見外了,若是當真論資排輩,我可是比他們還低上一輩。我等修道之士,何須拘泥凡俗禮法?」
風漫天卻是一愣,暗忖:「適才只顧著與陳摶爭辯,並未留心他人。玄冰宮主這徒兒叫地祇?怎麼竟與羅蘭國儲君同名!聽聞羅蘭國儲君地祇其人天生神力,卻不知是不是眼前這人?」
這幾人修為精湛,又未刻意傳音入秘,是以楚歌雖在廣場外圍,幾人的話語卻是一字不漏,全聽了去,心想:「原來那女孩叫姜娰,是玄冰宮的弟子。記得雷大哥說過,玄冰宮位於羅蘭國,也是六大派之一。」
他知曉那女孩姓名,便想再瞧一瞧她的模樣,只是前面有成百上千的人頭攢動,便想找個縫隙,擠到前面去。
忽聽得一聲冷喝:「呵,小叫花子,原來躲在此處!」接著後背一震,只覺一股大力傳了過來,便即昏迷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歌慢慢轉醒,睜開眼睛,只見眼前一片漆黑,跟著一陣冰涼入骨,掙扎著便要起身,略一扭動,卻覺後背一陣劇痛,按捺不住叫了起來。
楚歌原本神智並未完全清醒,竭力回想,只約摸記得閉眼之前,曾聽到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但總是想不起是誰,尋思:「這裡黑漆漆的,一點生氣也無,難道竟不是人間?我定是已經死了!」
他想到這裡,心裡不禁一陣傷心,登時萬念俱灰,又迷迷糊糊,昏睡過去。
這一回昏睡,楚歌於睡夢之中,只覺饑渴難耐,口中不禁「嘶嘶」出聲,雖仍頭腦迷糊,渾身疼痛,心底卻明白了幾分:「我怎地會覺得十分飢餓?難道我竟沒有死?」
他存了生念,再顧不得其他,當即叫道:「有人在嗎?這裡有沒有人……」
他叫了一陣,口中更覺奇渴,再無力氣喊叫,心中不禁惶然,正要嚎啕大哭,又想起雷霸天曾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活著是咱們命大,有什麼好哭的?」便強忍住眼淚。
正在他傷心焦慮之際,只聽一個聲音說道:「你小子命倒是硬,受了這等重傷,竟然沒死。」跟著亮如白晝,一個身影提著一盞油燈緩緩來到面前。
楚歌久置暗中,此時陡見亮光,雖照得雙眼刺痛,心中卻欣喜若狂,唯恐這一線光明稍現即逝,驀地跳將起來,朝著光亮便撲了過去。
哪知便在他將要靠近之時,卻被那人一腳踢在胸口,立時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之上,只覺四肢百骸好似裂開一般。
又聽那人冷笑道:「小叫花子,你老老實實將經文和那賊子的下落說出來,小爺心中快活,或者大發慈悲,賞你個痛快。」
楚歌緩緩抬起頭,凝目望向那人,頓時醒悟過來,道:「原來是你這惡人!你捉不到我雷大哥,就忽施偷襲,捉我一個小孩子回來。」
那人怒道:「你算什麼東西,值得小爺出手偷襲?還不快些將那賊子得下落說出來。若是不說,便教你領教領教小爺折磨人得手段。」
楚歌心中一凜,尋思:「我與雷大哥逃走之時,他與烏戈國那人劇斗方酣。現今他安然在此,想來是將那人打敗或是殺了。他恨雷大哥入骨,是萬萬不會放過雷大哥的。我若將雷大哥得下落說了出來,咱們兩個都難逃一死。與其如此,還不如死我一個便罷。」
他有了計較,當下把心一橫,道:「哼,我說與不說,你都是要殺我,左右是死,那我幹嘛要說?」
這人正是那日于山路之上追拿雷霸天,后與烏戈國少年交手得九天縹緲樓弟子。
這人名叫劉定武,是九天縹緲樓後輩弟子中的佼佼者。
