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楚氏站著沒動。
靜姝也立時冷了臉色:「二嬸,還請你慎言!這離大婚還有三日呢,我可沒膽子提前擔了太子妃這個稱呼。萬一底下這些丫鬟婆子嘴不嚴傳揚出去,沒得讓人覺得我眼皮子淺,說我張狂。」
小虞氏本就因為楚氏違逆她的意思心中有氣,此時聽著靜姝這番話更是覺得靜姝字字句句都在含沙射影罵她眼皮子淺。
然而,心裡氣成河豚又能怎麼樣?
小虞氏只能勉強扯出一個笑臉,跟靜姝賠不是:「怪我被你嫂嫂氣昏了頭……」
說著,小虞氏眼風掃過屋裡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把嘴皮子閉緊了,若是讓我聽見半句風言風語,仔細你們的皮!」
嚯!好大的威風!
靜姝看著小虞氏皮笑肉不笑:「我屋裡的人倒也不必二嬸代為管教。」
小虞氏眼皮子一抖:「是我心急逾越了。」
靜姝頷首。
什麼也沒說,就是一副「我大度這次不計較,你下次別再犯了」的姿態。
小虞氏被慪的心口疼,拿靜姝沒辦法,只能轉身盯著楚氏直奔主題:「不趕緊跟你大妹妹賠罪,還在那杵著裝木頭,是想氣死我不成?」
楚氏面無表情:「我做錯了什麼,還請太太明示。」
小虞氏含怒與楚氏對視,心頭莫名一慌。
念及楚氏一直以來的逆來順受,勉強穩住了心神,冷著臉道:「你做的甚麼好事兒你自己個兒心裡清楚,姝丫頭素來寬仁,你趕緊好好認個錯說不定便能得個諒解,不然的話縱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你。」
楚氏搖頭:「言不信者,行不果。」
言不信者,行不果?
說話不誠信,做事不會有好結果?
不不不,楚氏應該是在明目張胆地咒小虞氏「滿嘴胡說八道,會遭報應」!
只可惜,小虞氏大字不識幾個,漫說楚氏言語里的「深意」了,連這句話最淺顯的意思都沒聽明白。
靜姝眉梢輕挑,身子歪回貴妃榻上,不動聲色地看熱鬧。
小虞氏果然又變了臉色。
小虞氏不喜歡楚氏,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楚氏自幼飽讀詩書——楚氏一身的書卷氣顯得她很粗俗不說,楚氏偶爾說句文縐縐的話她也聽不懂。
聽不懂,小虞氏便不知道她這個出身清貴門第的兒媳婦是在暗戳戳的罵她,還是在討好她。
在楚氏才剛嫁入國公府的時候,小虞氏因為聽不懂楚氏說的話很是鬧了幾次笑話。
後來小虞氏仗著婆婆的身份,牢實磋磨了楚氏一番,硬是幫著楚氏改了動不動就引經據典的毛病,她這個婆婆做的才滋潤起來。
滋潤日子過得久了,冷不丁聽楚氏又掉了一句書袋子,小虞氏著實愣了一瞬。
待回過神來,便是勃然大怒——就算又沒聽懂楚氏說的什麼,小虞氏也知道楚氏嘴裡指定不是什麼好話!
眼見著小虞氏手裡手串就要脫手,靜姝看著小虞氏似笑非笑:「二嬸若是要管教嫂嫂,還請領著嫂嫂回忠敬堂去管教。」
小虞氏攥緊險些脫手的瑪瑙手串,轉身看向靜姝。
靜姝眼尾彎彎,不緊不慢地解釋道:「眼見著就到我大喜的日子了,二嬸在這兒發落嫂嫂,沒得晦氣。」
可見是走了狗屎運飛上枝頭了,這講究真是一天比一天多了!
小虞氏與靜姝對視了一瞬,嘴角彎出一道要笑不笑的弧度:「知道姝丫頭如今是尊貴人,等閑事兒我哪裡敢來叨擾你呢!我又不是個沒眼色的,非要來讓你心裡膈應。」
說著,小虞氏一指楚氏,「實在是今日你嫂嫂闖的禍事太大,我著實沒法子,才帶著她來找你做主。」
靜姝聞言,輕哂:「二嬸,你才是這國公府的當家主母,府上的事兒哪裡用的著我多嘴呢?」
小虞氏張口欲爭辯。
「二嬸且先聽我把話說完。」靜姝示意小虞氏別著急搶話,「老話說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琢磨著就算嫂嫂當真做錯了事,二嬸覺得棘手處理不來,上邊還有祖母坐鎮呢不是?我這小孩子家家的就不必跟著摻和了罷!」
說完,靜姝便端起了茶碗,預備送客。
小虞氏一急,直接抓著楚氏的胳膊一拖:「個小賤人,你把御賜給姝丫頭做嫁妝的如意摔裂了,還不趕緊請罪!」
玉如意裂了?
