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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諾
燦陽城,大王子府,原為人王在宮外的行宮,千秋殿大劫后經過翻修,大王子斯諾就把府邸安在了這裡。斯諾在院內來回地踱著步子,左司馬劉宏和四王子鎏諾坐在室內賓客位上談笑風生。
斯諾,靖王龍儀長子,為人機警,待人和善,頗有戰功,下領天雄兵,為龍儀軍右軍主力,也是龍儀麾下最能打仗的部隊。下有二弟諾,四弟鎏諾,六弟撚諾,中間有兩位公主。三公主嫁予凌宇,五公主許配給前朝遺少青朔。
此番勤王靖難,斯諾、諾、鎏諾隨父親前來,撚諾平時向來與幾位兄長不和,統領左軍大部留在了元蒼城,鎮守凌霄峽,兼顧棲霞腹地珞伽皇陵,抵禦嶺中的山戎人。
「四王子,我已經力勸王爺進位人王了,可王爺不肯啊。」左司馬劉宏呡了口茶,放下手裡的茶杯不停搖頭嘆氣道。
劉宏是靖王王府上的司馬,王府的一級文官。
一級文官已位於大人文官之首。始祖人王之前為「青」,歷世而亡。大青末年,青恆王荒淫無度,嗜殺成性,朝局失控。中州大陸諸部分裂,大小部族紛爭不斷。始祖人王於草野間起兵,廢恆王,並諸侯,歷時十年一統天下,建立大「人」。
由於恆朝相權膨脹,結黨亂政,所以始祖人王廢相府,統管六部。設立都督府,統管軍事,凌宇、趙罡便都是都督之職。設立督查院,執掌監察事務,暗侍營即在督查院制下。各藩王享有屬地鹽、鐵經營權,可以參照京師規制,自行任命官員,可保有一定軍隊,但統一歸京師任命監察。故屬地各鎮都具有一定的自主性。藩王府校尉以上官員任職需報京師六部核准,處死參言以上官員需報刑部,人王硃批,若俞便是參言。
「上午的事,我聽說了,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拒絕了。」鎏諾語氣里有些許抱怨。
鎏諾停頓了片刻。「聽說父親最後把何慧留下了?」他站起身來,看了一眼門外低聲問道。
「是的。」劉宏答著。「應該是下一步的戰事吧。」
「不會的,如果是戰事安排,即使父親不讓我等都參加,也不會只留下他一人秘語良久。」鎏諾當即否定了左司馬劉宏的看法。
「如今北至星零嶺之地已盡屬我們,形勢一片大好,當務之急是找到當日逃出來的皇子。還剩的忘川和辰軒,什麼時候能確定情況?」王子鎏諾語氣裡帶著緊迫不甘,也夾雜著譏諷陰冷。
鎏諾,大王子斯諾同父異母的弟弟,性格直爽,脾氣暴躁。從小與斯諾交好,擅長騎兵作戰,麾下有北川鐵騎,獨立於左、中、右三軍之外。千機營是其創立的貼身部隊,期初只是負責戰場情報的刺探收集,後來功能逐漸演變延伸為監視暗殺,比起右將軍何慧的暗侍營,有過之無不及。因其母端妃受靖王寵愛,加之鎏諾軍功顯赫,靖王一直對其行為持默許態度。
「四王子的意思是?」劉宏故作疑惑。
「始祖人王創世,立下訓誡:父死子繼,兄終弟承。始祖仙逝,帝位順承,至紀靈慘遭天劫,大位空缺。如今王叔皆已死難,父王為王族血脈,其餘皇子即使尚在也在父王之後。況蕩平禍亂,皆需仰仗父王,大位理應由我父我兄掌管,豈有拱手讓給他人的道理?」鎏諾字句清晰果決。
「哈哈哈……」看了一眼站在院中陷入沉思的斯諾,劉宏不禁笑出聲來。
「王子志向遠大,不枉老夫這麼多年的心血...」
用手拂了拂杯子里升起的熱氣,又呡了一口杯里的香茶。劉宏是大王子斯諾和四王子鎏諾少時的伴讀,后升為王子少師,一直在兩位王子左右,關係十分親密。
「父王深明大義,不肯接受大位,我等兒臣定要幫助父王排憂解難。至於尚在大漠的惜朝,我們自有安排,暫且封鎖消息,不用管他。」鎏諾看著院內斯諾的方向,背對著劉宏。
「剩下的兩個,是死是活,都宜從速查明,剿而除之。父王登基只是早晚的事。」鎏諾眼裡露出寒光,字字鏗鏘。
「王子如此果決,大事可成矣。老朽願聽候差遣!」劉宏看了看鎏諾,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斯諾,站起身,撣撣前襟,滿意地點點頭。
鎏諾轉過頭來。「不瞞司馬先生,入主燦陽以來,我按父王旨意,詣告各級,明文告示,民間有發現和送救王子者,重賞,但至今杳無音訊。另外,千機營悉數出動,暗中查訪,一旦獲之即殺之。哈哈哈……」四王子鎏諾陰鷙地笑道。
「四王子嗣辰軒尚小,也一併處置?」劉宏似乎想起了什麼。
「他沒被賜名嗎?」鎏諾冷冷反問道。
在人朝,賜名才意味著擁有繼承王位的權利,既是為了規避前朝眾子爭嫡宮斗不止的弊端,也是為了保證皇位繼承人的質量。
在眾多子嗣中挑選出類拔萃之人,一般三到五個,由先王或者現任人王進行賜名。按祖制,父傳子,兄傳弟,嫡庶有別。這樣一來,皇儲往往是現任人王最先賜名的子嗣,雖然通常是嫡長子,但也往往是最出色的那個。正常情況下,一旦皇儲出現意外,夭折或者昏聵,其它靠前賜名的王子便會發揮備胎的權利。但現實操作中,那些先王賜名或者末位獲得賜名的王子往往僅是獲得了相關的待遇,終其一生並不能發揮什麼作用。此刻能繼承人王的人選,按照繼承順序應該是紀靈人王龍晟的兩個嫡子:風諾忘川和雪諾經年,然後是先王賜名的華諾惜朝和最後獲得賜名的月諾辰軒。靖王是親王,若以上四位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全都都沒有繼承王位,就到了他的機會,而這之後,王位將在他的賜名下傳襲。
斯諾年長於被賜名的所有王子,但因未被賜名,所以並沒有繼承王位的權利。對此,斯諾頗有介懷,但只與父親提過一次,受到訓斥后未再表露。但眼下一旦父親繼位,原繼承順序就會被打亂,斯諾便是當仁不讓的儲君。
「一併吧,乾淨利落。」還沒等劉宏開口,鎏諾就說出了下一句。
「王子堅毅細緻,果決周到!」劉宏略微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他一直教導輔佐的王子。他才二十一歲,千秋殿之劫后彷彿突然就長大了。
左司馬劉宏自己給自己倒了些茶,繼續嘬著。
斯諾走進屋來,如沐春風般微笑道:「少師今天就不要走了,前些日子我的遊騎兵在郊外打了一隻山豬,把窩裡的幾隻小彘抓了回來,特意為少師留了兩隻。知道少師最近操勞,我已命人烹煮了,為你補補身子。一定要賞臉嘗一嘗,這嫩彘肉配上我府上十年的桃花醉,豈不快哉。」
「大王子費心了,事事牽挂老臣,那臣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