這次武林城主風漫天來縹緲峰尋釁,九天縹緲樓中好手俱出,他被安排看守藏經閣。
藏經閣本是九天縹緲樓的禁地,自九天縹緲樓創派至今,已有數萬載,從未有過外人進入,便是派中弟子未得掌門,亦或是長老院許可,也不得私入。
劉定武自恃九天縹緲樓為天下六大派之一,享譽已久,聲勢之盛,天下無人敢越雷池,是以監守之時,竟生出懈怠之意,擅自去了別處。
豈不料雷霸天卻是個專做攔路搶劫、打家劫舍勾當的悍匪。
他來九天縹緲樓偷師學藝,陰錯陽差走到藏經閣,不見有人看守,便偷入盜經。
出來之時正給劉定武撞了個正著,便有了後來雷霸天被追殺一事。
劉定武這一路追殺幾近得手,卻哪知憑空殺出個烏戈國少年,竟要將雷霸天殺了。
劉定武尚未追回經文,怎能讓他將雷霸天殺了,當下二人便交上了手。
二人打了幾個回合,那少年修為精湛,遠勝於劉定武。
待拆到十餘招,劉定武力有不逮,給那少年一掌打在胸口,身子晃了幾下,跟著摔倒在地。
那少年見狀,冷笑一聲,呼的雙掌拍出,便要將劉定武斃在掌下。
哪知他掌力尚未發出,便覺一股大力自身側襲來,心中一凜,只得強行將掌力收回,急向後退去。
少年驚魂甫定,拱手為禮,道:「是哪一位高人至此,壞了我的好事?」
過了一會,見無人應答,又道,「敢問是九天縹緲樓的高手,還是路過的前輩,還請現身一見。」
又過了一會,才聽有人說道:「你這不知好歹的小娃娃,老頭子不願現身,那是教你好知難而退。」
又有一人道:「小子,你自恃武力,在烏戈國橫行霸道,無人管你。來到我古丘國,卻來欺我縹緲峰弟子,今日瞧在你師尊風城主面上,此事便作罷,還不快些離去。」
少年聽二人說話,如平時坐著說話無異,其聲由遠及近,在林中回蕩,久久不絕,心中一凜:「我方才並未使出師尊獨門功夫,他卻知我師尊是誰!這兩人該是九天縹緲樓的前輩高人。我現今不過初聚靈初期,還是別招惹了他們,徒然惹個灰頭土臉。」
他雖心生退意,但素來行事飛揚跋扈,就此離去,心中難免不甘,道:「既是如此,晚輩就此告辭。晚輩武林城贏勾,他日若是有緣,有再見之日,還請前輩來武林城舍下盤桓數日。」
卻聽又一人道:「咱們從不與人訂什麼約會。你若心有不甘,他日大可來縹緲峰找咱們。咱們不是那藏頭露尾之輩,烏戈國的小子,你聽好了,咱們共有四人,合稱四皓。」
那自稱贏勾的少年心中一驚,暗道:「哼,原來是你們四個老不死的,卻來壞我的好事。今日便算我輸你一陣,此仇來日自有相報之時。」
他自知不敵,便不再說話,冷冷瞥了劉定武一眼,轉身離去。
劉定武見贏勾退去,當即拜倒,道:「弟子遭逢大敵,深陷險境,幸得四位長老出手相救,弟子不勝感激。」
過了良久,仍未見回復,知四皓已然離去,抹了一把臉上虛汗,暗嘆:「我自拜入師門,素知有四大長老,性情淡然,終是無緣得見。」
他得四皓相救,甚是感慨,尋思:「我九天縹緲樓現今大敵當前,對手更不知是何等人物,便是四大長老這等淡泊的心性,也都趕了回來。」
他想到此處,心中恨意陡生,憤憤道:「全賴那該死的莽夫,竟趁著我不在,偷入藏經閣,將《雷神劫》的經文盜走。哼,待我找著你,看不將你剁得稀爛。」便循著楚歌的足跡,往山下找去。
劉定武雖是九天縹緲樓的弟子,卻甚少外出,便是偶有下山之時,也都走的大路,從來不知有這樣一條林間小道。
只見他在林中穿來插去,許多地方分明有跡可循,但左一拐,右一彎,卻到了盡頭,只得折返回來,再覓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