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既定命運 （一）蘇醒

雲層之上，破爛的遮天高塔已然沒有了曾經的模樣。

圓形的穹頂已經破碎，殘損的牆壁在風中慢慢的垮塌，滿是戰痕的地板上，零落著一地灰色的廢墟。

這是愚蠢之人向神的使者們發出挑戰的證明，亦是那愚蠢之人最後的戰場。

戰後的灰燼還在緩緩落下，高塔上唯一還能聽見的，便是那少年夾帶著悲傷與喜悅的抽泣。

少年跪倒在白髮的少女面前，黑色的盔甲已經變得破爛不堪，露出的腿與胳膊能清晰的看見那滲滲流出的鮮血。

少女在地上平躺著，即使是在「沉睡」中，在少年的眼裡也依舊是得那麼的高潔，那麼的美麗。

少年伸手拂過少女的劉海，兩滴眼淚卻是不爭氣的落在了女孩的額頭上，抽泣的聲音里殘留著還未散去的怒氣：

「白裊……你看，我贏了，什麼狗屁的神使啊，不過……就是一群自以為是的傢伙，圍在一起過家家罷了……咳咳……」

咳嗽聲中，少年本來貧弱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起來，口中的淤血順著嘴角流向了他的脖頸，幾滴眼淚也再次滑下了眼角。

「那麼，這個就是你的願望了嗎，不想再去更改了嗎？」

稚嫩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不知何時，一個女孩突然飄浮了在少年的面前，但與其說這是個女孩，不如說這是一個由「光」所構成的，一個形似女孩的東西。

看不清女孩的面貌，女孩的全身都被那極度耀眼的光芒所籠罩，而這，便是少年戰勝了所有的神使而得來的戰利品，能實現一切「願望」的——【聖砥】。

少年其實知道，所謂的「願望」其實也就是一種無形的「等量交換」，但儘管如此，少年也依舊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更改，怎麼可能，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這一步的。」

「是嗎？」

女孩先是歪頭疑惑了一會兒，但很快又用那天真的聲音以一種祝賀的語氣說道：

「那麼，恭喜你勝者，你的願望，於此刻將會降臨。」

隨著聲音落下，女孩的身體分解成了無數的光粒子，淡淡的消失在了空氣中，而剛才那一幕，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少年還想伸手去觸摸白裊那白皙的臉頰，但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白裊的臉時，他的身體也開始分解出了無數的光粒子。

沒有了依附的東西，盔甲哐當的掉在地了上，少年的每一處都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態，並且正不斷的趨近於消失。

雖然已經沒有了知覺，但少年還是儘力的擠出了一絲微笑，手示意性的在白裊的肚子上撫摸著：

「真是對不起啊，媽媽……可能以後就要交給你來照顧了……」

抬頭看向那透過雲層的陽光，少年的嘴角又露出了絲絲的冷笑，似乎是在自諷，似乎又是在抱怨著某人的不平：

「神嗎，哼哼……果然就是個惡趣味的傢伙……」

下一秒，一個扭曲的空間突然出現在空中，幾根腥紅的荊棘從空間里探出纏在了少年的身上。

而荊棘的另一頭連接著的是另一個世界，是少年原本的世界。

少年的身體奇迹般的不再繼續消失，但眼神卻已經變成了空洞。

很快，腥紅的荊棘將少年裹成了一個繭狀，扭動著將少年拉入了那片扭曲的空間，此刻，那一邊的【世界】正進行著「重置」。

片刻后，白裊原本蒼白的臉上漸漸的有了血色，緊閉的眼皮開始緩慢的跳動。

就像剛啟動的機器人，白裊坐起了身，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表情。

雙手在嘗試了幾下握拳后，她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站起，像少寫了一串代碼的程序一樣，漫無目的地左右張望了一下。

窸窸窣窣，遠處的厚重石板下傳來了異常的響動，被推翻的石板后，一個身披麻衣斗篷的男孩艱難的爬出了廢墟。

男孩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雖然沒有身穿盔甲的少年傷勢那麼慘重，但滿身的傷痕也並沒有好到哪去，頭頂流下的血跡更是遮住了他的半張臉。

男孩躺在地上呼呼的喘著大氣，手中一塊棱形的黑色晶石掉落下來，若不是在最後一刻，穿著盔甲的少年將晶石扔給了這個男孩，恐怕此刻的男孩早以變成了一具屍體。

而那黑色的晶石，原本應從內到外的純黑色彩，現在也已經變得黯然無光。

調整了一陣呼吸之後，男孩翻過身嘗試著想要站起來，但蹲在他面前的少女卻頓時讓他停下了所有的動做。

顫抖的瞳孔死死的看著眼前這個剛醒來的少女，一股別樣的心情湧上了男孩的心頭，淚水止不住的從眼角流出：

「姐……姐……姐……」

男孩低聲哽咽著，始終不敢喊出那兩個字。

面前的這個少女是她的姐姐，那個與他相依為命的親姐姐，是這個世上他唯一還活著的親人。

但是現在，他害怕，害怕這一切都只是自己劫後餘生的幻想。

白裊絲毫沒有在意，伸出手用袖子拭去了男孩臉上的淚水。

看著姐姐那溫柔的笑臉，男孩感到了無比的懷戀，小時候每次鬧脾氣大哭時，姐姐也曾是這樣幫自己擦掉了眼淚。

這一刻，男孩似乎放下了一切，對於那個人的仇恨，彷彿下一秒也將被徹底的清空。

因為那個人，姐姐的靈魂曾潰散在了眾人的面前，但現在，那個人已經實現了諾言，將姐姐又好好的還到了自己面前

「真是奇怪，為什麼要哭呀，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你應該就是我的弟弟阿簡了吧？」

白裊依舊是溫柔的笑臉，手輕輕的撫摸著簡的頭，但白裊剛剛的那句話，讓簡卻像被牽走了魂一樣定在了那裡。

像是有什麼東西被送了回來，但還沒來得及觸碰，緊接著便又被無情的摧毀了。

簡雙眼無光的看著眼前這個令他熟悉卻又感到陌生的姐姐，不願相信的用那嘶啞的喉嚨發出忐忑的聲音：

「你是……姐姐？」

「不知道呢，但應該是吧。」

白裊仍是那溫柔的笑臉，但下一秒，手卻被簡狠狠的拍開。

簡從地上艱難的爬起，故意拉開距離似的一倒一歪的向後連退了幾步，虛弱的身體終究無法承受過多的負荷再次倒在了地上。

白裊很擔心，想過去扶他，但被簡那惡狠狠的眼神嚇在了原地。

白裊不理解，自己明明沒做什麼，為什麼簡卻要向她投來滿是仇恨的眼神。

嘗試了幾次起身失敗后，簡只能不甘的趴在了地上，雙手不斷的敲打著地面，淚水再次從他的眼角湧出：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明明……明明都準備好犧牲一切了，可是……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痛苦的嘶吼聲響徹在高塔之上，雲后的陽光漸漸的照向了地面。

愚蠢的人做出了愚蠢的選擇，愚蠢的旅途結束了他愚蠢的一生，最終迎來了這愚蠢的結局。

但從這一刻起，『神使』們所引領的時代，正式的宣告了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