靜姝臉上笑容一斂,面無表情地看向楚氏。
楚氏與靜姝對視一眼,不卑不亢地道:「方才去查看嫁妝的時候,玉如意已經裂了,並不是我摔的。」
小虞氏臉一黑,瞪著楚氏被氣成了□□。
楚氏一掃素日里的唯唯諾諾,挺直著脊樑看著小虞氏,不咸不淡地道:「我知道,身為人婦,自當上敬公婆。一直以來我也是這般做的,但凡小冤小屈的我能忍便都忍了。然而,今日這禍事茲事體大,不是我能擔得起的,還請太太講些道理,詳查個究竟。」
小虞氏咬牙切齒:「姝丫頭的嫁妝只你我二人經過手,不是你又能是誰?我勸你別做那死鴨子只管嘴硬,還是早些老老實實認錯請罪的好。」
楚氏歪頭看著小虞氏:「負責看護嫁妝的僕婦,昨個兒趁著夜色偷摸摸進去的三妹妹,人人都有可能,太太又憑什麼一口咬定是我呢?」
「啪!」小虞氏手裡的瑪瑙手串帶著惱羞成怒,又一次砸向了楚氏。
楚氏早有防備,蓮步輕移。
瑪瑙手串擦著楚氏鬢邊髮絲砸到了她身後的格柵門上。
楚氏冷笑:「太太可是被我戳中了痛腳?」
小虞氏指著楚氏,被氣得手直發抖:「你個黑了心肝的小賤人,自己個兒惹了禍事就硬扯妍姐兒的不是,好毒的心腸!」
「跟太太論歹毒,我是自愧不如的。」楚氏盯著小虞氏,一字一頓地道,「我只不過是實事求是,說出了事實。太太卻是敢往大伯母的養生丸子里加附子的。」
楚氏此言一出,滿室皆靜,眾人皆驚。
靜姝也沒想到她只是順勢看上一場戲,這戲就從小虞氏獻祭楚氏變成了楚氏揭發小虞氏,一時間險些沒能管理好表情。
關於小虞氏「疑似」給封氏養生丸子里加附子一事,自從交給謝瑾年去查以後,靜姝便一門心思備嫁了。
沒想到,到頭來謝瑾年那邊還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楚氏便先放了個大雷出來。
靜姝用力眨了下眼,紅著眼圈看向小虞氏,拿捏著咬牙切齒的腔調,一字一頓地道:「附、子?」
小虞氏臉色著實不能更難看。
用恨不得撕碎了楚氏的目光剜了楚氏一眼,堆著假笑跟靜姝說:「姝丫頭,楚氏瘋了,你別聽她含血噴人。」
靜姝垂下眼,幽幽地道:「空穴不來風。」
小虞氏抿唇,有些鬧不懂靜姝的意思,只能滿含著怒氣罵楚氏:「你個殺千刀的小賤人,我這是做了甚麼孽,給宏哥兒說了你這麼個毒婦!自己個兒做了錯事不認還到罷了,竟還敢往我身上潑髒水!」
楚氏不言不語,只冷笑著任小虞氏潑婦罵街。
小虞氏氣怒交加,心中恐懼,罵起來沒完沒了,靜姝被他吵得腦袋仁疼,手中茶盞重重地磕在桌上。
「當!」
青瓷碰檀木,一聲脆響不高不低,卻及時止住了小虞氏罵到一半的污言穢語。
靜姝視線不帶溫度地在楚氏和小虞氏身上打了個轉,轉頭吩咐立春:「不管是壞了御賜的如意,還是給母親的養身藥丸子里加附子,都不是小事,報官吧。」
立春福身應諾,轉身往外走,卻是被老夫人虞氏堵在了門口。
虞氏叫人攔著立春,自己疾步往室內走,邊走邊道:「姝丫頭,你切莫意氣用事!你二嬸和你嫂嫂不過是被氣昏了頭,滿嘴的胡言胡語,當不得真!你若是把她們那些個話當真著急忙慌地報了官,於你也沒甚麼好處!」
昔日總是高高在上的老夫人,此時鬢邊髮絲散落。
滿臉的褶子里沒有了以往的輕蔑,虞氏嘴邊掛著一絲諂媚,拿捏著祖母的姿態,勸靜姝:「姝丫頭你細想想,大婚頭裡御賜的如意裂了可不是甚麼好兆頭,若是傳揚出去你與太子的婚事不定就會生了變故。」
那是你想多了,謝瑾年非我不娶。
靜姝平靜地看著虞氏,沒請虞氏坐,也沒給虞氏問安:「祖母很是不必看我年紀輕便危言聳聽地唬我,聖上御賜的婚姻能有什麼變故?」
「要不怎麼說你們小孩子家家地想事情不周全!」虞氏顫顫巍巍在太師椅上坐了,撫著胸口,用看不懂事的孩子的目光看靜姝,「聖旨賜婚是輕易變不了,可若是鬧出不好的事來,被人拿捏住做文章也難免會生出變故來。」
靜姝面無表情,一副油鹽不進的姿態。
「姝丫頭,你要知道,滿京師的名門貴女可都盯著太子殿下呢!漫說是側妃,便是庶妃也是樂意的。」虞氏繼續演苦口婆心,「說句不中聽的話,姝丫頭你到底是嫁過一次人的,太子殿下心中怕是介意的。若是這如意的事兒傳揚出去,太子殿下說不定便會趁機納上幾個側妃庶妃的,與你一道進府。」
靜姝冷笑。
這個臭老婆子可真是壞的很!
