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雲間
上岸
東海,崇明島。前將軍流雲站在海岸上,扶著滿是創痕的船舷,注視著海里陸續上岸的殘兵,滿目愴然。
崇明島,東海中的不毛之地,島上都是走私駐腳的商販、海盜,乃至中州大陸被驅逐、逃亡之人。
本來從靖寧河逃出燦陽已經很慘了,還被不明來源的艦隊一直窮追猛打,混亂中流雲帶著殘存的船隻幾經周折、漫無目的地漂到了此處。在大陸思想的主導下,未上島前,流雲一行人以為偏遠的海島皆為漳淖之地,未曾料到島上竟有這樣複雜的人員情況。不過也好,島上的人對於這種情況已習以為常,他們的到來未引起大家過度的注意。
流雲回憶兩個月來顛沛流離的經歷,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從燦陽千秋大殿,到靖寧河沿途的不斷襲擊,再到波濤洶湧的東海,一直窮追不捨的,到底都是什麼人?燦陽城的防務,怎麼就在一夜間破碎支離?是內部的人蓄意奪位,還是煙陽王趙金?人王雖廢弛朝綱,但待人不薄,亦不至於有此般深仇大恨……」
「二弟,所有人都安置好了。我清點了一下,還有二十七人,幾乎都傷了,船只能開動的還有兩艘。」流雲被一個粗獷的聲音拉回了現實。說話的人是彣宇,左將軍兼忘川的儲君府守備。
「大哥,殿下好些了嗎?」流雲關切地問道。
王子忘川,龍晟嫡子,千秋殿大劫時三十有四,王位第一順位繼承人,將來中州大地的統治者。為人正心誠意,心懷天下,秉持正義,寬和不殘暴。紀靈末年,龍晟外出巡遊時,常由忘川監國。左將軍彣宇和前將軍流雲,是忘川兒時的夥伴,交往甚密,無話不說,朝夕相伴。后紀靈王推行「藩權自治」,彣宇和流雲連戰連捷,由此小有名氣。
彣宇,高大威猛,力大無比,衝鋒陷陣,無人能擋,有萬人軍中取上將首級之勇,雖百人而不能近身。使硯血月牙大刀,長三米半,重百十斤有餘,為高地天外隕石所鑄,四信無盟統管高地時所送。前將軍流雲,洒脫靈動,足智多謀,兵出奇正,變化多端,尤擅水戰。
醉卧沙場,三人私下結為兄弟,忘川最小為弟。隨戰功累積,各自擢升,但相互信任,一直未變。故燦陽城破,宮中大亂之時,二人拚死護衛忘川,雖顛沛流離、朝不保夕,在所不惜。
「箭已經拔出來了,流了不少血,還在昏迷,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了。」彣宇回望了一眼營帳答道。
「大哥,你說到底會是什麼人一直在追殺我們,要置我們於死地?」
「當晚與我交手的人,雖然經過喬裝打扮,但可以確定有月支的校騎和鬲津的人。沿河而下和在海上追擊我們的,外表和兵器都經過仔細地掩蓋,看不出什麼。」
「看戰法,像是煙陽王的人。」流雲補充道。
沉默了一會,流雲嘆息著:「接下來的路恐怕會無比艱難了。希望少主快點好起來吧。」
島上都是中州大陸遺棄之人,大家心照不宣,皆不問出處。流雲一行人靠岸之後,沒有受到多大抵觸,很快便安頓下來。
兩天後,忘川帳中,流雲和彣宇焦急地踱著步子。
忘川慢慢睜開了眼睛,踉蹌地想要坐起身來。
「少主,你可終於醒了!」彣宇語氣里夾雜著舒緩的氣息,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我睡了多久?」
「兩天多了。」坐在床邊的彣宇關切地應答著,高大的身軀配上此時關切的神情顯得格格不入。
「這是哪裡?」忘川一隻手拂著額頭,微微起身。
「東海,崇明島。」流雲蹲在了身邊。
忘川略作遲疑。
「放心吧少主,我們離中州大陸很遠了,島嶼附近洋流湍急,我們在這暫時很安全。」流雲一邊扶著王子忘川慢慢坐起,一邊平靜地說著,順便拿了枕頭墊在了他的身後。
忘川示意帳中站在兩側守護的兩個侍衛先退下。虛弱地問道:「我們還有多少人?」
「還有二十三人,上岸時有幾人受傷太重,沒挺過去……」彣宇低聲說著,難掩失落。
「下葬了嗎?」
「都葬在了島上。」彣宇繼續答覆著。
「活著的人都安置好了嗎?」
「都安置好了。」彣宇低聲說著。
「少主,你先好好養傷吧,別的事先不要掛心了,放心吧,有我們呢。」流雲誠懇地安撫著。
「勞煩大哥、二哥費心了。」忘川虛弱而疲倦地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流、彣二人輕步退了出來,來到帳外。
「二弟,接下來我們怎麼做?」彣宇忍不住急切地詢問著。
「我們現在孤懸海外,島上敵我不明,決不可掉以輕心,走漏風聲,讓大陸知道我們的境況。島上多為漁夫販卒,魚龍混雜,我們的人也應避免與之過多接觸。少主尚在恢復,避免有人別有用心,刺探我們虛實。」流雲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每一個字說得都很清楚。
「好,我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