虞氏見靜姝神情有所鬆動,只當是有門兒,愈發擺出一副全為靜姝著想的姿態,再接再厲:「更別提你嫂嫂信口胡謅的附子一事,不論真假傳出去都能壞了咱們國公府女兒的名聲。你若是報官,此事必定直達聖聽,到時候說不準連聖旨賜婚都會有變故。」
嚯!可真是嚇得一手好人!
只可惜這個老婆子不知道,人人都愛的太子殿下就愛她這個嫁過一次人的小寡婦呢!
靜姝看著虞氏,滿臉不為所動:「祖母此言差矣,附子一事,我母親可是受害者,我此時報官,世人只會說我贊我純孝,又怎會妨礙了我的婚事?」
虞氏搖頭:「姝丫頭,你也太天真了些。」
「既然知道母親身故一事有蹊蹺,我身為人女便沒有視而不見的道理。更何況不論是御賜的如意,還是二太太給母親的養身丸子里加附子,都不是內宅里能私了的小事,合該報官。」靜姝擺手示意立冬,「去使人去報官!」
虞氏尚未有動作。
小虞氏已經急急地吩咐攔在門口的婆子:「不能讓她去!」
靜姝冷笑。
只看小虞氏這姿態,也知道她這是心虛了。
抬眼掃了一眼當真堵在門口不預備放立冬出房門的婆子,靜姝冷聲問小虞氏:「二太太這是打算軟禁了我不成?」
小虞氏咬牙切齒:「姝丫頭說的這是說的哪裡話!」
靜姝歪頭看了虞氏一眼,開口跟小虞氏道:「不管二太太動的什麼歪心思,我都勸你把那心思收一收,老老實實等著順天府來查。」
虞氏盯著靜姝,神色連番變化,恨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靜姝暴斃,然而,大婚在即,她不敢鋌而走險。
餘光掃過愚不可及的內侄女兼兒媳婦小虞氏,虞氏心一狠,擺手示意門口的婆子讓開路:「沒眼色的東西,還不趕緊把門口讓開!」
靜姝輕笑。
笑虞氏的果斷,笑小虞氏的愚蠢。
門口沒了攔路虎,便由立春使人去報官,立冬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靜姝身邊兒。
小虞氏見這情勢,臉色一白:「姑母!」
虞氏緩了一口胸中悶氣,看也沒看小虞氏,只對著靜姝說:「報官也好,查出個是非黑白來也免得冤枉了哪個。」
小虞氏簡直不敢置信:「姑母,你……」
「宏哥兒都二十三了,你怎的還改不了口?」虞氏輕斥了小虞氏一句,又語重心長地「勸」小虞氏,「今日楚氏說出這樣的話來,便再也堵不住旁人的嘴,你不為旁人想,也該替你膝下兒女想一想。」
小虞氏搖搖欲墜:「自從嫁到府里來,我有哪一刻不是替老爺、替幾個孩子著想的?」
虞氏盯著小虞氏,不緊不慢地道;「那你就好好再替你膝下兒女想一想,想想你如何才不會耽擱了宏哥兒、圖個兒和遠哥兒的前程,不會誤了妍姐兒的終身。」
小虞氏看出了虞氏眼底的無情與威脅,霎時面如死灰。
靜姝輕笑。
小虞氏想獻祭楚氏,結果偷雞不成蝕了把米;現在虞氏想要棄車保帥舍了小虞氏,不知小虞氏會帶給她什麼驚喜。
虞氏看著小虞氏似乎放棄了「掙扎」,平靜地看向靜姝:「楚氏蓄意摔裂了御賜的如意,你二嬸又被她污衊給你母親的藥丸子里加了附子……」
「祖母,在順天府結案之前還是不要妄下定論的好……」靜姝輕聲打斷虞氏的話,「畢竟誰是人誰是鬼空口白牙的亂說不足以服人,還是講究個證據充足的好。」
「姝丫頭真是長大了,遇事比你二嬸思慮的都要周全些……」虞氏倒憋了一口氣,緩緩道,「楚氏和你二嬸身上都有嫌疑,再讓她們替你操持婚事也不合適,只能讓你三嬸操勞些了。」
「是這麼個理兒。」說完,靜姝便看著小虞氏,不再言語。
虞氏乾枯的手指捏緊掌中手串,對小虞氏和楚氏冷聲道:「在官府來人之前,你倆便先到佛堂里禮佛祈福罷。」
楚氏沒有異議。
小虞氏絞著帕子動了動唇,到底什麼也沒說。
按照習俗,新郎新娘於婚前是不能會面的,謝瑾年早就與靜姝說好了這幾日不來翻窗爬床。
沒想到今日會有這突如其來的勁爆變故,靜姝只好讓人給謝瑾年遞了句話。
謝瑾年迷信,一心一意想讓這場婚禮只有吉祥喜慶。
唯恐婚禮前私會不詳,得著靜姝使人遞過來的話,謝瑾年忍著沒爬英國公府的牆,只讓人給靜姝帶了一封親筆回信。
人雖未至,謝瑾年的誠意卻是足的。
信上謝瑾年允諾靜姝,罪魁一個也跑不了,囑咐她只管安心待嫁便好。
謝瑾年的回信還在靜姝手裡攥著,先前接著報案以後拖拖拉拉的順天府府尹便派了衙役來,把小虞氏和楚氏帶回了衙門審問。
國公府里的人不明就裡,靜二老爺罵罵咧咧地罵著順天府尹沒眼色,憋著一肚子火從潮音姨娘的床上爬起來,著急忙慌地去替小虞氏奔走。
靜姝不動聲色地看著戲,安安靜靜地等著謝瑾年來娶她。
三日時光彈指即逝,轉眼便是十月初八。
這一日太子大婚,連天公彷彿都在作美,慶這一段天賜良緣。
萬花滿街巷,碧空染霞光。
漫天霞光里有真佛現世送福音,喜轎出得英國公府,有彩鳳於東邊天際振翅而來,繞著喜轎落入東宮。
目睹此等盛景,京師百姓恍然大悟,認定月前慧明方丈口中的鳳閣星必定是落在了先英國公獨女靜姝身上。
仔細想想,便覺得這才合理,唯有先英國公那般風華絕代的人物才能養出天生鳳命的女兒來。
一時間,這一段頗受朝中老臣非議、頗惹京中權貴不滿的婚事,倒是在百姓口中成了一段天賜佳話。
婚禮格外順利,他的嬌娘披著嫁衣又成了他的新娘。
謝瑾年握著金秤桿挑起鳳冠上的蓋頭,便迎上了一雙瀲灧著無盡笑意的眼。
不同於上一次的震驚與不甘,這一次,他的嬌娘眼裡只有脈脈溫情和藏也藏不住的欣喜,惹得他捨不得移開眼。
謝瑾年情不自禁往前邁了一步,硃紅色的蔽膝若即若離地蹭著靜姝放在膝上上的手,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謝瑾年站的近了,身上沾染的酒氣顯得愈發濃郁了。
醉人的酒氣縈繞在鼻息間,靜姝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被謝瑾年身上的酒氣熏醉了,還是醉在了謝瑾年眼底的溫柔里。
總之就是被謝瑾年看得有點羞,又捨不得挪開眼,像是醉在了美色里一樣。
謝瑾年與靜姝沉默對視,遲遲沒有開口。
寢殿里伺候的女官和嬤嬤不明就裡,摸不透太子殿下這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想著太子妃的寡婦身份,她們覺得太子當是不滿意的。
然而,看見了太子妃的顏色,她們又覺得太子可能也不會特別不滿意——哪個男人又不愛好顏色呢!
見著蓋頭掀了好一會子了,太子遲遲沒有動靜。
旁邊候著的老嬤嬤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開口提醒:「殿下,該喝合巹酒了。」
謝瑾年回神。
端起柄上連著紅線的兩瓢酒坐到靜姝身側,遞給靜姝一瓢,輕笑:「娘子,請。」
靜姝被這一聲笑,笑紅了臉。
捧著酒抬眼瞟了謝瑾年一眼,便被冠冕下九旒后那張盛世美顏迷了眼:「夫君,請。」
你道娘子,我道夫君。
怎麼看都像極了情深意篤的小夫妻,寢殿里伺候的人心頭一緊,小心翼翼地服侍著新鮮出爐的太子和太子妃走完了該走的禮,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披紅挂彩的寢殿里只剩下了謝瑾年和靜姝。
謝瑾年握住靜姝的手,垂眸看著雲霞從靜姝臉上順著雪白的頸子蔓延進大紅的衣衫里,喉結微動,捏著掌中柔荑輕笑:「娘子,給為夫寬衣?」
靜姝指尖輕跳,抿著唇搭上了謝瑾年腰間玉帶。
不知道是慌還是羞,還是方才喝的合巹酒里加了料。
靜姝只覺得她的手指有些發軟,心率又開始造反,鬧得她一個帶鉤解了幾次都沒能解開。
越急越是解不開,越是解不開越急。
酒意上來,靜姝便跟那玉帶鉤杠上了。
「呵!」隨著頭頂一聲輕笑,笨拙地跟謝瑾年腰間玉帶死磕的靜姝突然「天旋地轉」,猝不及防被謝瑾年壓在了鋪滿大紅錦被的床上。
唇齒交纏間,靜姝只聽得謝瑾年含混不清地說:「為夫替娘子寬衣。」
抽釵脫釧解環佩。
錦衣羅衫一件一件被丟出帳外。
芙蓉帳里,嬌娘輕呼,玉郎低哄,淺吟低泣斷斷續續,婉轉到了四更方休。
翌日,清晨。
靜姝半睡半醒間便又被謝瑾年捉著重溫了一番洞房之樂。
待得雲收雨歇,謝瑾年細細地親走靜姝眼尾掛著的淚痕,不甚有誠意的道歉:「抱歉,娘子太過誘人,為夫沒能把持住。」
累。
有爽到。
就是有點不好意思。
靜姝閉著眼,不著痕迹地鬆開被她一直抓在掌心裡的錦被,輕哼:「依我看夫君是壓根兒就沒想把持。」
謝瑾年笑著作勢還要再來:「既然娘子如此做想,為夫需得讓娘子好好體會一把什麼叫為夫沒想把持,才不算辜負了娘子一番心意。」
嚯!
這隻臭狗子這是要上天啊!
靜姝倏然睜開眼,眉眼含著笑怒視謝瑾年,輕哼:「夫君,求你做個人吧。」
謝瑾年愉悅地笑。
低沉悅耳地笑聲鑽進耳朵里,靜姝忍不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謝瑾年是真的心情很好,把靜姝撈進懷裡抱著溫存。
靜姝被謝瑾年的溫柔捋順了炸起來的毛,臉頰蹭蹭謝瑾年的胸肌,腔調懶懶地問:「是不是該起了?」
謝瑾年從鼻腔里里逸出一聲「嗯」,卻抱著靜姝沒鬆手。
掌心在靜姝后腰上揉了一會兒,謝瑾年才溫聲道:「今兒個頭一天,得去給帝后問安。」
啊,該去給人下跪磕頭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實現膝蓋自由。
靜姝全身酸軟,並不想動:「我的膝蓋說,它們想要自由。」
什麼都敢說,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娘子了。
謝瑾年堵住靜姝的嘴,細細密密地親了一會兒,含著笑輕叱:「管什麼都說。」
不含怒意地斥責完,又壓低嗓音,輕聲道了一句:「娘子放心,為夫不會讓你的膝蓋等太久。」
靜姝仰頭看向謝瑾年。
饒是從死亡角度看過去,那一張臉依舊是長在她審美上的盛世美顏,讓她賞心悅目,讓她心安。
靜姝的眼神,太過溫情。
謝瑾年情不自禁便想寵她更多一點:「為夫伺候娘子起身更衣?」
「不敢勞煩夫君。」謝瑾年的能力她領教過了,萬一擦槍走火,哭的還得是她。
靜姝推謝瑾年,「讓彩雲她們進來伺候就行。」
謝瑾年莞爾。
沒去點破靜姝的小心思,捏捏靜姝的臉頰,叫了人進來伺候靜姝起身,便披著夾衫下了床。
大紅色的床幔落下,把凌亂的床榻圈成了一方天地。
靜姝緩緩鬆了口氣,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又被床榻上的痕迹和酸痛的腰身鬧紅了臉。
床幔外,只有侍女輕手輕腳走動的聲音,靜姝原以為謝瑾年當是去忙他的了。
彩雲隔著床幔叫起。
靜姝便裹著大紅的被子掀開了床幔,沒想到卻見著謝瑾年披著夾衫,執著金剪刀在剪喜燭的燈芯。
如詩似畫的人,披著夾衫,立在喜燭前便是一道風景。
尊貴無雙的人,執著剪刀,小心翼翼調弄燈芯只為那一對喜燭同時燃盡的模樣,勝過所有情話。
靜姝坐在床上愣愣地看了謝瑾年好一會兒,不禁裹著被子赤著腳走到謝瑾年身邊。
一對喜燭已經燃到了盡頭。
看著它們在謝瑾年的精心調弄下同時熄了燭火,靜姝忍不住輕笑:「好兆頭。」
「嗯,娘子與為夫命中注定會白頭偕老。」謝瑾年放下剪刀,扭頭看見靜姝赤著腳站在地上不禁斂了臉上的笑意。
俯身將靜姝攔腰抱起,謝瑾年板著臉輕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敢赤著腳往地上踩?」
靜姝笑著蹭謝瑾年的脖頸,餘光掃過眼觀鼻鼻觀心的侍女們,貼到謝瑾年耳朵邊兒小聲道:「都怪夫君太美,一個不小心便被夫君迷了心魂。」
謝瑾年腳步一頓,垂眼看著滿眼狡黠的嬌娘,含笑威脅:「待得給父皇母后請安回來再收拾你。」
*
身為新晉太子妃,給隆泰帝和皇后請安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還好謝瑾年即便成了尊貴無雙的太子殿下,待她依然一如既往的細心體貼,早早便讓人備下了步輦,沒讓她這幅被折騰的險些散了架的身子骨兒雪上加霜。
元清殿外。
謝瑾年牽著靜姝的手下了步輦。
大總管富貴老遠掃了一眼謝瑾年與靜姝牽在一起的手,立時便堆著笑迎上來問安:「殿下吉祥,娘娘吉祥,主子早早便起來等著殿下來呢!」
謝瑾年聞言揚了下眉,隨手塞給富貴一個荷包,含笑問:「父皇早膳用了幾碗飯?」
富貴捏捏荷包,順手揣進袖子里,笑著道:「主子心裡高興,早膳足足多用了半碗飯。」
閑話間已是到了元清殿前,謝瑾年立時住了聲。
富貴也斂了幾分笑意,親手推開了殿門:「主子早有吩咐,殿下和娘娘來了無需通稟,直接入殿即可。」
謝瑾年頷首。
扶著靜姝跨過高高的門檻兒,便牽著靜姝輕車熟路地入了大殿。
上一次見隆泰帝,隆泰帝精神爍爍,不見半分老態,如刀似的目光剮在她身上儘是挑剔。
時隔半年再見,隆泰帝康健不在,眉宇間縈繞著揮之不去的病氣,彷彿真真成了久卧病榻的老人。
即將行至榻前,靜姝收斂了不著痕迹打量隆泰帝的目光,隨著謝瑾年叩首行禮問安好。
隆泰帝垂眼看著榻前跪拜的小兩口,視線在靜姝身上打了個轉兒,斂起嫌棄與不滿:「起來罷。」
見謝瑾年對靜姝百般呵護,隆泰帝沉默了一瞬,才又道,「賜座。」
謝瑾年和靜姝少不了又是一番謝恩。
待得謝瑾年和靜姝半個屁股貼著矮凳坐定了,隆泰帝便又開了口,開口就是敲打,渣爹本質盡顯:「雖說新婚燕爾,你也不能貪戀溫柔鄉誤了正事,待會子給皇后請過安,就該去處理政事了。」
謝瑾年低垂著眉眼,壓下心底的怒氣,恭聲道:「兒臣遵命。」
隆泰帝輕嗤:「你也不必心中存怨懟,朕也是為了你好了。」
「兒臣不敢。」謝瑾年臉上適時露出一抹惶恐。
隆泰帝皺著眉輕咳了一陣,冷聲道:「你也不必在朕跟前兒裝乖,左右朕如今只有你這麼一個成器的兒子。」
謝瑾年垂著眼,沒吭聲,只露出了幾分委屈。
隆泰帝喝了一口熱茶,略微緩下了口吻:「你該知道只有你在朝中立穩了,朕才能放心的把這萬里江山交給你。」
謝瑾年低聲道:「父皇不過是偶然風寒,調養些時日便能無恙。」
隆泰帝擺手:「你也不必凈撿好話說給朕聽。」
謝瑾年堆出滿臉真摯:「父皇明鑒,兒臣所言句句發自肺腑。您也知道兒臣的情況,這治理江山的本事,兒臣還有的學呢。」
隆泰帝帶著審視盯了謝瑾年一瞬,擺出一副疲態:「行了,先去給皇后請安罷!」
分明是大婚後拜見家公。
然而,從頭到尾隆泰帝連個眼風都沒分給她,倒是叫她看了一出「父不慈子不孝還要硬裝父慈子孝」的好戲。
靜姝只能說——這對父子不愧是奧斯卡在逃影帝,會演;狗皇帝不愧是渣爹本渣,壓榨起兒子來比剝削員工的資本還能,竟然連婚假都不給!
步輦上。
靜姝握住謝·597·瑾年的手,有點心疼:「知道父皇對你寄予了厚望,你也不能太實在了,身子骨是自己的,能歇著的時候便歇一會子。」
竟還有被人說實在的一天。
謝瑾年與靜姝十指交叉扣住了靜姝的手,忍著笑道:「娘子且安心,為夫心裡有數,必不會讓娘子守活寡。」
靜姝輕哼一聲,轉頭看秋日美景。
謝瑾年看著靜姝通紅的脖頸,撓了下靜姝的手背,明知故問:「咱們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娘子怎麼還是這般愛害羞?」
靜姝下巴一指近在眼前的元和殿,白謝瑾年:「殿下,且謹慎些罷!」
謝瑾年順著靜姝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莊嚴如牢籠的大殿,輕笑:「無妨,如今只有她們巴結著娘子的份兒,不敢多說什麼。」
「知道夫君如今地位穩固,只要不蠢應當就不會跳出來礙眼……」靜姝瞥謝瑾年,「可小心些總無大錯。」
謝瑾年莞爾,從善如流的「受教」:「娘子言之有理,為夫記下了。」
謝瑾年嘴上說著受教,進了元和殿後姿態卻是擺的比誰都驕矜。
上至皇后,下至嬪妃,果然無一不在討好靜姝。
虞嬪甚至還拉著靜姝攀了下親戚,只不過被廉貴妃直接打了臉。
從元和宮出來,上了步輦,靜姝不禁有感而發:「她們也不容易。」
謝瑾年漫不經心地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靜姝立時掐住了謝瑾年腰間軟肉:「殿下,你可是想要養魚?」
謝瑾年握住在他腰間企圖施展暴力的手,低笑:「天地可鑒,為夫只想與娘子白頭偕老。」
靜姝輕哼了一聲,算謝瑾年過了這一關。
*
上有隆泰帝盯著。
饒是新婚燕爾,謝瑾年還是不得不遵從聖意,去御書房裡處理政事,畢竟那把椅子如今還是隆泰帝的。
因為大婚,他兩日未來御書房,摺子堆滿了書案。
陸陸續續地總有人請見,謝瑾年邊召見大臣邊處理奏章,待他這兩日積壓的摺子都批閱完的時候,已至夜半。
按照慣例,處理政務到這麼晚,謝瑾年便會在偏殿里歇了。
小福子覷著書案上的摺子厚度,提前備好了香湯,沒想到太子殿下卻是破天荒地踏著夜色回了東宮。
要知道從御書房到東宮,這一來一回,太子殿下少說也得少睡大半個時辰的覺。
嘖!
可見太子妃雖說是個小寡婦,卻十分可太子殿下的心意,不然太子殿下也不能這般心心念念地回東宮。
謝瑾年急著回東宮,一是心裡惦記著靜姝,二是給藺先生報喜信兒,三是破隆泰帝布下的局。
藺先生乃是藺將軍之後,這般盡心儘力地輔佐他求得就是一個為家族平反。
從謝瑾年被冊立為太子,奉命監國開始,謝瑾年便著手翻藺將軍那一樁陳年舊案了。
小心翼翼地避著隆泰帝的耳目查了一個多月,今日總算查出了個結果來。
當日通敵叛國的並非藺老將軍,而是他的副將。
之所以會扯到藺老將軍身上,乃是朝中有奸人構陷。
隆泰帝心裡明鏡似的,然而卻忌憚藺老將軍功高震主,順水推舟定了藺老將軍的罪。
藺家滿門,唯有自幼浪蕩,一心闖蕩江湖的藺先生幸免於難。
將昔日構陷藺老將軍的人都定了罪,又給藺老將軍平了反,沒收的藺氏產業歸還……
直至今日,見著那份摺子上玉璽,才算一切都辦妥當了。
謝瑾年使人把「報喜」的密信送給留在謝府看顧瀾哥兒的藺先生,回到寢殿的時候已經快四更了。
靜姝迷迷糊糊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翻身窩進謝瑾年懷裡:「這般晚了,在御書房歇了就是,還跑一趟作甚?」
謝瑾年抱著自覺滾進他懷裡的嬌娘,輕笑:「我若歇在御書房,豈不是合了父皇的意?」
靜姝不明所以,閉著眼蹭蹭謝瑾年的胸肌,問:「狗……咳!父皇給你安排人侍寢了?」
謝瑾年可算是被靜姝氣笑了。
攏緊手臂,重話不捨得說,打更是不可能打,唯有佯裝著怒意拍了下靜姝的臀尖,輕斥:「想甚麼呢?就這般信不過為夫?」
靜姝紅著臉笑著解釋:「不是信不過夫君,是著實想不出父皇還能出什麼幺蛾子。」
這話說的……
謝瑾年溫溫柔柔地在靜姝唇角印下一個吻,輕聲道:「他讓我今日便去前朝處理政務,就是在拐著彎下娘子的面子呢。」
靜姝之前已經從書城app里得了理中客的分析,此時聽謝瑾年起了個開頭便明白了。
狗皇帝當真是壞的很!
故意讓謝瑾年今日便去前朝處理政務,拿捏謝瑾年是一回事,想讓宮裡人都覺得謝瑾年看不上她又是一回事。
謝瑾年只要今日宿在御書房,明兒個宮裡上上下下怕是心裡都得不拿她當回事兒了。
靜姝扎在謝瑾年懷裡,氣呼呼:「太欺負人了!」
「不氣。」謝瑾年給靜姝順著氣,心裡盤算著加速繼承皇位的可能,低聲轉移話題,「給你說個事兒。」
靜姝長舒了口氣:「夫君請講,妾身洗耳恭聽。」
謝瑾年掐著靜姝的腰把人往上託了一把,額頭抵著靜姝的額頭,斂了笑意:「英國公府里那兩檔子事兒有結果了。」
靜姝抓著謝瑾年的肩,輕聲催促:「莫賣關子,快說。」
「玉如意是靜妍錯手摔裂的……」謝瑾年素來溫潤的聲音有些發寒,「岳母的養身丸子里確實被加了附子,乃是虞氏、小虞氏和靜文才合謀,為的就是岳父的爵位。」
近來只要是有閑暇,靜姝便會想英國公府的事兒。
對於虞氏和靜文才牽扯進來,靜姝絲毫不覺得意外:「母親果然是被她們謀害的。」
謝瑾年攏緊手臂,一下一下地輕啄靜姝的眉心:「娘子想怎麼處置她們?」
靜姝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依著律法處置便可,夫君無需為我徇私枉法。」
謝瑾年低笑,未置可否。
半夢半醒間,靜姝恍恍惚惚地聽見謝瑾年對她說:「娘子,且讓他們先在牢里再逍遙些時日,待為夫去了掣肘再處置她們。」
當時靜姝還在琢磨,「她」那好二叔好二嬸也是有能為的,都下了大獄了還能逍遙。
直至冬去春來,隆泰帝駕崩,謝瑾年繼位。
在大行皇帝的梓宮移入殯宮之後,謝瑾年問靜姝想怎麼處置英國公府,靜姝才恍然——當日謝瑾年那句話原來是叫她安心等著他能一言堂的時候。
心裡領了謝瑾年的心意,靜姝卻也不想謝瑾年因為她污了聖明:「依律判了他們就是。」
謝瑾年喜歡靜姝的體貼:「娘子無需顧慮那些有的沒的,只管說想怎麼處置她們便可。」
靜姝見謝瑾年堅持,便也沒再推辭:「若是依律該怎麼判?」
謝瑾年垂眸看著懷中嬌娘,信口胡謅:「往重了判夷三族,往輕了判滿門抄斬。」
嚯!
靜姝掌心輕撫微微隆起的小腹,輕聲道:「母親生前最是慈和不過,若她在天有靈必然不願見著無辜之人因此喪命。」
說著,靜姝仰起頭,看著謝瑾年,「夫君,可能判得再輕些?」
謝瑾年揚眉,靜聽緣由。
靜姝紅著臉一指小腹:「權當是為咱們的孩子積福了。」
謝瑾年掌心落在靜姝小腹上,溫聲問:「娘子想怎麼處置她們?」
靜姝掌心覆在謝瑾年手背上,與他一起感受著腹中胎動:「靜文才、虞氏和小虞氏自然應該殺人償命,旁的無辜之人只流放了可好?」
謝瑾年頷首應下:「有罪的判,無罪的流放。」
靜姝靠進謝瑾年懷裡,捏著謝瑾年的手指提要求:「三叔三嬸是好的,可能奪了靜文才的爵位,由三叔承襲?」
「三房乃是庶出,不能承繼爵位。」謝瑾年輕嗅著靜姝鬢邊花香,「不過可以賜靜文兼一個承恩侯。」
靜姝頑笑道:「那我先代三叔謝主隆恩了。」
謝瑾年莞爾:「旁的人可還有要特意照顧的?」
還真有。
念及原著劇情里,那令人膈應的「靜妍寵冠後宮」的劇情。
靜姝抿了下唇角,不動聲色地道:「靜妍摔壞了咱們的如意,隨你怎麼治她的罪,只一樣,不許讓她入宮為奴來礙我的眼。」
「娘子且安心,後宮里的人員增減皆由娘子做主。」謝瑾年立時表忠心。
靜姝滿意,主動親了下謝瑾年的唇角:「楚氏是個可憐人,讓她跟靜興宏和離歸家,別受那流放之苦了可好?」
這都是小事兒,謝瑾年自然沒有不應的。
確定了怎麼處置英國公府,謝瑾年俯身把靜姝抱回床上:「你如今雙身子,受不得累,且睡一會兒好生養精蓄銳,多攢些精神免得封后大典上撐不住。」
靜姝乖順的躺在床上,順手拽了一把謝瑾年:「你這些日子也累得不輕,一塊兒躺下歇歇罷。」
謝瑾年也沒推脫,順勢躺倒床上,把靜姝撈進懷裡,右一句沒一句的跟靜姝說他的登基大典和靜姝的封后大典。
封后大典和登基大典在同一天。
隆泰四十三年,二月二十九,宜祭祀。
靜姝頭戴九龍四鳳冠,身著織金五彩鳳袍,被謝瑾年牽著手,一步一步拾級而上。
富麗堂皇的宮殿不能讓他們側目,兩側跪拜的朝臣未分走他們半分心神。
他們攜手攀上至尊之處。
廣袖輕搖,立於元清殿前俯瞰臣民,遙望江山。
於綿長悠遠的禮讚聲里,謝瑾年與靜姝相視而笑,輕聲道:「萬里江山,與娘子共享。」
靜姝霎時笑如三月春花,攥著謝瑾年的手,輕聲回應:「得遇良人,與君共白頭。」
真好,實現了膝蓋自由。
真好,遇著了謝瑾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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